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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成一伙,跳跃爬行,充分发挥了他们浑身用不完的青春活力。小泓却始终跟我在一起,爬到艰险处,用手扶我一下。他对黄山那些取名稀奇古怪的名胜记得惊人的清楚;我说错了,他就给我更正。在走向北海去的路上,有很长一段路,我们“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原始大森林里,只有我们两人。林中静悄悄的,听自己说话的声音特别响亮。此情此景,终生难忘。回到温泉以后,有一天晚上,我和小泓坐在深谷边上的石栏杆上。这里人来人往,并不安静。然而由于灯光不太亮,看人只像一个个的影子,气氛因此显得幽静而神秘。“巫山秋夜萤火飞”,现在还正在夏天,也许因为山中清凉,我们头顶上已有萤火虫在飞翔,熠熠地闪着光,有时候伸手就可以抓到一只。深涧中水声潺潺,远处半山上流出了微弱的灯光。我仿佛是已经进入一个童话世界。此情此景,更是终生难忘了。

    可是现在怎样了呢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稻香楼中。不管从别人口里听到的黄山景色是多么奇丽,多么动人,我仍然是游兴索然:我身边缺少一个小泓。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能代替小泓吗不,不能。红似火的杜鹃花能代替小泓吗不,不能。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小泓是无法代替的。我不愿意孤身一人,在黄山山中,瀑布声里,杜鹃花下,去吞寂寞的果实。这就是我不再游黄山的原因。

    我同小泓游黄山时的一些情景,在当时,是异常平淡的,甚至连觉得平淡这种感觉都没有。然而,时隔数年,情况大变。现在我才知道,那样平淡的情景,在我一生中,也许仅仅只有一次。时过境迁,人们决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去;过去的时光也决不会再重现人们眼前。人的一生,不管寿限多么长,大概都是如此的吧。

    我这种感觉,古往今来,除了麻木不仁的人以外,大概人人都有,写入诗文的也不少。我自知它并不新鲜,可是我现在仍要把它写下来,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深奥的意义,不过如雪泥鸿爪,让它在自己回忆里留点痕迹而已。同时我也想借此提醒自己,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是多么平淡无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珍惜,不要轻易放过。当然,珍惜决不能把时光挽留住,这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只是,要有意识地、认真地、严肃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将来回忆时不至于像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要让大事小事都在自己的记忆里打下深刻的烙印,如此而已。

    今天上午,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参观了几年前经过合肥时就想去参观的包公祠。对于这位铁面无私的包公,我一向是非常景仰的。但是,我这一次参观的收获却不在包公和包公祠本身,而在大殿前院子里摆的那几盆杜鹃花。我不是听人说,黄山现在正是杜鹃花盛开的时候吗在我内心深处,我不是非常渴望看一看黄山的杜鹃花吗既然不想再去黄山,那渴望也就愈加激烈起来。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几盆不知是否是从黄山移植来的杜鹃花,赫然怒放在我的眼前。它平息了我心里的那一股渴望,我仿佛在心灵中畅游了一次黄山。

    今天下午,由于一个更加偶然的机会,我搬出了自己住的房间,无处可去,就来到湖边上我经常散步的地方,坐在石凳子上,把时间打发过去,好等晚上到车站去上车。“难得浮生半日闲”,我近来常有这样的感叹。不意这半日间竟于无意中得之,岂不快哉我被迫坐在这幽静的湖边上,抬头看白鹭和画眉在树林中穿飞;耳中听到画眉嘹亮的鸣声;低头看到白鹭在湖上飞翔捕鱼;再低头就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蚂蚁在草丛中爬来爬去,匆匆忙忙地交头接耳,好像在张罗什么事情。偶尔一回头看,绿草丛中,红红地一闪,我拨开草叶,一颗颗草莓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吃过草莓,但是像在茵梦湖中那样寻找野生草莓,我却没有干过。现在又于无意中得之,我只好再说一遍“岂不快哉”了。在兴奋之余,我拿出信纸,开始写这一篇文章,树木和竹子的影子在信纸上摇曳不定,我顾而乐之,心头漾起了从来没有过的新鲜又喜悦的感情。这地方,我今天早晨来过一趟,意思是同这里的湖水、树木、翠竹、红花告别。焉知今天下午竟又会来到这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人世变幻,真难逆测啊

    从我上面写的这些东西来看,我的思绪是非常杂乱的。但是,不管多么杂乱,小泓的面影总在我眼前晃动。这个孩子在那遥远的异域的一个城市里已经生活了将近两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像他这样年龄的孩子,看前途如花似锦,不像我们老人这样容易怀念过去的事。我觉得,这现象是正常的。我们老年人应该时时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成为年轻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而应该为他们铺路搭桥,不管是否是自己的孩子,都应该一视同仁。于必要时,我们应该让他们踏在我们身上大跨步向前走去。我们的希望在于将来,我们的希望在孩子身上,这是丝毫无可怀疑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感情上的原因,事实上的原因,都不能改变我们的做法。

    可是,我自己确实没有想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之后,我的感情还这样脆弱,我还这样多愁善感。记得宋朝一个词人有两句词:“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他阶前点滴到天明。”我离开这个境界还远得很哩,再继续努力修养吧

    别了,稻香楼有朝一日,我还希望看到你。

    槐花

    更新时间:200971314:02:00

    字数:1133

    1983年5月10日写于合肥稻香楼

    1985年1月13日抄于北京燕园

    自从移家朗润园,每年在春夏之交的时候,我一出门向西走,总是清香飘拂,溢满鼻官。抬眼一看,在流满了绿水的荷塘岸边,在高高低低的土山上面,就能看到成片的洋槐,满树繁花,闪着银光;花朵缀满高树枝头,开上去,开上去,一直开到高空,让我立刻想到新疆天池上看到的白皑皑的万古雪峰。

    这种槐树在北方是非常习见的树种。我虽然也陶醉于氤氲的香气中,但却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这种花树惯了。

    有一年,也是在这样春夏之交的时候,我陪一位印度朋友参观北大校园。走到槐花树下,他猛然用鼻子吸了吸气,抬头看了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我从前曾看到一幅印度人画的人像,为了夸大印度人眼睛之大,他把眼睛画得扩张到脸庞的外面。这一回我真仿佛看到这一位印度朋友瞪大了的眼睛扩张到了面孔以外来了。

    “真好看呀这真是奇迹”

    “什么奇迹呀”

    “你们这样的花树。”

    “这有什么了不起呢我们这里多得很。”

    “多得很就不了不起了吗”

    我无言以对,看来辩论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可是他的话却对我起了作用:我认真注意槐花了,我仿佛第一次见到它,非常陌生,又似曾相识。我在它身上发现了许多新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东西。

    在沉思之余,我忽然想到,自己在印度也曾有过类似的情景。我在海德拉巴看到耸入云天的木棉树时,也曾大为惊诧。碗口大的红花挂满枝头,殷红如朝阳,灿烂似晚霞,我不禁大为慨叹:

    “真好看呀简直神奇极了”

    “什么神奇”

    “这木棉花。”

    “这有什么神奇呢我们这里到处都有。”

    陪伴我们的印度朋友满脸迷惑不解的神气。我的眼睛瞪得多大,我自己看不到。现在到了中国,在洋槐树下,轮到印度朋友当然不是同一个人瞪大眼睛了。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都有这样一个经验:越是看惯了的东西,便越是习焉不察,美丑都难看出。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是容易解释的:一定要同客观存在的东西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客观地去观察。难道我们就不能有意识地去改变这种习惯吗难道我们就不能永远用新的眼光去看待一切事物吗

    我想自己先试一试看,果然有了神奇的效果。我现在再走过荷塘看到槐花,努力在自己的心中制造出第一次见到的幻想,我不再熟视无睹,而是尽情地欣赏。槐花也仿佛是得到了知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洋槐,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对我讲话。周围的山石树木,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片生机,融融氤氲。荷塘里的绿水仿佛更绿了;槐树上的白花仿佛更白了;人家篱笆里开的红花仿佛更红了。风吹,鸟鸣,都洋溢着无限生气。一切眼前的东西联在一起,汇成了宇宙的大欢畅。

    一个影子似的孩子

    更新时间:200971314:02:00

    字数:1308

    1986年6月3日

    有道是老马识途,又说姜是老的辣。意思无非是说,人老了,识多见广,没有没见过的东西。如今我已年逾古稀,足迹遍三大洲,见到的人无虑上千,上万,甚至上亿。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影子似的孩子。

    什么叫影子似的孩子呢我来到庐山,在食堂里,坐定了以后,正在大嚼之际,蓦抬头,邻桌上已经坐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长着两只充满智慧的机灵的大眼睛,满脸秀气,坐在那里吃饭。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一点骚动。我正在心里纳闷,然而,一转眼间,邻桌上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一点骚动,来去飘忽,活像一个影子。

    最初几天,我们乘车出游,他同父母一样,从来不参加的。我心里奇怪:这样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不知道闷在屋里干些什么他难道就不寂寞吗一直到了前几天,我们去游览花径、锦绣谷和仙人洞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车子上忽然多了一个人,他就是那个小男孩。他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一点骚动,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浮现着甜蜜温顺的笑意,仍然像是一个影子。

    从花径到仙人洞是有名的锦秀谷,长约一公里,左边崇山峻岭,右边幽谷深涧,岚翠欲滴,下临无地,目光所到之处,浓绿连天,是庐山的最胜处。道狭人多,拥挤不堪,我们这一队人马根本无法走在一起。小男孩同谁也不结伴,一个人踽踽独行。有时候,我想找他,但是万头攒动,宛如汹涌的人海,到哪里去找呢但是,一转瞬间,他忽然出现在我们身旁。两只俊秀的大眼睛饱含笑意,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声息也没有。可是,又一转瞬,他又不知消逝到何方了。瞻之在前,忽然在后,飘忽浮动,让人猜也猜不透。等到我们在仙人洞外上车的时候,他又飘然而至,不声不响,活像是我们自己的影子。

    又一次,我们游览龙宫洞,小男孩也去了。进了洞以后,光怪陆离,气象万千。我们走在半明半暗的洞穴里,目不暇接。忽然抬头,他就站在我身旁。可是一转眼又不见了。等我们游完了龙宫,乘坐过龙船以后,我想到这小男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正要走出洞门,却见他一个人早已坐在石桌旁边,静静地在等候我们,满脸含笑,不声不响,又活像是我们的影子。

    我有时候自己心里琢磨:这小男孩心里想些什么呢前两天,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忽然下了一阵庐山式的暴雨,白云就在门窗间飘出飘进,转瞬院子里积满了水,形成了小小的瀑布。我们的餐厅同寝室是分开来的。在大雨滂沱中,谁也回不了寝室,都站在那里着急,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男孩已经走出餐厅,回到寝室,抱来了许多把雨伞,还有几件雨衣,一句话也不说,递给别人,两只大眼睛满含笑意,默默无声,像是我们的影子。我心中和眼前豁然开朗:在这个不声不响影子似的孩子的心中,原来竟然蕴藏着这样令人感动的善良与温顺。我不禁对这个平淡无奇的孩子充满了敬意了。

    我从来不敢倚老卖老,但在下意识中却隐约以见过大世面而自豪。不意在垂暮之年,竟又开了一次眼界,遇到了这样一个以前自己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影子似的孩子。他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衣饰举动都淳朴得出奇,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小男孩。然而,从他身上,我们不是都可以学习到一些十分可贵的东西吗

    写作春归燕园的前前后后

    更新时间:200971314:03:00

    字数:5064

    1986年8月3日于庐山

    自己也是一个喜欢舞笔弄墨的人,常常写点所谓散文。古人说:“文章是自己的好。”我也并不能例外。但是有一点差堪自慰的是,我多少有点自知之明,我并不认为自己所有的文章都好。大概估算起来,我喜欢的只不过有十分之一左右而已。为什么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呢是好是坏自己什么时候才知道呢自己喜欢的同读者喜欢的是否完全一致呢这是每一个写文章的人都会碰到的问题。

    为了解答这些问题,我举一篇散文:春归燕园来说明一下。

    这是一篇自己比较喜欢的东西,是在1978年秋末冬初写成的。为了说明问题,必须回到十六年前去。在这一年春天,我写了一篇春满燕园。这一篇短文刊出后,获得了意料之中又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评和强烈的反应。我的学生写信给我,称赞这一篇东西。许多中学和大学课本中选了它当教材。以后有几年的时间,每年秋天招待新生入学时,好多学生告诉我,他们在中学里读过这篇东西。

    这一篇东西是在什么心情支配下写成的呢

    这就必须了解当时的政治环境。从1957年所谓反右开始,极“左”思潮支配一切,而且是越来越“左”。在那以后两年内,拔白旗、反右倾,搞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同时浮夸风大肆猖獗。关于粮食产量,夸大到惊人的程度,而且还号召大家迎接**的来临。接着来的是无情的惩罚:三年饥馑。我不愿意用“自然灾害”这个常用的词,明明绝大部分是人为的浮夸风造成的灾害,完全推到自然身上,是不公正的。到了1962年,人们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政策改变了一点,对知识分子的政策也开始有点落实。广州会议,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脱帽加冕的讲话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吹到了知识分子心坎里,知识分子仿佛久旱逢甘霖,仿佛是在狂风暴雨之后雨过天晴,心里感到异常的喜悦,觉得我们国家前途光明,个个人如处春风化雨之中。

    我算是知识分子之一,这种春风化雨之感也深深地抓住了我,在我的灵魂深处萌动、扩散,让我感到空前的温暖。这一年春天我招待外宾的任务特别繁重,每隔几天,总要到北大临湖轩去一趟。当时大厅的墙上挂着一张水墨印的郑板桥的竹子,上面题着一首诗:

    日日红桥斗酒卮

    家家桃李艳芳姿

    闭门只是栽兰竹

    留得春光过四时

    我非常喜欢这最后两句诗,我有时到早了,外宾还没有来,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细味诗意,悠然神往,觉得真是春色满寰宇,和风吹万里。而且这个春光还不是转瞬即逝的,而是常在的。我又想到天天早晨在校园里看到学生读书的情景,结果情与景会,有动于衷,就写成了那一篇春满燕园。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篇东西,一写出来,我就知道,我个人感觉,它的优点就在一个“真”字。

    但是,还没有等我的喜悦之情消逝,社会上又开始折腾起来了。极“左”的东西又开始抬头。到了1966年就出现了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悲剧:所谓“文化大革命”。有不少的一部分人,人类的理智丧尽了,荒谬绝伦的思想方式和逻辑推理主宰了一切,中国历史上最糟糕的糟粕:深文周纳、断章取义、造谣污蔑、罗织诬罔的刀笔吏习气成了正统。古人说“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不知道是哪一个“天才”更确切地说是绝大的蠢才发明了,只要是“春”字就代表的是资本主义。春天是万物萌生的时期,喜欢而且歌颂春天是人类正常的感情,现在却视“春天”为蛇蝎,可见这一场“革命”违背人情,扰乱天理到了什么程度谁要是歌颂春天,谁就是歌颂资本主义。谁要是希望春光常在,谁就是想搞资本主义复辟。我不但歌颂了春天,而且还要“春满燕园”,还要春光永在,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十恶不赦。1966年6月4日我从四清的基地奉召回到北大参加“革命”。第一张批判我的大字报,就是批判春满燕园的,内容是我上面说的这一些。我当时的政治觉悟是非常低的,我是拥护“文化大革命”的。即使是这样,当我看到这一份大字报的时候,我心里真是觉得十分别扭,仿佛吃了一肚子苍蝇似的,直想作呕。为什么最美好的季节春天竟成了资本主义的象征呢我那一篇短文的“罪状”还不仅仅是这一点。我里面提到学生的晨读。在“英雄们”的词汇中,这叫做“业务挂帅”、“智育第一”,这是地地道道的“修正主义”。我也完全不能理解,学校之所以要开办,就是让人们来念书,来研究,在学校里为什么一提倡念书就成了修正主义呢我站在那里看大字报,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哼”了一声。然而就是这发生在十分之一秒钟内的一“哼”,也没有逃过“革命小将”的注意,他们给我记下了一笔账,把这一“哼”转变为继续批判我的弹药。我这个人属于“死不改悔”那一类。等到我自己跳出来反对那一位臭名昭著的“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作者的时候,我的罪名就更多了。所有的“文化大革命”使用的帽子,几乎都给我戴上。从那以后,经过了上百次的批斗,我的罪名多如牛毛,但是宣传资本主义复辟和业务挂帅成了药中的甘草,哪一次批斗也缺不了它。

    以后是漫长的黑暗的十年。在这期间,我饱经忧患,深深地体会到古人所谓世态炎凉的情况,我几乎成了一个印度式的“不可接触者”。我在牛棚里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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