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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完了。你真一天要把活干完了,你也就不值钱了。一天的活咱们得按着一礼拜的工夫给他拖,这样顾主才觉着没白请你来。

    王满堂说,我还没这么干过活。

    刨子说,您以前都是给公家干,咱们这是对私人,有钱的私人。

    王满堂说,我解放以前给大宅门里干,也没费这么大精神。

    刨子说,那是您的觉悟不高。

    大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老万派人来接了。

    刨子让斧子和王满堂沉住气,让斧子给王满堂端着小茶壶,拿着烟袋。王满堂说,我现在不抽旱烟了,我抽烟卷。

    刨子让王满堂把“哈德门”先收收,说今儿个千万别露“哈德门”,掉价。王满堂说抽烟袋锅子更掉价。刨子说,这您不懂,这叫派您到了那儿,老装着看不惯,生气,难伺候的样儿,千万别给那姓万的笑脸。

    王满堂说,装一礼拜,我累不累呀

    刨子说,您就当是为了给坠儿姑姑,演回戏。

    王满堂问刨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刨子说跟着三叔在实践中学的,不能说他们的都错。刨子又让奶奶把爷爷的夹袄拿来,大妞说什么天气啊,还穿夹袄,捂汗包吗

    刨子说,您就拿来吧,这是道具。

    九号门口停着两辆小汽车。

    一辆是接周大夫去会诊的,一辆是接王满堂去修影壁的。

    王满堂在刨子、斧子的簇拥下走出院门。王满堂头刮得精光,穿着对襟白绸子小褂,青布缅裆上腰裤,尖口黄牛皮底布鞋,这一身打扮,仿佛竟使时光一下倒退了几十年。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一左一右,一个手里端着茶壶,托着烟袋,一个胳膊上搭着夹袄,提着小椅子,烘托出老爷子王满堂的师爷派头。

    紧接着王满堂出门的是周大夫。周大夫一身灰毛料西装,夹着皮包,小背头梳得倍儿亮,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风度翩翩,很有点国民党军医做派。

    可惜,当时时间尚早,胡同里行人不多,没有几个人见到九号门口这精彩的一幕。倒是衣冠不整,邋里邋遢,左右脚拖鞋各异,颇具“名士派”风度的套儿,上东直门立交桥上看日出回来,正好要进门,见到门口情景,兴奋惊呼:是不是要拍电影啊

    两辆汽车里的司机各自从车里出来。

    甲司机说,我是接王老去大红门修影壁的。

    乙司机说,我是接周老到市立医院参加会诊的。

    套儿说,等等再走,我去拿机子。说罢飞快向院里跑去。

    王满堂说,老周晚上见。

    周大夫说,老王晚上见。

    两人各自上了小车。小车一东一西,驶出胡同。

    套儿掂着照相机跑出,只有东、西两股汽车尾烟。

    王满堂给商人老万干了一个礼拜,不多不少,拿回来八千块钱。八千块,厚厚的一叠,很有些分量。双胞胎趴在桌边很得意地看那些钱在奶奶手里笨拙地一张张数过。大妞说她这辈子还从没数过这么些钱,手指头都捻麻了。刨子说他奶奶的手指头应该多麻几回才好。

    大妞说刨子也真敢要,张口就是八千。刨子说他本来想要一万,爷爷死活不让,爷爷说这点活连一百也不值。王满堂说不是坠儿出书,他连这八千也不让拿。大妞说往后跟人讲价,就别让你爷爷出面,光让他干活就行了。王满堂说他以后再不会干这种事了,不管谁给多少,他也不会去。他是国家正式退休职工,拿着公家退休金再干私活,让外人看着,你们家是过不下去了怎么的让老家儿退了休还出去奔饭吃。大妞说只要干得动,不偷不抢,钱多了不烫手。

    王满堂又装了一袋烟,叭哒叭哒抽得挺来劲。王满堂决定以后还是抽这个,这个到底比“哈德门”够味儿。

    大妞说,是够味儿,能把人呛死。

    王满堂说,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也没见呛死你一回。

    刘婶在院里风风火火地喊,快开电视,该新生出场了

    刨子问哪个台。刘婶说北京台,当然是北京台。刨子开电视,黑白电视噬噬啦啦的不清楚,再加上什么彩色片,屏幕上乱成了一锅粥。斧子调天线,大妞说不能调天线,得动微调。捣鼓了半天,电视也没有什么起色,刨子提议干脆上二叔屋里去看。大妞让斧子先过去侦察一下,看看李晓莉是不是又在闹脾气,要是她在犯病,就趁早别惹她。

    转眼斧子回来了,告诉大家李晓莉回娘家了,于是一家人出了正屋奔西屋,上梁子的屋看彩电来了。梁子热情地欢迎大家,从柜里拿出了瓜子,还要给他爸爸沏茶。

    刘婶一路小跑又奔向后院,叫周大夫,快上梁子屋来看他们家彩色的新生

    其实离白新生出来的时间还早,心急的刘婶给大家打了一个很大的提前量。大家在电视前坐着,边看边嗑瓜子,王满堂还是抽他的大旱烟袋,弄得满屋子都是烟。斧子问瓜子皮往哪儿扔,梁子说就往地上扔。刨子说这样痛快,待会儿他帮着二叔扫。

    大妞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对梁子说,这样热热闹闹,亲亲热热的才像一家人。以往,你这屋我都不敢进,我刚一往你门口走,你媳妇的脸就掉下来了。

    电视里在表演独唱“军港的夜,静悄悄”。

    斧子问套儿他妈怎么还不出场。王满堂说白新生那样的腕儿得搁在最后唱大轴。

    门墩用老万给的施工钱跑了一趟广州,趸了不少衣服回来,背着一个特大包袱进了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累得一点儿劲都没有了。院里没人,看看自家的屋也是黑的,只有梁子的屋里满是笑语欢声。

    门墩朝梁子屋喊了几嗓子,没人应声。门墩自言自语地说,朕千里迢迢从广州奔了回来,竟他妈没人接驾。又冲着西屋大声喊,接驾

    还是没人出来。

    门墩只好自己把东西弄进去。李晓莉推着车从娘家回来,看见门墩往后院屋里运衣服,李晓莉说门墩这回上广东一定赚了不少。门墩说只是把那边时兴的衣服各样趸回两件来。李晓莉一听眼睛就亮了,说广州的衣服洋气,穿上它就像香港人一样,走哪儿人家都拿另一种眼光看你,那个感觉特别好。再早,兴上海样子,现在上海的不行了,一穿上就看出是沿海小市民的样子,没有气质。李晓莉说在门墩将服装卖出去之前,得让她把衣服先挑一遍。门墩问挑上了给钱不给,李晓莉说按进价给。门墩说那样他不是白跑了一趟。李晓莉说谁让你是我小叙子呢,整个老王家,她最最喜欢的就是门墩。

    门墩说,那您跟我哥离婚,嫁给我得了,我保证您天天穿新衣服。

    李晓莉看见自家的门开着,灯开着,电视的声音放得很足,就嗔着梁子费电,气冲冲向自家走去。

    电视里,穿旗袍的白新生正款款地敲起鼓,不慌不忙,一招一式一看便是行家,是训练有素的。

    周大夫说,让她卖酱油醋是亏了她。

    刘婶说,化了妆这么一看,我们新生也就三十多岁。

    王满堂说,底盘好,美人不老。

    白新生唱的是风雨归舟,多少年不唱了,嗓子仍旧很亮,一句“获金鳞渔翁摆桨荡归舟”唱出了京韵大鼓的势,唱出了京韵大鼓的韵。王满堂短而有力地叫了一声好,斧子也学他爷爷来了一嗓子,好

    王满堂说,你拉着长声喊那是叫倒好呢,是轰人家下台。叫好也得懂行,得赶着寸劲叫到拍子上,要不然人家会说你是怯八邑。

    周大夫说,味儿真足。

    李晓莉进来了说,味儿是够足了,满屋子烟,一进屋都辣眼睛。

    众人一看李晓莉进门,除了两个孩子,其余的人都有些不安。

    李晓莉说,看吧,接着看,我不影响你们。说罢李晓莉将门、窗大开。梁子问李晓莉不是说了今天不回来吗

    李晓莉说,我怕你在家里成精。

    大妞赔着笑脸说大伙都在看套儿他妈唱大鼓呢。李晓莉皮笑肉不笑地说套儿他妈就是干这行的出身,一不留神又把老本行捡起来了。刘婶听李晓莉说话带刺,站起身走了。李晓莉又责怪斧子把瓜子皮都扔地上了。刨子说他不是斧子,他是刨子。李晓莉说甭管是谁,要养成讲文明、爱清洁的习惯,要改掉那些小市民乱吃乱丢的习气。

    接下来李晓莉拿扫帚开始不紧不慢地扫地,周大夫坐不住了,说他家的煤气灶上还坐着水。周大夫也走了。

    李晓莉告诉大妞门墩回来了。大妞问什么时候。李晓莉说就刚才,她还跟门墩说了会儿话呢。大妞说儿子回来了她得看看去,刨子、斧子对大鼓不感兴趣,也跟着走了。

    李晓莉继续扫地,福来也坐不住了

    李晓莉抖床单,梁子很尴尬。

    电视机前只剩下了王满堂一个观众,仍旧很投入地看着。

    门墩把趸来的衣服一件件抖开,衣服大部分属于奇装异服类,是看起来漂亮,却穿不出去。门墩孝敬他妈,给大妞在衣裳堆里扒拉衣服,挑出一件白缎子长袍,说这件最合适他妈穿,进口的缎子,暗花,还是凸出来的,就跟粘上去似的,其实人家是一块儿织出来的。

    大妞说,这件妈不能穿,有前心,没后背。

    门墩说,那您来这件。

    大妞说,袖子这么细,这么长,胳膊能打弯吗

    门墩说,这件

    大妞说,绿一块紫一块,穿上跟杠房送殡的差不多。

    门墩说,您再看这个

    大妞说,裙子后头大开叉,上茅房倒是方便。

    门墩说,妈,合算您一件都看不上。

    大妞说,你的这些衣服都不是妈穿的。妈身上这件涤卡穿了小十年了,现在还新的似的,它就是穿不坏。妈不试你的衣服了,妈还是给你开饭去吧。

    门墩说他现在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从广州到北京,两天他只吃了一包方便面。

    大妞说,那么大个火车,会没卖饭的车站卖烧饼的也都歇班了

    斧子说,饭是有的卖,怕是三叔兜里设银子了。

    门墩说,算你说着了。

    大妞说这是饿过劲了,她得先给门墩做点稀的。刨子跟门墩说施工队那些民工等着要工钱呢。门墩说等他这批衣服一出手,三倍地还他们,让他们千万别上家来找。刨子说他最近领着他们承包了几个公共厕所,这是粗活,他还敢应,要是修宅门,建亭子什么的,他就玩不转了,现在总算暂时把这些人给稳住了。大妞说门墩给人家干了一半就跑了,让老头子替他擦屁股,老头子窝了一肚子火呢。

    门墩说,打小他就没给我擦过一回屁股,这回让他擦擦应该。

    大妞说门墩怕逃不过这顿打。

    斧子说他有好几年没看见过挨打的了这一定比白新生唱的那个让人睡觉的大鼓好看。门墩说大不了再像上回似的来个乌眼青,他让刨子给他找两片止疼片来,说现在先吃了。**早就说了,一切都要以预防为主。

    王满堂看完大鼓,将门墩堵在屋里,王满堂要好好跟门墩算算账。门墩一见父亲那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即采取了投降战术,他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一边给满堂下跪一边说,爸,您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儿子知错了,儿子不敢了

    王满堂让斧子给他拿掸子去

    斧子高兴地哎了一声就往里间跑,被刨子绊了一下,很不乐意地站住。

    王满堂说,放着堂堂正正的工作你不干,弄一帮乌合之众在外头糊弄人,最后自己又来了个卷包儿,把七八个伙计都出卖了,你干的这是人事儿吗

    门墩说,我出卖伙计了吗我出卖伙计,我的伙计还在北京干着,您出卖的老萧可是连尸首都找不着了。

    门墩一下戳到王满堂痛处。王满堂无言可答,顺手抄起墙角的水鸭子朝门墩抢去。大妞用胳膊挡,水鸭子打在大妞胳膊上断成两截,大妞捂住胳膊蹲下身去。

    门墩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说,你打我妈,我跟你拼了

    大妞呵斥门墩,让刨子拉住门墩。刨子不拉门墩却拉王满堂,还是斧子使劲儿抱住了门墩。

    门墩说,你老看我不顺眼,你不是我爸爸。

    王满堂说,我就不是你爸爸,谁知道你是谁的杂种

    大妞难过地蹲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王满堂说门墩是个败家的货。

    门墩说,你也没让这个家富起来

    父子俩吵过没有几天,门墩就把院里靠东临街的一面山墙推倒了。说是要改造两间门面房,他要做买卖。大妞怪门墩主意太大,刨墙扒房,也不跟老家儿商量一声。王满堂说门墩跟闹耗子似的,这院哪个屋他都住过,眼下悄默声的又来扒房,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告忤逆这一说,要摘过去,他非得上告官府,把门墩拿了去不可。门墩说,也甭说脱离关系的话,将来您还得靠我养老送终哪。

    王满堂说,我靠你呸

    门墩说,您不靠我靠谁我大哥,经常在国外,连他的孩子都在咱们家放着;我二哥,您跟吗

    王满堂一时没话,让门墩把墙快砌起来,并告诫门墩不许再动古建队的一把沙子,一块砖头。门墩说他已经不是古建队的人了,犯不着再让古建队为他操持,所用的一切料,包括一根钉子,他门墩全部自个儿掏钱买。

    王满堂哼了一声进屋去了,灰头灰脑的刨子从半截墙后头站起来。

    门墩说,瞧你这德行,你躲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刨子说,我没躲,我在这偷着抽烟呢。

    门墩说,抽烟还用偷着你三大爷我上小学就在课堂上抽“大前门”,没人敢说什么。

    刨子说,那不是“文革”吗

    门墩让刨子把他的小施工队借他两天。刨子说,那施工队哪儿是我的,那是三叔您的,是您组织起来的呀,您怎么能说跟我借。

    门墩说,那就让他们今天都来给我盖门面房。

    刨子说,您的料呢什么都没有您把那些人叫来在这窝着,白给开工钱

    门墩说,怎么着,我的施工队给我干活还要工钱

    刨子说,别忘了,三叔您还欠着人家的呢,您不是说过,别把那些人往家里领吗

    门墩说他倒把这茬儿忘了。刨子说他调两个才从唐山来的小工来,他们的工钱从他承包厕所的施工费里出,让三叔囗使唤就是了。

    门墩说,合算你不来帮我

    刨子说,我要是帮着您盖门面房,那边就没人管。那边没人管就没人来给您帮忙,您连两个帮工的使唤小子也找不来了。

    门墩问刨子有钱没有,他得买料。刨子说没钱,上礼拜跟爷爷挣了几个,全让奶奶收着了。门墩问多少刨子说八千。

    刨子说,那笔钱三叔可不能动,那是给坠儿姑姑的。

    门墩说,我就是坠儿姑姑。

    门墩鬼头鬼脑地进屋,看满堂不在,松了一口气,问他爸爸哪儿去了。大妞说被队里叫去了,让帮着验收一个工程。大妞让门墩往后别老顶爸爸,说他爸爸在家里待得烦,跟她还老发火呢。当小辈的,该忍就忍忍。哪天妈真的不在了,门墩说得对,还不就是门墩跟着他爸过。

    门墩说,妈您放心,真到那个时候,我就把我爸整得跟切糕似的,切什么样他就得是什么样。

    大妞说,别价呀,门墩。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哪儿有把爸爸整成切糕的。

    门墩说是跟他妈说着玩,又说这个家里还是妈最疼他。

    大妞说,你知道就行,也算妈没白疼你。你一个早产儿,又赶上困难时期,身子亏啊。你那小胳膊,老那么细

    门墩赶紧悄悄把衣服袖子往下拉,以遮住粗壮的胳膊。

    绕了半天,门墩决定跟老太太来真格的了,他单刀直入地说要借坠儿的八千块钱。大妞说这钱坠儿出书要用的。门墩说出本书不是两三天的事情,光那些书稿就够她坠儿写几年的,赶她写齐了,他的大厂房都盖起来了。

    大妞说,你别哄妈。

    门墩说,我哄您干吗您给了我钱,我立马就把房修好。修好房货物一上架,不出三天就得一抢而空。我把您的钱一还,剩下的再跑一趟,那就是纯利了。我算计,不出两个礼拜,这八千块就能还您。

    大妞说真俩礼拜门墩说真俩礼拜,骗您是小狗。

    大妞思虑来思虑去下不了决心。门墩的小眼滴溜溜转,门墩说他不让妈为难了,他有辙了。说着向外走去,大妞问门墩有什么辙门墩说,我卖血去。

    大妞啊了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门墩说,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除了这血,这肉,还有这头发头发太短,人家不要,肉没地方卖,只有这血还行。

    大妞说,你有多少血能卖呀

    门墩说,一回不够,多卖几回不就行了

    大妞说,你还多卖几回,你卖一回我听着心里都发颤,把儿子逼到卖血盖房的份上,妈还是妈吗孩子,你答应妈,别卖血。

    门墩说,妈,这由不得我。

    大妞拿出小匣子,将一包钱取出给门墩,让门墩先用,挣了赶快给坠儿还上,别让他爸知道。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血可千万不能卖。门墩还假惺惺地不要。大妞说,拿着,手心手背都是妈的肉,十根手指头咬咬哪个都心疼,只要你们好,当老家儿的能说什么。

    门墩拿着钱从里间出来,正碰上要去学校的斧子,斧子冲他一笑说,三叔您真行,卖血,您骗谁呀

    门墩说,小点声你是哪个

    斧子说他是斧子。

    门墩说,就是那个能吃不能干的主儿。

    斧子说,我是知识分子。

    门墩让斧子帮他买灰去,斧子说学校今天开学。

    门墩不愧是门墩,没用两个礼拜,九号临胡同的两间门面房就盖起来了,装上了可以推拉的铁栅栏,安上了玻璃门,挂上了醒目的招牌:rose服装店,一切很像那么回事了。

    店内各式衣服已经挂起,琳琅满目,五颜六色,让人想起了剧团的服装库。双卡收录机里放着霍元甲的主题歌: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

    哪个愿沉虏自认。

    港式的发音,艰涩的歌词,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录音机里的男人究竟唱了些什么,反正是香港吧。只要一沾了那大舌头似的港广腔,连武清县出身的津门大侠都长发披肩,颇有洋侠风采,更何况门墩这些服装。

    几个女的,进来转了几圈又出去了。

    有人看,没人买

    ...  </P></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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