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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的拿手。又问尺寸。刘婶说随意。

    刘婶喝得是有点多了,一张脸红扑扑的,走在胡同里脚底下有点发飘,心情却特别愉快,一边走一边嘴里哼着:

    没有**就没有中国,

    没有**就没有中国。

    刘婶刚进到院里就被鸭儿拽到王家屋里。大妞问山东娘们儿怎么样了,刘婶说情况不好。大妞问是不是死了刘婶说是严重脑震荡,缝了二百多针。

    老萧在一边插言说,二百多针了得那脑袋不成篮球了

    大妞问什么叫脑震荡,老萧告诉她就是打傻了。大妞说,傻了我那一砖就把她拍傻了

    老萧说,你当怎么的,有时候一个嚏喷还打死人呢。

    大妞这回真傻了。

    老萧拿心说他找刘婶是为了一件要紧的事。刘婶问什么要紧事,老萧说为福来的亲事,说有个非常合适的姑娘要说给福来。刘婶说福来还小,也没有出徒,还是个小伙计,谈论婚娶是不是早了点儿。老萧说他没见过刘婶这样的妈,有人给儿子提亲还往外推。别人的妈都巴不得早早把媳妇娶进门呢,哪儿有这么不急不慌的。

    刘婶说,这可是件大事,你到我屋里说去吧,我昨儿刚买了二两好茶叶。又对大妞说,回头那山东女人出了院,你千万别闹了。人命关天的事啊,真有点好歹,你儿子还小呢,人家的儿子可是五大三粗了。

    老萧提着点心跟出去了。

    大妞还在懵懂中。

    坠儿哇的一声哭了,她说,姐,萧叔把槽子糕又拿走啦

    王满堂把烧鸡端到大妞床前,大妞看着油汪汪的鸡舍不得吃。说,给孩子们吃吧太腻我喝点儿小米粥就成了。王满堂说孩子们来日方长,不在这几口,让大妞好好补身子说着撕下一条腿儿来递给大妞

    大妞不吃鸡,大妞说,那个山东女的真没事了吗

    王满堂说,你怎么了,告诉你多少遍了,没事了。

    大妞问是不是真缝了二百多针。王满堂说不过贴了块橡皮膏。王满堂说待过两天就让那娘儿俩回去,家里的老娘终是没人照应。大妞问王满堂跟着回不回,王满堂说,我怎么能回,修东直门的工程马上就开始了。

    大妞一把拉住王满堂说,她爹,看在我爹的份上,看在仨孩子份上,你千万不能把我们蹬了

    王满堂说他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大妞说,往后你夜夜得在我这儿睡。

    王满堂说,我哪天没在你这儿睡

    大妞说,昨天。

    王满堂一下没了话,半天,他说我们在山东也是做了几年恩爱夫妻的。要是当时真知道她还在,我不会娶你,我那不是耽误你吗现在她来了,拿眼睛巴巴儿地看着我,还是十几年前的那股劲儿,你说我我

    大妞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以后没事不许你老往后院跑。

    又是一个早晨。

    周大夫在后院练剑,福来拿着根棍跟在后头瞎比划。

    周大夫说,你这么瞎划拉不成,得把气灌到手上,运到剑尖,让剑随着气走,气随着心走。

    福来说,我就随着您走。

    周大夫说福来是个二百五,再不理他,专心练自己的剑。

    福来是有话要跟周大夫倾诉的,有件事他憋在心里许久了,他老想找谁叙道叙道,要不他得憋死。找来找去,这个院里能说上几句话儿的只有周大夫。所以,今天早晨就跟着周大夫来学剑了。

    周大夫说,练剑要精神集中,不要一副作了贼的模样。

    福来说,周叔,我要结婚了。

    周大夫停了剑,吃惊地看着福来问,你,你今年多大

    福来说过了年十八。周大夫说嫩了点儿。福来说不嫩,说他爸有他的时候,比他现在还小两岁呢。周大夫问女方是干什么的。福来说是售货员,百货店里卖洗脸胰子的。周大夫问人品怎么样。福来自豪地说是百里挑一。说灯盏胡同小五他姐就很漂亮了,小五他姐跟她比,只能给她当丫环。周大夫说他问的是人品,没问长相。无论长得怎么样都不重要,关键得脾气好。就福来妈那个脾气,见谁跟谁打,见谁跟谁抬杠,十个媳妇九个得让她逼得上了吊。福来说女的很温顺,会体贴人,就是比他大一点儿也不太大

    周大夫问,大多少

    福来说,四岁

    周大夫说,到底多少

    福来说,七岁、八岁,是八岁。

    周大夫说,大八岁,你是找小姨儿吧。

    “福来说,我妈就比我爸大八岁,还不是我爸先死的。

    周大夫说,我看你是掉情网里了。

    福来说,您就没掉过情情网里头吗

    周大夫似触到难言之隐,回避了这一话题。这时送奶的找到院里来了,送奶的告诉周大夫,说周大夫的奶箱让谁给拆了。周大夫就随着送奶的来到门口,奶箱果然被拆散了。周大夫望着散开的木板直纳闷儿,自言自语地说,谁会跟我这小木头箱子较劲呢,它招谁惹谁了

    柱子站在影壁前头说,是俺。俺拆的。

    周大夫说,好好儿的,你诉它干什么

    柱子说,俺要看看那样头。

    周大夫问什么是榫头。柱子不屑地把脸一扭。

    周大夫只好一块块收拾木头板。柱子说,甭心疼,待会儿俺给你原样钉上。

    鸭儿和坠儿抬着一桶水晃晃悠悠地来了。桶的大半边压在鸭儿的扁担这头,就这也把坠儿压得直伸脖子,咧着嘴,要哭的模样。坠儿说,姐,我抬不动啦。

    鸭儿鼓励坠儿再努把劲儿走几步。坠儿说她是真不行啦

    在门口的柱子见状,接过来,把桶提在手里问,倒哪儿

    周大夫说,房檐下头的水缸。

    柱子把一桶水倒进缸里,水刚刚是个缸底。他看了一下,不言声拿起另一个桶出去了。

    柱子挑了满满一挑水进来了。

    柱子又挑着一挑水进来了。

    柱子把全院的水缸都灌满了。

    坠儿高兴地在院里一边担一边唱: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周大夫看着满头大汗的柱子说,小伙子不惜力,是个实诚人。刘婶说心眼儿好,善良。惟独鸭儿没说话,一拉门进屋去了。

    坠儿把一条手巾递给柱子,脱口而出说,大哥,你擦汗。柱子听坠儿管自己叫大哥,一愣。坠儿天真无邪地看着柱子,柱子接过手巾,冲她一笑。

    古建队的维修工程进入到了艰难的攻坚阶段。在一片忙碌的施工现场,王满堂拍着身上的土顺着马道走下城来。老萧也是一脸灰土,疲惫不堪地跟在后面。刚才,城楼上要换底部已被雨水泡糟的立柱,王满堂认为是截墩的活儿,只要把柱子下半截换了就行了。刚要上锯,在一边撮渣土的老萧说慢着,老萧让人上去看看。一工人登着架子上顶一探,敢情柱子顶也糟了。人们就说这柱子怪,它两头糟

    明摆着,这根柱子就不是锯墩而是要彻底更换了。锯墩的事临时停工,王满堂让大家去备柱子的料。

    大家都很佩服老萧,说这根柱子不但连工程师,就是连师傅都差点给蒙进去了。萧师傅有萧师傅的能耐,料事如神,入木三分。让大家一捧,老萧又有些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走下马道,王满堂对身后的老萧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想立柱都是打底下烂,没承想上头也

    老萧说,东直门年久失修,楼顶漏得跟筛子似的,雨水顺着柱顶往下流,不像廊檐下的柱子,雨水只溅泡下头,所以它上边比下边糟得还厉害。这是你勘察不严的一个大疏漏,搁有皇上那阵儿你是掉脑袋的罪,连你带下边的壮工,都得倒霉。咱们“隆记”名声之所以十几代经久不衰,是咱们给大内干活,向来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差错。别说立柱,就是一般彩画,画上的人儿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带乱的。给国家于跟绪皇上干是一个理儿。你别以为你当了队长就什么都对,就了不起。

    王满堂说他没以为自己了不起。

    老萧说,你心里以为了,别当我看不出来你让我拉渣土

    王满堂说,我也跟大伙一块拉渣土。

    老萧说,乾坤坎震,各有位置,我就不是运渣土的料。

    两人说着来到了城楼下的工棚。大摊儿正在跟几个瓦工说什么,见王满堂进来,大摊儿愁眉苦脸地说,南边高碑店运来的砖不能用。王满堂问怎的不能用,大摊儿没说话,递过来一块砖,王满堂拿起雕砖的刀子,用刀一旋,砖碎了。又拿起一块,用瓦刀一砍,酥的。众人都无言地看着王满堂的操作,王满堂失望地把刀撂在桌上。

    老剩儿说,眼下咱们实在没地方弄好砖去。

    王满堂说,老祖宗能造,咱们就能修。修得要跟造的一样,只能好不能坏。要是你差一截子,我差一截子,咱们中国的这点玩艺成什么了。

    老剩儿说都是砖,砌上去没人看得出来。王满堂说老祖宗看得出来,工人们的良心看得出来,几十年后老百姓看得出来。老剩儿说再过几十年,大家都死了,还顾得了那儿。

    王满堂说,咱们死了可东直门还活着

    众人都觉得王满堂说得对,可又拿不出具体办法来王满堂就让大家清理旧砖,有多少算多少,再动员附近住家户,有砖的都献出来。大摊儿说旧的砖不好清,三合土砌的,硬得跟铁似的,有的地方还灌了江米汁,一砍,震得虎口疼。王满堂说虎口疼也得干,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大摊儿说门脸的砖凑得差不多了,明儿就可以加固券顶了。一听这话,老萧抢先说明天加固券顶不行。大摊儿说队长还没有发话,老萧怎的先说不行。老萧说正东之门,动工修造需戊戌、辛巳、丙申才是吉日,明天戌午,犯水。

    老剩儿说,萧先生您这个老迷信,留神我把您当镇城的物件砌到城墙里头去。

    大摊儿说,现在社会上正反一贯道呢,说不定把您当点传师逮了去。

    老萧说,一贯道是什么一贯道是反动会道门,跟我能挨得上边吗中国建筑有中国建筑的气运,这是科学故宫太和殿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往那儿一墩,任再大的建筑,方的、尖的、圆的谁也压不过它去。为什么建筑的气运在那儿呢,这就是中国。

    大家正说着砖的事,有个领导领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了。领导对大家说这是给古建队派来的书记,专门负责政治思想工作的,往后大伙有什么为难的事就找他。

    大摊儿说,我们不用书记,我们有这样的人。

    领导问是谁。

    大摊儿指着老萧说就是他。

    大伙都乐。王满堂让大家严肃些,说派书记是件正经的事情,不要这样嘻嘻哈哈,显著咱们很没有组织。领导告诉大家石书记是代表党的组织的,以后队上要在工人当中大力发展党员。

    老石很谦虚。老石说他什么也不懂,今后就跟大家在一块儿干,从头学起。

    老剩儿说从头学您得拜师傅。老石说他就拜老剩儿。老剩儿说要拜他,老石的辈儿就惨了。王满堂制止老剩儿,带头鼓掌说,欢迎老石来我们队上。

    大家鼓掌,掌声很热烈。建筑工们不拒绝任何新人,甭管你是谁。

    下班的铃响了,大摊儿问王满堂明天到底券不券顶。

    王满堂说券。老萧说不能券。王满堂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老萧说听天的。

    老石说,王师傅我看这样吧,大家有两个礼拜没休息了,明天换休一天,让大家好好歇歇。

    大摊儿说,明儿上茶馆泡它一天。

    老剩儿说,筱粉蝶有日子没出来了。

    第二天下雨。

    从早晨开始就是大雨如注。“陶壶居”茶馆里,王满堂。老石和大摊儿等坐在桌前喝茶。茶馆内非常冷清,往日筱粉蝶唱大鼓的台子已空空落落,那些卖唱的艺人们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使得王满堂和他的徒弟们很有些寂寞和失落。这个茶喝得寡淡又无味儿,没有活儿可等了,没有唱儿可听了,干吗还要到茶馆来呢对建筑工人来说,茶馆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寂寥中,大摊儿没话找话地说,昨天大晴天。今儿就这么大的雨,老萧说今天犯水,果不其然,就是上了班也窝工。

    老石说,这个老萧挺有意思。

    王满堂说老萧是个自以为是的老光棍儿,过去的营造场没有这么一个人不行,大伙都敬着、捧着,就惯出了一身毛病。其实人倒不错,是个好人。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却还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老石说还是要给老萧一些照顾,看看队里有没有文书一类的事情让他干干,再不要拉渣土了。王满堂想说老萧干不了文书,老萧只会扯闲篇儿。王满堂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老石说东直门的工期重要,但质量比工期更重要。砖的问题,他向上反映,争取得到组织的支持。

    大摊儿说,这比我们在下头干着急强。

    老石说要学会依靠组织,学会依靠群众。

    王满堂问老石为什么愿意到古建队来当书记。老石说他从小就在部队里,爹妈都死得早,他跟着部队走南闯北地惯了。他不懂古建,但他喜欢,走到哪儿都要看看当地的老房子。他特别忘不了他们村里那座明朝的老戏台,让日本人一把火烧了,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疼。那凌空飞檐,那雕梁画栋,再也找不回来了。王满堂说有爱古建的心就好,就能跟大伙扭到一块儿去。

    老剩儿披块油布,浑身**地进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砖来,兴奋地说,你们都在,正好。我回家,我们家南边蓝旗村有个塌了的城围子,过去是皇上的演武场,那儿遍地都是这种砖。师傅您看行不行

    王满堂接过砖掂了掂,又审视了半天,取出刻刀,三两下刻出朵牡丹花来。

    老剩儿拿过砖花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衷心地说,师傅,您是神仙。

    老石看那砖雕说,老王,你没样子就能雕出这么生动的花儿来,这花简直活了。

    王满堂说样子都在他心里呢。大摊儿问王满堂这砖行不行。王满堂说行。但是得到现场看看去。大摊儿说蓝旗村那么远,到那儿天就黑了。

    王满堂说,天黑了也去。

    老石也吵吵着要去。王满堂说那就一块儿去。

    早晨,王满堂和他的徒弟们一身泥水地由蓝旗村回到了灯盏胡同。院子里,柱子钉的木匣子已经快完工了。坠儿蹲在一边,很有兴趣地看柱子钉匣子。

    坠儿讨好地说柱子钉的匣子好。柱子说当然好,他这是用榫头接的板子,跟墙上的奶箱一样。坠儿说把小六放里挺合适。柱子问小六是谁。坠儿说就是西口三号的小六,上个月死的,他爸就给他买了一个这样的匣子。柱子说他这是意见箱。坠儿问什么叫意见箱柱子说他也没见过,反正就是个匣子呗。

    刘婶出来倒水,看见柱子钉的意见箱不高兴了。说,你这孩子,真是的,给我钉了一个火匣子。

    柱子说,是你让俺钉匣子的。

    刘婶说,我让你钉意见箱,意见箱,懂不懂

    柱子说,你说了,意见箱就是个匣子。

    王满堂在一边看不过去了,让柱子把那个匣子拆了。柱子不干,说他学的就是这。王满堂让柱子再不要给他丢人现眼,说打明天起让柱子跟他去古建队上班。

    王满堂们进屋去了。

    老剩儿凑到柱子跟前说,兄弟,有你的,您这手艺是打哪儿学来的

    柱子说是跟他二姨夫。

    老剩儿说,贵二姨夫是

    柱子说,是县城仁记棺材铺的木匠。

    老剩儿说,噢,难怪。

    第三章

    麦子娘儿俩在后院住下了。柱子进了古建队,成了大摊儿的徒弟,每天跟着王满堂上下班。

    鸭儿当了新中国第一批少儿队员,还当上了中队长,胳膊上别着两道杠,进进出出的,生怕人家看不见。鸭儿没事就教给坠儿唱少年儿童队队歌,致使全院的大人孩子等几乎都会唱“队歌”了,都成了少儿队员。那首郭沫若作词的歌曲的旋律也是好听: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

    我们新少年的先锋,

    团结起来继承我们的父兄,

    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

    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

    学习伟大的领袖**

    勇敢前进前进

    跟着**

    日子一天天地“勇敢前进,前进”。老萧保媒成功,终于福来要娶媳妇了。这两天,刘家一通紧锣密鼓地张罗,快嘴的刘婶,把办喜事的消息嚷得一条胡同都知道了。外头的街坊已经开始凑份子,准备送礼吃喜酒了。五十年代的份子,少则两毛,多则五毛。如果谁出一块钱,那就非同一般,得包了红包另送了。尽管大妞手头很紧,鉴于王刘两家的关系,还是包了一块钱的红包,另外还给新人买了一对竹皮暖壶。嫌竹皮白刺刺的不好看,就让鸭儿在每个竹皮暖壶上贴了张红纸。

    鸭儿觉得得在红纸上写点儿什么,可大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儿来,就让鸭儿在一个上头写上刘福来,一个上头写上白新生。白新生是刘家没过门的媳妇,到九号来过几回,还特意到北屋来看过大妞。人随和、喜性,不爱说话光爱笑。大妞很满意,刘婶更满意。

    刘婶到王家来串门,看见了那对暖壶,直夸大妞想得周到。大妞问刘婶还有什么要她帮忙的,刘婶说没什么了。

    大妞说,新人的被子你拿过来我给缝缝,怎么着我也算有儿有女的全和人啊。

    刘婶说,不用了,看你也忙,我让对门李文玉他妈给缝好了。

    麦子在后院东屋炕上给福来剪喜字,一双刚做好的小红鞋正搁在炕桌上。麦子问柱子上班这几天都学了些什么。柱子说什么也没学,光让拉土。

    麦子说,你爹这回是爹又是师傅了。

    柱子说爹不是他师傅,他师傅是大摊儿。麦子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让柱子敬重大摊儿。柱子说,娘,我爹的师傅是前院赵家女人的爹,您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赵家女人的爹不就是我爹的爹了吗

    麦子说,这看怎么说

    坠儿溜进东屋,正盘腿在炕上做活的麦子招呼坠儿说,妮儿,上来。

    坠儿说她不叫妮儿,她叫坠儿。柱子说不是妮儿是啥,明明就是个妮儿。坠儿说她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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