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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跑路的刘正奇从后视镜中看着到那个逐渐消失的小黑点,撇了撇嘴角,咒骂了起来:眼睛大就了不起啊长得黑就欺负人啊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彪的人啊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傻大个了呢

    随着日头的慢慢爬升,温度也不断升高,车内渐渐氲出团团水汽,车载“游泳池”开始了向车载“桑拿房”的转型之路。刘正奇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就听见屁股底下发出了咕叽咕叽的水声。黏在身上的湿衣服,车内随处可见的水渍,还有身下如同失禁般的不适让他心中的闷火越烧越旺,甚至超过了那点儿失恋导致的郁闷,不觉间又重新问候了一遍那个傻大个的十八辈祖宗,他才把车开进了一家汽修店。

    进汽修店这种地方跟吃自助餐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横着进去,横着出来。区别就在于对象是人是车,是你宰人还是人宰你。杂七杂八的一顿检修下来,大大小小毛病弄出一大堆,听着修车伙计在那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正奇觉得这车要是不修,都对不起人家浪费的唾沫星子。

    其实那桶水几乎都浇到了座椅和刘正奇身上,对汽车硬件真没什么太大影响,可毕竟是借来的东西,今后要真是出什么问题,他就是跳进黄海也洗不清了。一狠心,修

    “那行了,今天交钱明天取车吧。”小伙计一点儿也不含糊,收完钱就拍屁股走人了,直接转战下一目标。刘正奇看着钱包里仅剩的一枚硬币,苦笑:这哥们还真够意思,记得给自己留了个公车费。

    修车的钱花去了他近一个月的工资,可他却只能干吃哑巴亏,没地方去要。傻大个那边他确实不占理儿,而车主叶眉那里就更不可能了,人家要是问起检修的原因,他总不能回答“一不小心跟您那爱车洗了通鸳鸯浴”吧

    一边慢慢地往公交车站挪,刘正奇一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烧烧香拜拜佛转转运,短短这么几天里,失恋破财遭灾全让他给碰上了,连倒霉方式都这么新颖别致独具匠心,想起来就丢人。把玩着手里的菊花币,他开始琢磨着把它交给警察叔叔说是自己捡的会不会多少积点儿阴德

    公车迟迟不来,又一个奇异的现象吸引了刘正奇的注意:只要他一移动,就会导致周围候车群众的大面积同向迁移,而且屡试不爽。终于,在一群大婶的白眼中,他后知后觉的闻到了自己身上悠悠飘出的一股子独特气息,怎么这么馊呢拜之前的车载“桑拿房”所赐,硬生生沤干的衣服上已然不知聚集了多少小生命,此刻的刘正奇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型移动生化武器库,行人自然避之唯恐不及。苦笑了两声,已经没有了坐车心情的刘正奇将手中最后这枚菊花币扔进了一直蹲在自己旁边的大爷的小碗里,以表对这位勇士不离不弃的感激之情。

    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回家的刘正奇一进屋,就看见蒋兵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玻璃瓶子仔细鉴赏着。不用说,这小子又犯病了,正宠幸自己的“菌妃”们呢。

    大千世界,正常的人基本类似,变态的人却各有千秋。蒋兵之所以成绩优异,不是因为他爱学习而是因为他爱这行。刘正奇曾经深深地怀疑蒋兵没有女友的原因并非如人们所说,他对小酒窝念念不忘,而是这货的爱情观早已跨越种属界限了。除了每日扎根于实验室,蒋兵经常往家带回一堆一堆稀奇古怪的霉菌酵母,常温培养的、避光保存的、冷冻保鲜的除了经常观察爱抚之,不时还抱出一个满屋子晃悠晃悠,就跟遛猫遛狗似的,美其名曰“临幸”。

    看着冰箱里成堆成堆的培养皿广口瓶,刘正奇淡定地抽出了自己那罐被排挤到犄角旮旯里的纯生。这种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早在发现蒋兵这变态嗜好的时候他就悲哀的预示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了,现如今无聊时刘正奇还能从猜测自己最终究竟死于哪种霉菌毒素之手中得到消遣。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掉酱缸里了”蒋兵不满地抽了抽鼻子,迅速将“爱妃”们收起,生怕被污染了。

    “男人味儿”刘正奇一屁股瘫在沙发上,灌起了啤酒。直到空铝罐被捏成扁扁的一坨后,他才满意地站了起来,扒下t恤在蒋兵面前抖了抖:“知道不,这就叫气场”

    蒋兵别开脸,目送着刘正奇走进浴室,幽幽地叹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气场,是气愤呢”

    上午发生的事情刘正奇只字未提,蒋兵也没有问,这是两个人长久以来形成的一种默契,不说话不去追问,一句话两肋插刀。

    “晚上请你吃饭吧。”终于神清气爽的刘正奇一从浴室出来就被蒋兵拽住了。

    “h大食堂”刘正奇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尚属学生一族的蒋兵他从来就没报过什么希望,食堂三楼的一份炒面就算是开荤了。倒不是蒋兵家里条件不好,只是从上大学开始他就拒绝了家里寄来的生活费,而读研后为了陪刘正奇“同居”,大部分的补助和奖学金都贡献给了房租。

    “你想去食堂啊可惜了,我还在云水楼订了位子”

    “真的假的”刘正奇一下来了兴致。云水楼是q市一处比较有名的川菜馆,据吃过的四川人说味道“硬是要得”,所以即使对他们这些北方人也相当具有吸引力。刘正奇一咧嘴:“你这是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恩,你可以这么认为。虽然主要原因是我白捡了一张团购券”

    不到一分钟刘正奇就换好衣服催促着蒋兵出门了。

    “你那个学姐怎么想着给你这东西了,不是看上你了吧”下楼时,刘正奇不住打趣道。

    “要是看上我了还能有你去的份”蒋兵下楼就准备往停车场走,却被刘正奇叫住了。

    “打的吧。”

    蒋兵一愣,挑了挑眉:“行,那你付车费。”

    “操,你不这么小气能死啊”

    “我都请吃饭了啊”蒋兵推了推眼镜,一脸的委屈。

    “那是你请么,你学姐请的好不好”

    “我也可以自己吃啊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的省下来一口给你的,你怎么也得感恩戴德才对吧。”

    “行,我就当是从狗嘴里抢下来的了。”刘正奇伸手拦下了车,嗤笑道。

    蒋兵一哽,片刻后才好心地提醒道:“别忘了去打狂犬疫苗”

    做为人们交口称赞的特色餐厅,除了地道的菜品,这家店的装修布置也相当雅致。绘着花鸟兰竹的丝质屏风恰到好处的半隔开了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既为每一桌就餐的客人都提供了较为宽松的私人空间又不会让人觉得闭塞。柔软舒适的藤椅从天花板上吊落而下,让坐在上面的人顿生出一份慵懒惬意。而偏置于头顶的艺术壁灯洒下柔和粘滞的灯光,正好将就餐者罩进一圈暧昧的暖光之中。

    “哎”蒋兵从桌下踢了踢刘正奇,玩味地眨了眨眼:“你说咱俩这感觉怎么这么像约会呢”

    早已仰靠在藤椅上的刘正奇一声冷哼,抬手指了指壁灯:“你看谁约会的时候挂个电灯泡怎么也得换个蜡烛吧。”正递过菜单的服务生听到这话不禁嘴角一抽。

    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刘正奇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真没会错意吧你确定你那个学姐不是在婉转的表达想和你一吃饭的意思”

    “放心,她去北京研讨了,临走前给我的券,说是快过期了”蒋兵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抢刘正奇的菜单。

    “这种好事儿怎么就让你小子摊上了呢”我怎么就净倒霉了呢

    “因为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打住”刘正奇把菜单扔了过去,直接打断某人的自我陶醉:“我觉得肯定是你长得比较辟邪,无意中替人家驱鬼消灾了,才送顿饭打发打发你。”

    “那你怎么还没恶灵退散呢”蒋兵戏谑道。

    “我道行深呗”

    一直冷眼旁观的服务生终于忍不下去了,按住了快被两人撕扯的七零八落的菜单。“两位是用团购券么”看到莫名其妙地同时垂直运动的两颗脑袋,服务生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那么你们的所有菜品都是固定的了,两位只需等待上菜就好了,如果要再加菜的话就得按原价付款了”看到两只同时迅速收回的爪子,服务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时还不忘体贴的问了句要不要替他们把灯泡换成蜡烛。刘蒋二人一头黑线,不用说,被鄙视了。

    当一堆盆盆罐罐终于摆放到位时,刘正奇和蒋兵同时意识到他们错误的判断了当前形势:这顿饭恐怕不是什么感恩宴,而是一场鸿门宴,实际上鸿门宴可能都没这么“红”。暂且不提滋啦作响的干锅鸭、椒香扑鼻的辣子鸡、满江红的水煮肉和热腾腾的毛血旺,为什么绿油油的酸菜鱼会是最辣啊为什么松仁玉米还是用辣椒炒的啊特别是小服务生还特别体贴的亲情赠送给他们的两碗火红火红的蘸料辣油。

    互相对视了一下,二人咽了咽口水。现在他们考虑的已然不是这顿饭究竟有多超值,而该是今晚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早已吃惯东北大锅炖的两个人,苦着脸咬了咬牙,同时拿起了筷子投入战斗。

    蜡烛没有上,他们却把餐厅的水壶给拎了过来。或许是店家嫌弃二人过于聒噪了,他们的这桌菜里面辣椒的分量相当充足,花椒、泡椒、朝天椒集体轰炸,不出五分钟,四根油光锃亮的腊肠跃然脸上。除了喘气、伸舌头、灌水、擦鼻涕,两个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用说去理会一旁几个服务生的偷笑了。

    蒋兵想骂,最毒妇人心,怪不得自己这学姐嫁不出去,学弟都拿来当小白鼠进行辣椒素实验,要是找个男朋友还不得泡福尔马林里天天瞻仰

    刘正奇也想骂,蒋兵你个犊子玩意儿,自杀还要拉老子垫背嫌老子倒霉的不够是不是

    人们常说浪费可耻,然而,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是个好习惯,只能怪团购券菜品不能外带这种劳民伤财的规定太坑爹。两斤白开水下肚,蒋兵盯着刚刚去了尖儿的水煮肉片开始叫苦不迭。

    “我,嘶厕所。”呲牙咧嘴的蒋兵口齿不清地跟依旧奋斗的刘正奇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捂着肚子刚一起身,他就突然顿住了,皱了皱眉又一屁股坐了回来。迎着刘正奇探寻的目光,蒋兵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腿麻了一会儿再说。”又重新埋头于辣椒里挑鸡块的伟大工程。

    “有病”刘正奇笑骂了一句也站起了身。

    “嘶你干嘛”蒋兵警惕地抬起头。

    “你不去我去啊”说话间就要往外走。

    “别”蒋兵一把探身按住了刘正奇的胳膊:“你忍忍要不咱也别吃了,等回家再上吧。”

    “啊”真话听得刘正奇一头雾水:“你脑子吃坏了吧家里又不种地,这里又不收钱,你还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行了,我快憋”说着甩开了对方的拉扯,等蒋兵再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死了。”这两个字是刘正奇转身之后才说出来的,随着话音的落下,他也明白了蒋兵吃辣椒能吃出腿麻,而腿麻又比憋尿更重要的原因。斜对面的屏风后,那个两天前刚刚把他踹了的女人正露出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如花笑靥给她对面的人夹菜,而这个坦然接受女方殷勤的人正是傻大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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