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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容憔悴发毛斑,幸得身离狂狴间。

    逆旅寒灯相照处,却疑今在梦中还。

    且说耿如杞出狱,次日早朝,谢恩已毕,回到下处,草成一本,“为圣主殊恩难报,累臣万苦堪怜,谨述当日强项始末,并下狱荼毒,仰恳天恩矜察,准臣回籍调理,以便图报称责事。”本上了,崇祯不肯放他回去,批道:“览奏强项始末及下狱情节,殊可嘉悯。耿如杞着即铨补,以伸直气,不必陈请回籍。”吏部竟把如杞补了原职。

    当时又有个正直的大理寺少卿姚士慎上一本,本上道:

    谨奏:为循职杼愚,乞诛逃孽以彰国法,释累囚以扩皇仁事。臣蒙擢贰棘寺,窃廷尉,天下之平也。奸逆未剪,臣得执而诛之;淹抑未申,臣得执而雪之。皇上殛魏忠贤、崔呈秀于廷,雷霆之击也;释耿如杞于狱,日月之照也。惟是今称元凶渠魁,无过魏忠贤;而忠贤欺罔蔑制不赦之罪,无过公、侯、伯三爵之封。今魏良卿已现获正法,良栋、良材尚在脱逃。擅窃封拜,忠贤之逆胆包天;沐猴而冠,三竖之凶锋震世。金吾蟒玉,未足称荣,妄希茅士之殊宠。浸假而簪缨北面,莫厌狼心,宁无问鼎之明谋此不速诛,何以申法。宜严行擒缉,骈斩西市,以昭朝廷之宪典,以快神人之公愤者也。

    臣又照得方震孺、惠世扬,一以按臣而魂消风鹤,一以言官而势倾宫府,罪疑自取,实无正条。说者谓:“高出、朝嘉栋不以逃议辟乎彼之铁案如山,震孺之死法独更,何以服二人于圜中”然不曰彼一逃再逃,此监军无死守之责乎又谓:“崔呈秀不以交结干诛乎彼死有余戮,世扬生而逋谴,何以服呈秀于地下”然不曰彼赃迹显据,此青衣入,内风影无凭乎展转违疑,异日之葛藤未了;一刀两劈,暗里之揣摩俱消。息群嚣而定众议,未必不由于此。

    又照得毛士龙己经遣戍,后行提解。彼惊魂于周顺昌之狱毙,夺魄于刘铎之惨杀,不能作范滂赴死之勇,聊效张俭全生之朮。今或窜匿海岛,或走死道路,俱未可知。宜乘皇恩浩荡之时,明赦前罪,令其自行投到法司,从宽结案,纵归田亩。宥一人而天下知恩,亦皇上如天之德也。臣在理言理,原非越俎,伏祈裁择施行。

    这本一上,正值改元正月,崇祯批道:“览奏。奸孽魏良栋等脱逃,着该衙门严行缉获,以正国法。方震孺已有旨了。惠世扬以言官势倾宫府,罪虽自取,既经恩恤,著作速会议开释。毛士龙并着自行投到法司,与从宽结案。该部知道。”此本一下,不但方震孺、惠世扬不日释放,连副仗胡士容、刑部主事耿应昌、户部主李柱明,一一都放出狱去了。

    且说刑科给事中有个毛士龙,是万历癸丑科进士,极是个不守法不阿的人。起初魏忠贤窃弄威福,才起手时节,受罪珰刘朝、田诏、刘进忠等数百万贿赂,密托毛士龙开释,士龙不从。立傅中旨说。诸内官监反,令诸珰分掌司礼监并干清宫内牌子事,士龙上本力争。及魏忠贤王告密之门,借交通李三才为案,急拿之总兵陈天爵一家五十余人镇抚司打问,士龙力持公论,与锦衣卫骆思恭重究,番役官旗告人陈辅坐诬绞。只因懿康皇后才入宫数月,客氏妒宠,纠魏忠贤飞造妖言,诬国母系盗犯孙二所,出士龙竟自捡拿奸党与上使逆徒,并问大辟。忠贤恨士龙事事与他相违,必欲置之死地。密令魏党邵辅忠诬士龙贪盗淫权,下九卿会议。那九卿周嘉谟、邹元标、王纪、冯从吾、王佐一班儿正人君子,从公确议,极丑诋辅忠,极昭雪士龙。那忠贤无可下手,忽傅内旨把士龙革职为民,又凭田尔耕、许显纯锻炼成狱,说他与**星分受李三才赃银三千两,追赃遣戍。天启六年,士龙赴平阳卫。忠贤忽令御史刘徽参刘弘化、房可壮、樊尚、毛士龙四人,仍扯邵辅忠旧诬成案,傅内旨士龙一同逮问追赃。那时毛士龙在山西平阳府,授徒自给,得了逮问的报,有弟毛之望伴兄在卫,士龙向他说道:“我顺受其正,即当慷慨就道。但逆珰矫旨拿人,不知冤毙了多少正人君子。覆巢倾卵,义不可就。我宁学张俭偷生,以观时变。”之望道:“兄长所见极是。但弟独留既不可,兄独行又不放心,不若我随兄从太行山间道归里,葬二亲,连兄家阿侄都带了出来,生死且听之于天,才是顺受其正。”士龙道:“既是阿弟丢我不下,没人在此照管,趁旨意未到,官府不来拘箝,一面打发家属,着老仆毛忠跟随,打从大路慢慢回去,我同阿弟悄悄离了平阳府,打从太行山小路星夜过了岭,便不怕人追赶了。就是家属在途,只要隐姓埋名,料不致于受累。”商议已定,先把家眷发回,自己反在本卫每日点到。卫官分付:“毛给事原系免点,以后不须来了。况且除夕已近,各许给假过年,何但一位老先生,本卫不看缙绅体面,做个人情”从此又过了两三日,趁小除夕,又假意送了卫官些年礼。回到下处,收拾行李停当,做一包儿,是毛之望肩上背了,反把下处门开着,弟兄两个出了城门,忙忙如丧家之狗,登程去了。有诗为证:

    一肩行李客心单,况值残年旅梦寒。

    前路太行多险处,空教夜半起长叹。

    晓行夜宿,半忍饥寒,已望见太行了。但见:

    累累矗矗,杳杳冥冥。氤氲绿润,霮青凝。石含古色,泉闭冬声。时疑风雨,夜怯雷霆。南涧载阳而北涧停雪,西峰见日而东峰见星。云拂石床,霓裳可接;风过松岭,仙籁如闻。信鬼神之宵聚,而地天之昼冥。

    太行险绝。久久驰名。毛士龙弟兄两个见了这险峻的山,有些害怕。还是晌午,只得且在山脚下饭店里住了。问那地方居人的路径,都说道:“山虽陡绝,有一条大路,慢慢的上下,也不十分艰难。一里二里便有饭店,随时可歇,只是钱比山下贵些。顶上玉皇庙有道士迎接,洗澡管待,极是丰洁,监行谢他的也不十分争论。”弟兄两个歇了一夜,次早登山而去。一步一步,都是往上。行走到玉皇庙,果有道士远接。入得庙来,问了乡贯,就请入凈室,摆上午饭。一般也用荤,只是没鱼。吃饭已异,领到庙后一望,迷迷蒙蒙,千百里都在目中,正所谓登东山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毛士龙不觉伤心垂泪。有陪行一个老道士问他缘故,道:“我见尊客是南直人,忽然到山,也有疑讶。今见坠泪,越发可疑了。我也是江阴人,云游到此,爱此地景致非常,暂住这庙里,且过十年五年。于期与尊客相遇,也是宿缘。”毛士龙道:“失瞻了既是同乡,又是一位高士,也不必隐讳。不肖乃宜兴癸丑进士毛士龙,避魏珰之祸,间道回乡。足下上姓,请问为何出家”老道士道:“原来是位缙绅。我乃江阴徐霞客,如白云舒卷,来去无心。偶然而来,偶然而住,或偶然而去,都无成心。”毛士龙弟兄重新作揖道:“久闻高人大名,今日得会,岂不是不幸中之大幸”徐霞客又细问了被逮的事,夜间向士龙道:“公不竟回,还该令弟先去打听光景,再去未迟。此间供给,并不消费你资斧。”毛士龙道:“极承指教只是住此叨扰不当。”自此遂定了主意。第三日,打发毛之望独自回家,好于酸楚。有诗为证:

    雪压茅檐冷倍增,多情最是旅中灯。

    手持浊酒伤离别,夜话新闻叹废兴。

    懦骨只如调病鹤,饥肠聊向咀寒冰。

    明朝此别东西去,再得相逢恐未能

    毛之望含泪别了哥哥,毛士龙也含泪相送。早起晚行,忍饥忍饿,走了七千余里,直至五月才到里。那平阳府打发回来的家眷,还未到家。毛之望明日就带了侄儿,又凑了些盘缠,往常州府打听拿问消息。方知家眷被镇珰崔文升等领魏忠贤的命令,四布兵排逻卒,必欲杀士龙于途;囚家属四十五人于狱,前前后后,死了十二人。抚按申奏,才不十分追比,连那赃银阁起一边,家属放出在民房里住了。毛之望对侄儿道:“你在家里,只因年小,不曾打听。万一连你母子又拿去,本府追比,如何是好平原你庶母们受累,已自不堪,岂可又累及你母子我如今带你前去,一路也不消怕得了。此番设处,盘缠已自充足,便行得路了。”只两月便到太行山玉皇庙里。毛士龙正因想念家里,和徐霞客坐着誁论。忽见他叔侄了,父子兄弟,着实伤感了一回。权且暂借栖身,只落得清闲自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忽又残年已尽,新年到了。谁知天启已于八月廿二日宾天,崇祯以次年正月起为崇祯元年。姚大理正月上了本,三月里才傅到山西地方,毛士龙猛得一梦,梦他亡父说:“你已赦了,快快下山。”次日和之望商议,别了徐霞客,依然到平阳卫来,方知果蒙恩赦,连到法司从宽的话也不消了。未知后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十九回伸刘冤奸弁伏法 锄遗孽各逆典刑

    闲看世事悠悠,怕提头。未来过去总似现前愁。帘外景,镜中影,去如流。忠良奸佞一样不存留。

    右调相见欢

    古日穿林曙色深,短檐风息昼沉沉。

    半千贳酒今朝事,百万邀欢夙昔心。

    笔谱忠魂香未散,话干凶孽笑初盈。

    倦来戟手庭前步,忽听邻家捣暮砧。

    话说在狱在戍的虽渐渐开释,死的却不复生了。有个工科给事中郭兴邦上了一本,道:“奸弁张体干媚人、杀人情状,自供甚明,谨据原揭奏闻。仰祈圣断,立赐诛戮,以雪千古之奇冤,以定通内之罪案。”只为当时扬州知府刘铎,原是张体干罗织成招的。今见新主当阳,巨奸已死,人人为刘铎称冤,自然攻击到体干身上来了。体干出揭巧辩,故此郭给事上本劾他。崇祯批道:“张体干罗织无罪既确,着送法司从重拟罪。”问官乃是河南道御史陈干惕,大理寺寺副俞思悎,刑部江西司官范济世、又员外申用嘉,会审这件事。是日陈御史先叫张体干上来,问道:“你陷害刘铎这桩事,怎么样说”体干辩道:“这事捉获自有谷应选,定罪自有刑部,与犯官何干。”申员外道:“捉获虽是谷应选,难道参本也是谷应选么只因你那本参得忒重了,故此把刑官执法的倒说是徇情,好好的郎中高默、主事陈振豪、汤本沛、徐日葵,都降级调外,我且问你:你既说刘铎是诰谋的,便是正犯了,何故不取来质对明白,竟自上本”体干道:“此时刘铎在刑部。”范郎中道:“唗胡说就在刑部,也是取来的。这等强”随又叫谷应选问道:“你当时原只缉着诈刘知府的假番赵三,怎又造出刘知府诅咒一段话来”谷应选道:“捉是犯官捉,审须不是犯官审。”范郎中再叫孙守贵问道:“你拿赵三与刘福时节,曾有什么贿嘱方景阳的话么”孙守贵道:“小的那时只缉得是赵三诈钱,并不晓什么刘知府的事。”范郎中道:“谷应选,这不是你生情造事,陷害无辜么快拿夹棍来”谷应选大叫起来道:“各位老爷在上,犯官当日缉获,原为赵三诈钱。后边是张体干将刘福夹拶,说贿嘱方景阳,着犯官搜捉。都是张体干作主。”陈御史道:“当日陷害刘知府,升赏之重轻,就是今日拟罪之首从了。”俞寺副道:“体干酷断无辜,这死罪自然难逃。谷应选依从布置,诬捏符咒令牌,或可稍从末减。”陈、俞两个让刑官执笔,出了审语道:“张体干依诬告人至死罪,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律,斩决不待时。谷应选依告人因而致死者例,绞,秋后处决。”一干人犯取俱供招解堂。这刑部苏尚书同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少卿姚士慎,将他两人口辞又审了一番,同出参语道:

    会看得张体干,蓄媚权之奸心,逞害良之毒手。知魏忠贤素憾刘铎,辄与谷应选同谋,捏造符书,诬坐诅咒,而黄堂郡守与曾云龙、彭文炳、刘福等,一时骈戮西巿。体干、应选且扬扬以杀人、媚人冒非常之赏。道路为之咨伤,天日为之惨淡,从来横诬冤惨,未有如是之甚者。借五人之腰领,博一身之富贵,即戮二人于巿,犹未足偿五命之冤。查当日拷审方景阳,假搜黄纸牒文以成之。二犯虽共谋诬杀献媚徼功,而体干之罪尤重。张体干拟斩罪决不待时,谷应选引例秋绞,庶情罪各当。孙守贵缉获假番,事委可原。伏候圣裁。崇祯看了参奏的本,俱已依拟。张体干委官斩讫,谷应选后来死在刑部牢里。

    不一日,崇祯敕下刑部并锦衣卫衙门,圣谕道:“非法刑具,惨酷异常,允非盛世所宜。着遵高皇帝敕谕,其余刑具,概从焚毁。”这旨意一出,不但京师称颂,天下那一个不怠戴圣恩。有诗为证:

    祖宗法度日星昭,法外难添三尺条。

    免得圜罪相对泣,如天德意溥恩膏。

    且说朝里一班官员除了魏党漏在位的,无不恨恨三奸,必欲剪草除根。他们道:“强如董卓,横如梁冀,不免身死家灭。当日如蔡邕,如班固,这两个绝代文人,不过与奸雄偶尔交往亲密,井没有贪虐害人的事,尚且身死狱底。魏、崔、客这三个狗男女,如何子孙以漏网全身”你一本,我一本,只管狠奏。崇祯累累严旨,着三法司拟罪,因此便将忠贤侄魏良卿、客氏子、侯国兴、呈秀子崔铎,批“着河南司主事杨凤翥、袁文新、王汝受,御史曹谷、吴尚默,大理寺正何京、寺副俞思慥,贵州司员外康承祖,将他三人罪恶尽情研审。”你推我让了一回,是曹御史秉笔。先叫魏良卿、侯国兴,问他魏忠贤、客氏内外通同,陷害裕妃,革封成妃,逼逐皇亲,动摇中宫等事。二犯辩道:“事在宫禁,咱二其实不知。”又单叫魏良卿,问他:“矫旨打死郎中万,逮系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王之寀、周宗建、缪昌期、夏之令等,先后死在狱中;又唆使织造太监李实,上本捏参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李应升、黄尊素,以致攀龙投河身死,周起元等冤死狱底,地黑天昏,神号鬼哭,这罪何逃”魏良卿道:“这都是伯父和奉承他的文武官员造此恶孽,与犯官何干。”曹御史喝道:“你是阉人孽种,冒滥封,爵还称什么犯官”叫手下打嘴。魏食卿连连叫道:“犯人不敢犯人不敢”又问他:“以诗句恨刘铎,立杀五命。诱吴荣首告黄山,致吴养春、程梦庚平白死于牢里。将吏部尚书张问达诬赃追比,又将各官耿如杞、唐绍尧等坐赃问罪:千古有这样凶恶的人么”魏良卿道:“这虽是伯父的不是,却也是外官逢迎诬奏。伯父太监性儿,下手忒狠了。犯人全然不知。”落后问到蓄养士,阴谋居摄,遍差心腹太监布满军马钱粮地面。魏良卿道:“犯人虽然不知伯父的罪恶,实是再没得分辩。”曹御史然后叫崔铎上去,问他父亲呈秀故违交结近侍例,结拜义父,计杀高攀龙,假借门户,非陷正人君子。怨苏继欧,吓令自缢。移兵志充赃银,陷害李恩诚。丁母忧不行守制,不由会推,竟升兵部大堂。将亲弟崔凝秀升浙江总兵。乐户萧惟中既非武科,亦非武士,竟升授密云都司。妄称功德,广建生祠。冒滥边功,屡叨恩荫:那一件不该碎尸万段”崔铎也推“是父亲做的,犯人一些不知。”吴御史喝道:“你们这三个,当日享富贵,冒封爵,难道也都不知,也不干自己事么”俞思慥道:“这三奸若不为子孙计,怎放这般毒手。你们既不肯招,敢是要试一试锦衣卫当年拷问各官的刑罚么”魏良卿慌了,对侯国兴、崔铎道:“罢呀左右是个死,咱们都招了罢。”便一一招承,都昼了供,各责三十板收监。各官明立文案,依律定罪,具招呈堂。只因魏、侯二孽通盗出宝一事,招内未详,再批刑部郎中徐士俊、徐继藩,员外康承祖,主事杨凤翥,会同寺正何京,御史李思启、李应荐、将良卿、国兴并客璠、客光先、杨六奇、戚畹、范守仁一班儿,都提到城隍庙里,再三隔别研审。在先抄没出内库宝物,一一明载册籍,便是真赃实证了,如何赖得。不用刑罚,满口招承,也都画供结案,依律具招呈堂。刑部苏尚书又会同曹左都御史、张右都御史,会勘明白,具本题奏道:

    魏良卿巿井庸奴,逆珰珰犹子。值忠贤窃柄之日,胆大包天;乘爵赏暗奸之秋,焰张盖世。腼颜五等,有何汗马微勋;冒爵上公,已犯刑书重辟。犹且内结妖姆,表里为奸;外构国典,朋比共济。盗内藏归私囊,则窃玉窃钩,隐然有窃国之势;视祖制如弁髦,则无章无法,居然有无上之心。魏良卿除文官,非有大功勋辄封公爵,秋后处斩,律不坐外,当与侯国兴俱合依盗内府财物者、照律盗乘与服御物者作真犯,死罪,决不待时。客光先、客璠、杨六奇,或以妖姆从侄,或以异姓假鬼,依附归寺,横行都城。续貂并,坐不异沐猴而冠;择食磨牙,何异傅虎之翼。所当发烟瘴地方永远充军。范守仁既系戚里,宜守朝常。乃托足阉门,垂涎家饵。但未经染指,随即道官,当戒怙终,宜从末减。

    本上了,崇祯批:“着刑部会有官将魏良卿、侯国兴即行处斩。客光先、客璠、杨六奇俱着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余依拟。”十二月二十日命下,次日在西角头双双斩首。魏良卿刚刚三十岁,侯国兴只得十八岁,都做了没头鬼,去见阎王了。有诗为证:

    鸮猴一旦窃冠裳,搢笏垂绅玷庙堂。

    今日两双空手去,曾将何物见阎王。

    且说三法司既将二孽典刑了,岁已逼除,一应本都该灯节后才上,怕魏忠贤、客氏、崔呈秀三犯的爰书停留不得,把原会议三人罪状,又于二十三日上一本,道: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况刀锯之余役乎魏忠贤挟先帝宠灵,箝制中外,交结客氏,睥睨宫闱。其大者如嗔怒张国纪,则立枷而杀数命,且连纵鹰犬,几摇动乎中宫;私憾成妃、裕妃,则矫诏而革封御,到摧抑难堪,竟囗心于非命。夫且不如上有君父矣,其于臣僚何有。于是言官死杖,大臣死狱,守臣死于市曹。缇骑一出,道路惊魂;告密一开,都民重足。生祠遍海内,半割素王之宫;谀颂满而数分茅土。尚嗾无耻之秽侯,欲骈九命;迭出心腹之内党,遍踞雄边。至于出入禁门,陈兵自卫,战马死士,充满私家,此则路人知司马之心,蓄谋非指鹿之下者也。天诗首加,寸磔为快。客氏妖蟆食月,翼虎生风。辇上声息必问,禁中摇手相戒。使国母尝懁乎忧愤,致二妃久抱乎沉冤。且先帝弥留之旦,诈傅荫子,尚以只一为嫌;私藏见籍之赃,绝代珍奇,皆出尚方之积。通天是胆,盗国难容。崔呈秀则人类鸱鸮,衣冠狗彘。谁无母子,而金绯蟒玉,忍不奔丧;自有亲父,而婢膝如颜,作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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