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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就是奇怪的动物,习惯了流氓般的对待,忽然对方变得君子起來,反而不习惯了,惊奇有之,恐惶有之,居然连失落也爬上心头,并在一瞬间的时候,占得满满的。

    辗转反侧间,窗外月色已至树梢,一片蒙蒙的银色中,忧虑与彷徨同时朝我袭來。

    这次重新回到韩靖涛身边,同样是被逼无耐,不同的是,比起上次激烈并且直接的强硬手段,这次,要圆滑得多,也阴险得多。

    明明知道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可我却是沒有退路的,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周旋。

    而我的周旋方式,也是简单,也最直接那便是付出我的身体,这是我唯一资本。

    可是当这个我自认还有点价值的资本也快消失时,恐惶升了起來。

    如果我连这最后的资本都丢失,那么,我还能有别的利用价值么。

    晚上睡不着的后遣症直接表现在脸上。

    等我精心化好了妆下了楼,韩靖涛已坐到餐厅里了。

    他放下手头的报纸,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很想和以往那般,就算再不甘愿,也会装着高兴地向他打招呼,但这次,他的神色却不对尽,俱体哪里不对尽,又说出不來。

    分开大半年时间,他变了许多,人有些瘦,但眼神依然犀利,神色却比以往更加莫测高深。

    从他那双不大的眸子里,我看不进他的内心,也看不出他的喜怒,这样的他,更令我害怕。

    我沉默地坐到餐桌前,能容纳十二个人的长方型西餐桌却只坐着我和韩靖涛,他坐在主位上,我则坐在靠他右手的次位,桌上已摆满了各式样的早点,定眼扫了下,全都是合我胃口的,有玲珑剔透的鲜肉水晶包子,用玉米叶包好的糯米饭团,炸得焦黄的油炸南瓜粑,金黄香脆酥油油的煎鸡蛋,切成小块状的咸鸭蛋,凉拌嫩豆腐及凉拌海带丝,我面前一碗八宝小米粥,正散发热气腾腾的香味來。

    我的食量一向很好,再加上又是平时候我最爱吃的早点,只要给我足够大的胃,我肯定会吃得精光。

    “怎么,菜不合你胃口”他忽然出声。

    偷偷望了他,身为主人的他都沒有动筷子,我哪敢动呀,见他开了口,这才拿了筷子开始吃起來。

    饭吃的很安静,吃得差不多后,我一边扯了面巾纸擦拭嘴角,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为什么吃完饭非得拿了纸巾擦拭嘴巴才叫优雅。

    “吃饱了”

    我点头,藏在桌底下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亚麻色格子桌布。

    “今天沒什么安排吧”

    平淡的语气却让我紧张起來,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要上课”

    他有些意外地挑眉,看我半晌,夹了块煎鸡蛋放我碗里:“把这个吃了,我再送你上班”

    彻底呆住,他,他,他真的是韩靖涛本人吗怎么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他目光又扫了过來,微皱了眉头,我忙拿起筷子,三两下便把鸡蛋吞下肚,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在我期待又不安的注目下,什么话都沒说,而是起身,拿了外套对我说了句:“走吧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再一次呆住,太阳打西边出來了,他,他居然会为我着想。

    院子里停着辆熟悉的白色现代,洁白光亮的车身,被清晨的阳光照耀得隐隐射出刺眼光茫。

    韩靖涛已坐进驾驶室里,并启动了车子。

    我小跑步打开副驾驶室的门,上了门,他却朝我伸出手來,我身子倏地僵硬。

    他的手横过我的身子,拉了安全戴亲自替我系上:“怎么每次都不系安全带,这样很危险,懂吗”

    我忙点头,偷偷松了口气,又偷偷看了时间,心里暗自发急,却不敢开口崔促他,只能祀悼今天园长心情很好。

    车子终于上路,韩靖涛开车不快不慢,不过也堪堪赶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幼儿园门口。

    我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正待下车,他却拉住我的手臂:“几点下班”

    我结结巴巴地道:“五,五点半”

    “那好,到时候我会來接你,等我”他侧过身子,在我惊讶慌张的瞪视下,倾身,在我微张的唇瓣上印上一吻。

    脑袋有短暂的空白,然后一阵热气朝脸上袭來,我慌乱捂着唇,飞快地下了车,沒头沒脑地往前边奔着。

    孩子们都异常调皮,我沒时间去过问下班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更沒时间去回应同事们异样及好奇的目光,只是到了中午,侍候孩子们午睡起床后,为女孩子扎头发时,心里却七上八下起來,已经三点了,离下班时间已越來越近了。

    四点过后,便有家长陆陆续续來接孩子了,平时候四点半左右便会來接孩子的韩靖怡却不见踪影。

    忽然教室里有些阴暗,下意识朝门口望去,以为又是哪个家长來接孩子,但当看到立在门口那俱挺拨高大的身躯时,一时之间愣住了。

    同事小张上前询问:“你是孩子的家长么”

    我起身,正待开口,忽见韩佳佳怯生生地站起來,往韩靖涛走去,小小声地道:“舅舅”

    同事小张讶然地望着韩靖涛,然后满脸堆笑:“原來是韩佳佳的舅舅呀,佳佳,快跟舅舅回去吧”

    韩佳佳神色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及隐忍的无助。

    韩靖涛看了韩佳佳,又看向我,微微皱了眉:“她妈妈还沒來”

    我点头,小张忙上前一步,满脸笑容:“平时候韩佳佳的妈妈都是四点半來接人的,今天却沒來,可能是知道你要來接韩佳佳吧”

    韩靖涛沒理会她,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还不过來把佳佳接走我还有别的事不行”

    挂了电话后,小张又试探性地问他:“韩佳佳的母亲会來接她吗”

    韩靖涛点头:“嗯,她会來的”他目光看向我:“还有多久下班”

    顾不得小张射來讶异的目光,我说:“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吧”

    “这么久”他皱眉,顿了下,又说:“也好,那我等你”说着转身出去了。

    小张目光豁豁地朝我射來,脸上是夸张及讶异的惊叫:“小夏,你认识韩佳佳的舅舅,你们什么关系呀”

    我也不知道我和韩靖涛是什么关系,说是情妇吧又感觉不大像,沒有哪个男人会亲自來接自己的情妇下班的,说是女友也不像,我们是以交易形式结合的。

    “他就是你传说中的新任富豪男友”小张又问,眼里扑闪着嗜血的八卦因子。

    新任富豪男友。

    我犹豫半晌,勉强点了头,虽是个贬义居多的称胃,但目前也只能这么称呼了。

    自从韩靖涛來了过后又消失掉,小张便沒有停止过对我好奇的打量,她偶尔走出教室又折回來,对我回报军情:“你那男朋友正坐在走廊上,哇,不苟言笑的模样,好酷哦”

    韩靖涛不是外表酷,而是由内心散发出的一种由内向外的冷酷,与时下流行的酷本质不同,外表酷的男人,吸引着女性的眼球,而内心也是冷酷的,则人人避之不及了。

    一直等到五点左右,孩子们已被接得差不多了,只有韩佳佳和少数几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不时引颈望着门口,面上露出隐忍无助的神色。

    而韩靖怡仍是不见踪影,我轻声问韩佳佳,她咬着小指头,奶声奶气地道:“姥姥病重,妈妈要照顾姥姥”

    我怔了怔,韩靖涛的母亲已到人生尽头了么,怎么却不见他们兄妹脸上有悲伤之意,尤其韩靖涛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等我。

    踌躇片刻,终于翻出家长登记簿里,找出韩靖怡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头韩靖怡语气带着不悦:“我知道啦马上就过來接,大哥还在幼儿园吧哼,真小气”

    不明不白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不过我倒是沒多想,韩靖怡很快就來了,牵着韩佳佳的手,一边向她道歉,一边手脚俐落地替她整理裤子。

    临走前,她看我一眼,目光带着似有似无的怨怼,嘴里说着:“怎么不早点下班,我哥可不喜欢等人”

    我并沒让韩靖涛等我,是他自己要等的,刚才我也叫不必等我,他什么话都不说,轻轻瞟我一眼,扔掉手中的烟头,说了句:“反正我也沒什么事”

    我问韩靖怡:“刚才我听佳佳说,你妈,好像病得很严重”

    她掠了耳边的头发,点头:“是啊医生说最多还有半个月了”

    奇怪她脸上居然沒有多少悲伤之意,估计有钱人家从來都是这般亲情淡薄吧

    韩靖怡临走时又说我一句:“你这架子拿得也够高了”

    我很想说,我从來不摆架子的,我也沒有架子可摆,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或许在她眼里,一向疼她的亲哥哥不帮她接女儿回家,却只是为了等不相干的我下班,身为亲妹子的,哪会有不吃味的。

    韩靖怡走后,小张对我说:“子露,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成了,反正还剩下几个孩子了”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我本來就是走后门进來的,哪还能搞特权提前下班。虽然园长对我一向客气,又何偿不是看在晶晶的面子上,如果我仗着晶晶这层关系大稿特权,那我也就对不住晶晶当初向园长的一番保证了。

    只是,理智虽如此,心头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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