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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若不收回你的话,就与我决斗。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十四

    你应该是个乡下贵族吧乡下贵族随便经人一激,马上便会气得失去理智。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十五

    虽说这是自由论述笔记,但这样的言行实在不可原谅。前面这位提到「乡下贵族」的仁兄,我要求与你决斗日下午一点,带着长剑前往大学中庭赴约吧。如果有人愿意当见证人,请报上名来。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十六

    你看,果然是个乡下贵族。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十七

    喂,劝你别这么做。在大学里决斗,未免太落伍了吧。这样别人愈会当你是傻瓜的。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十八

    还有其他人瞧不起我是吧我也要和你决斗把脖子洗干净等我,你这个后面的部分为笔者删除

    以下是长达一页半骂人的话,所以就此割爱。

    米尔索提亚有「贵族须注重礼仪,以做为民众典范」的一种「规矩」,不过,那些年轻贵族就是这副德行。

    附带一提,笔者并非贵族,而是出身平民。因为学业成绩受到肯定,才获准进大学就读,亦即所谓的「平民学士」无法进入征服府的一级官员。我大学时代的同学几乎都是贵族子弟,当中有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已拥有高尚的品格,不过里头当然也有一些家伙,让人看了不禁怀疑「这样也叫贵族吗」算了,闲话休提。

    坦白说,这些不用任职便能享有领地和财产、衣食无虞的贵族子弟,就当时的我面吾,实在羡慕得紧。

    像我,没有万贯家财可以继承,尽管想留在大学里从事研究,但只要助手的职务没有空缺,便没有薪水可领,无法糊口。最后不得已,只好取得纹章官的资格,到贵族家任职。但才过没几年,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之前侍奉的贵族家,某日突然受到征服府徵税军的税务调查,只因些许的申报遗漏,便被冠上逃漏税的罪名,财产悉数充公,被处以撤除爵位的处分。

    我以纹章官的身分在一旁担任见证人,就我看来,徵税军的徵税官根本就是存心找碴。我家主人虽然可怜,但就算提出抗议,也没人理会。我想,征服府最近应该是为了要筹措军事预算,才刻意展开这类调查。抗拒是很危险的行径。就徵税军来说,要给对方冠上逃漏税的叛逆罪,是轻而易举之事。万一应对失当,可能一家老小全都得进监牢。倘若一时激动,派出历代祖先遗留下的守护骑士加以抵抗,征服府饲养的那些骇人的「蹂躏鬼」,马上便会从天而降大肆屠杀,瞬间让这一带不留半条活口,整个城下市镇以城为中心发展出来的城邑将就此焚烧殆尽。这种「杀鸡儆猴」的戏码会定期上演。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贵族家,若未能与征服府的权力核心保有密切的关系,也会成为被压榨的对象,与平民无异。

    自从主人被抄家后,我在大学时代贵族友人的帮忙下,得以用近乎免费的廉价房租取得栖身之处,才能有这半年穷极无聊的日子可过。虽然暂时不至于有断炊之虞,但在我那微薄的积蓄散尽前,势必得再找户贵族家任官不可。然而,当今之世,每户贵族家都面临爵位遭撤除的危机,要找到肯雇用我的对象,并非易事。

    在这个时代,就连贵族也无法因为出身千金之家,而长保一生安泰。实在是世局险恶啊。

    纵使长吁短叹也无济于事,还是回到笔记里的内容吧。

    十九

    警告。

    诸君从数日前开始,针对「螺旋」一事所展开的论战,最好到此为止,万为明智之举。因为「狩猎螺旋」而对身上流有某种血统的孩子展开追杀,关于这项传言,只是个堪称为「都市传说」的谣言,完全没有任何正式纪录。身为在康恩大学里修习史学的学生,实在不该讨论这样的话题。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

    没错。各位想想,最重要的是握有这所大学主导权的校长是谁。他可是头上长角的怪物啊。若是谈论到「眞贵族」的为政者、「螺旋」、甚至是四千年前的「大接触」等相关问题,便是犯下滔天大罪。如此危险的论文就算提出了,也绝不会通过。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我不禁再度叹息。就算提出,也绝不会通过是吧

    当时果然是比较宽松。换作是现今的米尔索提亚,学者们只要隐约提到相关的内容,可能就会立即银铛入狱。这可不光只是不让论文通过就能了事。

    继续往下翻,发现学生们改变了话题。看来,他们并未听从那名学生的「警告」。他们感兴趣的目标不时在变,鼻尖贪婪地四处嗅闻。像河滩里成千上万颗石头般广阔的闲谈中,总有一天会滚出一颗金沙。设置这本自由论述本时,想必就是抱持此种期待。

    二十一

    诸君可曾见过他们那群年轻人从骑士团预校前来参加教养研修的训练生们。有个怪人混在

    里头。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二

    你说的怪人,指的是什么请具体指出。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三

    对了,听说这届的骑士团训练生中有名女生。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这次似乎聊起了八卦。

    二十四

    你指的是那名金发少女吗我曾看到她走进教养学院的阶梯讲堂中。那位漂亮的女孩竟然是骑士候补生,眞令人惊讶。如果是骑士团预校的新生,今年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吧。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五

    她应该是米拉波家的长女比安尼梅米拉波。在我的故乡艾曼因,是位远近驰名的千金小姐。诸君要小心。要是随便向她搭讪的话,小心她赏你耳光哦。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他们现在谈论的对象,似乎是从护树骑士团预校前去参加教养讲座课程的训练生们。

    护树骑士团预校从众多大学里挑选了康恩中央大学,定期派遣骑士候补生前去学习教养课程。不过,女性骑士候补生确实罕见。

    二十六

    不对,并不是那名女孩。在下所指的那个怪人,是一名黑发少年。在训练生当中,他也许是年纪最小的一位,里头不是有一位身材清瘦,外表文静的少年吗那家伙很怪。一副连虫子也不敢杀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他是怎样被选进护树骑士团的;于是我在餐厅时,趁着坐他隔壁的机会,试着与他交谈。就我个人的感觉,那名少年并非贵族。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七

    别说傻话了。若不是贵族子弟,岂能通过护树骑士团预校的考试。既然你主张那名少年不是贵族,就要拿出证据来。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八

    此事根本不值一提。平民绝不可能加入护树骑士团。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二十九

    一定是阁下的直觉有误。况且,我们早巳过了会对护树骑士团的骑士抱持憧憬的年纪。虽然他们摆着架子,自称是护树骑士团的翔空骑士,但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群拥有战斗能力的天才罢了。追溯其组织的由来可以得知,它是由贵族们一手创建的义勇骑士团。能指挥他们的,正是征服府,亦即日后将成为一级官员的我们。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三十

    前者实在不像是史学部学生该有的发言。过去,护树骑士团总是行事迅速,不照征服府的意思去做,正因为如此,他们多次阻止大规模纷争和灾祸的发生,维护「界梯树」秩序的功绩更是繁不胜数,这是历史上昭然若揭的事实。阁下会说护树骑士团不过是官员的走狗,想必是因为十四岁那年没能通过骑士团的考试,心有不甘,才会这么说吧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三十一

    不好意思。你自己不也是没能通过骑士团的入团考试,现在才会在这所大学里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三十二

    各位别再吵了。在下是第一位提出这个话题的人,在此将具体陈述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

    那名少年无法对「第一次猎狐」的经验发表任何感想。各位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可是贵族家的男

    孩啊。对自己「第一次猎狐」的经验,怎么可能会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三十三

    这点确实奇怪。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三十四

    可能人家当你是傻瓜吧。

    出处:一位匿名学生在康恩中央大学史学部自由想法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看着这群贵族学生们在纸上展开笔战,学生时代的感觉不禁再度浮现心头。他们这些贵族有自己的世界,像我这样的平民,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进他们的圈子里。纵使我勤奋向学、成绩优异,日后还是不可能在他们之上。世人从诞生人世的那一刻起,身分便已注定。贵族就是贵族,平民永远是平民。

    我继续翻页。

    蓦然发现下页是一片空白,唯独角落有一行用蓝墨水写下的叙述。

    我偷走了这本笔记,但我并不是小偷。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上头写着满满的文字,一下子突然变成一片空白,反而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的落差感。

    我眨了眨眼,继续往下翻。我本以为这厚厚的一本笔记,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会写满数百名学生毫无顾忌的发言。

    看来我猜错了。后半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的页面,一样只有寥寥数行的描述。

    我现在深受良心谴责。

    这本笔记是史学部所有学生的共有财产。我深夜潜进学生交谊厅偷走这本笔记,是情非得已的。因为听说已经有人在这本笔记当中,针对我的来历展开议论。

    这段描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来历」。现在绝对不能在这种地方,因为一些无聊的传闻,而暴露我的眞实身分。因此会偷出这本笔记,也是出于无奈。

    这是独白吗

    他说偷出是什么意思

    我停下整理资料的动作,眉头微蹙。

    这本笔记差点就被埋没在市集里的自由论述本多年前在写了将近一半的时候,被人从大学的学生交谊厅里取出,从此展开一场奇妙的「流浪」旅程。这种像是奇特独自的语句,又是何人所写

    我不禁停下整理笔记内容的工作,翻往下一页。

    对方欲言又止,继续写下类似独自的字句。逐页往后翻发现,文章愈写愈密,虽然我只是大致瞄过,但近似日记的文体一直延续下去。接下来的每一页,尽管蓝色墨水的浓淡不同,但都是同一人的笔迹。

    看来,这本笔记的后半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是怎么回事我再次皱眉,翻回独自开始的那一页。「我偷走了这本笔记,但我并不是小偷。」重新将这行描述又看过一递。

    看来,这位写下独自,说自己「行窃」的这个人,从大学的学生交谊厅取走笔记本后,在后半的页面里写下自己的纪录这是我目前所能做的推测。但这又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打算在笔记的后半部写下自己的事。不过,我要写的内容亦即我自己的「纪录」不希望让任何人看到。之所以写下这些文字,是对这本重要笔记本一个最起码的赎罪。对于得改名易姓才能生存的我而言,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或许也称得上是一种救赎。因此,写完后我不希望它曝光,我会将它藏在某处。

    倘若日后有人在偶然的机缘下得到这本笔记,希望您别看里头的内容,再次让它尘封于某处,或是将它烧毁。

    我在偶然间取得了这本旧笔记本,并花了数天的时间细读里头的独自或者该说是近乎纪录或日记的文字。本书接下来将展开的「故事」,便是其全文。

    原本我一直很烦恼该不该将这个「故事」公诸于世。或许我的朋友看过之后会笑我:「流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当史学家,改当小说家啦」

    老实说,接下来展开的一连串「故事」,是有人巧妙捏造的虚构故事,或是证明这名少年确实存在的证据,我无从判断。因为内容委实过于荒唐无稽。

    不过,我还是将它视为一篇资料,重誊于此,为了方便读者阅读,我依章节加以整理。期盼在史学论文协会里看过此书的诸位前贤,能提出您的判断。

    此外,文中因部分污损而无法判断的部分,笔者并未加入个人臆测,只是加以说明后,保留空白。关于内容方面,因为是一部作者不详的「故事」,所以类似的人名、家族名虽然实际存在因为故事的主要舞台,是位于大海另一头的西北部阿曼迪沙薛,并非我所熟悉的区域,所以难以查证故事眞实与否。尽管米尔索提亚地表有四分之三已成为焦土,仍然相当辽阔,但那应该是「恰巧雷同」吧。

    同样地,笔者丝毫没有反抗当时政权的意图,因此得先在此做个交待。

    伟大的领导者万岁。

    某月某日道比尔大学史学部二级学士艾索华流德

    第一章

    1

    接着写关于我的事吧。

    不过,开头该写些什么呢在开始写「纪录」的此刻,我叫什么名字,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

    没错。要「记录」眞正的我,得从父亲和我的关系谈起。我现在的遭遇,与父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从此处写起吧。

    最初登场的舞台,是位于遥远的西方,与首都人工岛康恩隔着大达鲁多亚海,拥有辽阔平原的西北部阿曼迪沙薛,时间大约是距今四年前。我是个贫穷的巡礼者到各地寺院朝拜的人之子,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便一直四处旅行。不,是被迫旅行。

    「爸。」

    也许每个人都一样。年幼的儿子总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特别的人物。

    尽管我的成长方式与众不同,但在这方面,我和一般的小男生没有两样。如果有人说自己不是这样,那我倒很想讨教一番。我们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伟大人物。「我爸爸很厉害哦」很希望能如此向人炫耀;即使父亲的职业在社会中微不足道,但他的工作其实非常艰难,而且对世人贡献良多。我们都抱持着这样的期望。

    男孩子就是这样由于我还未成年,所以现在仍算是「男孩子」。

    然而,对当时十二岁的我面吾,就连如此渺小的愿望也无法达成。

    「爸、爸,快起来啦。」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用力摇着醉倒在路旁的父亲。「爸,快起来啦」这句话,至今仍萦绕耳边。

    那是我十二岁那年初冬发生的事。那天晚上,我找到醉倒在费山村郊外路旁的父亲,扶他坐起身。

    围绕在我周遭的一切,就像雪崩般骤变有了就从四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开始谈起吧。

    口中吐出的白烟,在夜里看起来还是一样白。不只是那天晚上,在星辰满天的夜里,只要一过半夜,寒气便直透骨髓。年方十二,手臂瘦弱的我,得赶紧将酩酊大醉的父亲搬回我们的帐篷里才行。

    「再不赶快回去,你会冻僵的。爸,你振作一点。」

    但父亲的身体比平时更为沉重,无法轻易地在沙石路上拖行。得赶快回到帐篷里升火才行虽然无比心焦,但凭我瘦弱的手臂,根本就一筹莫展。

    「快起来啊」

    再过不久,眞正的寒冬便会造访此地。

    米尔索提亚统制历四〇一七六年。

    西北部的阿曼迪沙薛地区,有一片平坦的原野,所以尽管位处高纬度地区,仍可从事畜牧与农耕,那年的收获期就在那天晚上结束,大家正准备迎接寒冬的到来。像我们这种过着流浪生活的人,也即将面临严苛难捱的季节。

    我的名字叫作里奇葛雷奈尔拉法尔。这是我的眞名。当时我年仅十二,还是名个头娇小、身无分文的小孩。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便和父亲一起展开周游列国的旅程,所以这个地区的冬天有多寒冷,我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连有防风林抵御北风侵袭的费山村,也没有例外。没降下漫天大雪,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但我们栖身的旧帐篷,却是处处补丁。露宿在野外,就算焚烧柴火取暖,寒气仍会从地面直透而来。如此天寒地冻的景况,纵使朝阳升起,也仍会持续好一阵子。

    父亲要是能少喝点酒,我们就能买顶保暖的全新帐篷和地垫了

    不过,当时我望着父亲,始终不敢说出这句话。父亲应该也很清楚。可是,他替教会打杂、挨家挨户替人修理各种日用品赚来的钱,全都拿去买了酒。

    写到这里,各位应该就能明白,父亲是个无业游民,而且还是名酒鬼。

    他带着我,展开漫无目的的流浪生活,已有好长一段时日。

    父亲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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