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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也不停脚,一路忍受着雪中啄草冰上宿的苦难,一直向理想之域飞去。孙武的理想之域何在望着雁阵惊寒,梧桐悲风,他的心里一片怅然。暮春来到吴国,经历了漫长的夏季,如今的日子更显得悠长难耐,一日长于一年才是一转眼的工夫,这日早起已经是满眼的白霜了。

    有人踏霜而来。

    夫概将军。这位长着一双亮得逼人的鹰眼的贵族,身材瘦高,行动机敏,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吴王阖闾的胞弟。阖闾到底还是更相信儿子夫差与胞弟夫概,孙子兵法先拿去让他们读了,准备再议论孙武派什么用场合适。夫概连续几夜研读,并且将十三篇一字不遗地抄了下来。夫概读后大惊,连叫奇人,奇才兵法交给夫差,夫差本来就对孙武存有戒心,更因为眉妃弄得他神魂颠倒,尚未一看。而夫概可以说是睹物思人,一夜无眠之后,这日踏着晨霜,便只带了一个贴身随从,急切地来拜访孙武。

    他惊叹著此兵法的孙长卿,竟然如此年轻。

    他笑眯眯地看着孙武:“夫概不明白,长卿先生如此年轻,从何得来十三篇兵法”

    孙武:“天下皆在谈兵。夫概将军你是知道的,周武王裂土封疆的时候,公侯得到土地方圆不过百里,伯嚭爵七十里,子爵男爵五十里。那时候吴王称为吴伯嚭,是伯嚭爵。享用七十里土地。而今仅仅新建的吴都从闾门到娄门就有九里七十二步,平门到蛇门,十里七十五步。吴国疆土之大可包容多少都城吴国何以由小变大,难道不是和战胜攻取的结果有关系吗再说,近二百年,大小战争总有五百次吧楚国吞并的诸侯国二十多,齐桓公一代四十三年,并国就有三十五个。诸侯亡国奔走的,不计其数世间谁人不知兵戎是何事呢烽火连年,铁血厮杀,孙武纵观上下古今之战策战法,日而思之,夜而梦之,呕心沥血,略有一点心得,夫概将军多多指教。”

    夫概笑眯眯地说:“长卿真可称作胸中有甲兵百万。不瞒你说,夫概读孙子兵法,韦编都翻断了,由衷地叹服。长卿先生,你我都是肝胆豪爽之人,夫概看你在此赋闲,有意请你”

    “什么”

    夫概笑眯眯地拉了孙武的手,上下抚摸,弄得孙武痒酥酥的很不自在。夫概说:“请长卿屈尊到夫概舍下暂住,也好就便请教,不知意下如何”

    “不可。”

    “夫概可以保证你出门有车,食有鱼,长卿可以潜心著述兵法,何乐而不为”

    “谢谢将军美意,孙武须静等大王召见。”

    “那好,”夫概豪爽地说,“夫概当竭力举荐”

    “再次谢谢夫概将军。”

    夫概又拉住孙武的手,这回是上下轻轻地拍打:“长卿,来日显贵于众卿,不敢忘了夫概呵,呵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日后我会常来请教的,夫概就此告辞天赐吴国孙武,吴国兴旺指日可待了”

    这位随和、笑眯眯的将军,是孙武到姑苏以来碰到的第一位知音。

    伯嚭虽然没有登门来拜会,却也差人送些酒肉、茶叶来,以示亲密。

    还有一位“知音”,是美人。

    皿妃。

    这日,天黑以后,皿妃把自己捂得严严地,由一侍女带着,悄悄来到孙武的住处。她把“包装”一打开,孙武大吃一惊。

    “孙武不知王妃驾到”

    “我是来请教孙先生的,千万不要拘礼。”

    “王妃你,请教我”

    孙武疑惑地望着这大王阖闾的宠爱,那明眸皓齿,使他小小的房间陡然间变得明亮和辉煌起来。皿妃的脸略显得苍白些,不如眉妃那样神采飞扬,光辉闪射。可正是这苍白得有些病恹恹的姿容,才更加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怎么莫非王妃对兵法有兴致,或者异想天开要率兵两军阵前去作战不成”

    “比两军阵前的情势更难以捉摸,万不得已,才来就教于先生。前些日在罗浮山田舍,听先生一番雄辩,我就知道,只有先生能救我。”

    说着,皿妃眼里涌满了水汪汪的东西,竟然要双膝跪下哀求。孙武忙张开两手:“王妃请起,王妃请起,不知孙武能帮你什么忙呢”

    皿妃让侍女退下。

    “先生,小女子出身微贱,兵荒马乱之中从齐国落难到姑苏。”

    “齐国人这么说,孙武有幸和王妃同是故乡人呢。”

    “孙先生就更该救我了。小女子一朝被选入大王身边,不敢求大福大贵,只求得君王怜惜。没想到,眉妃长袖善舞,讨得君王和王子恩宠相加,这些,小女子都忍下去了。罗浮山射猎归来,王子竟无来由就对小女子发怒,再后来,大王竟然把我抛弃在长门宫里,难得一见大王。那日,大王许是动了恻隐之心,来到长门,小女子敢不小心服侍可是,眉妃那里就故意地大动钟磬丝竹,大王听见靡靡之音,又舍我而去小女子守着长门孤灯,听夜雨敲打芭蕉,听秋风拂扫梧桐,黯然垂泪。近来,心疼病时有发作,早早晚晚,不是被眉妃气死,就是让王子杀死,再不就被大王冷落抛弃在长门,孤苦伶仃地死掉。那日,王子要孙先生试剑,千钧一发,孙先生一席话就转危为安了,请先生赐我一策,救救小女子吧。”

    争宠

    斗妍

    皿妃的样子的确令人怜惜。

    竟然屈尊自称为什么“小女子”。

    可是你的治国治军之策,难道就只能用于后宫小女子们斗法么

    孙武冷笑。

    皿妃:“先生你笑什么”

    孙武:“王妃,请恕孙武来自山野,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后宫之戏,也无法把良策教你,帮不了你的忙。王妃夜里到孙武这里来,多有不便,请王妃自重,大驾回宫吧。”

    有意回避

    摆脱后宫之战的干系

    避免纠缠

    孙武站起身来,做送客之态。

    皿妃嘤嘤地哭起来,眼泪簌簌地,样子十分动人。

    孙武有些着急:“王妃你哭什么不要在这里哭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处请王妃回宫吧。”

    皿妃:“孙先生不肯救我”

    孙武:“孙武无计可施。”

    皿妃:“孙先生是怕被牵连吗”

    孙武:“我与王妃素昧平生,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呢王妃回到深宫长门去,孙武浪迹于红尘之中,从今以后都毫无瓜葛。”

    皿妃:“孙先生铁石心肠”

    孙武:“是。心肠如铁。”

    皿妃:“你眼睁睁地看着弱女子在长门一死吗”

    孙武哈哈笑起来:“王妃何出此言王妃反反复复说一个死字,并非不怜惜生命,王妃你是示之死以求生”

    皿妃一愣。眼泪打住了,水汪汪的眼睛打着闪。

    深深地施了一礼:

    “谢谢孙先生教我以计谋。”

    “孙武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说。”

    “小女子就此拜辞。”

    “请。”

    皿妃重新把自己包装好了,立即起身而去,走得很轻快,顷刻间融入了夜色之中。

    总算把这位王妃打发掉了

    孙武苦笑了几声。

    孙武呆呆地坐着。深秋的风从开着的房门溜进来,吹灭了烛光,屋子里顷刻之间黑了下来。只有一条窄瘦的月光,门里门外地躺着。黑暗像是突然间漫上来的水,月光似水中一条僵死的蛇。孙武没有叫田狄重新点起灯来。点了灯做什么他的心像这无边无沿的秋天的夜一样茫然,没着没落。他突然感到无所事事和无所适从,琴书也懒得动了。往日雄心勃勃地在竹简之上呕涂心血的激情,忽然之间消失了。他为自己设计和设想过磅礴宏大的人生,如今看来是这样的渺茫。他从齐国狂奔到吴国以求施展才智,他奉献孙子兵法十三篇渴望强国治军,不料却被“挂”在了半空。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兵法谋略竟然只能被用于后宫粉黛们的争风夺宠。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肯痛痛快快地为皿妃出谋划策。他想,自己尚未为吴王所用,如果不慎,掉进后宫的争斗漩涡里去,那将是十分麻烦和可怕的事情。他用些模棱两可的话,急于把皿妃打发掉,皿妃竟然虔诚的致谢而去。他为自己的谋略仅仅用以这些鸡毛蒜皮的妇人斗法,感到十分的可叹又可悲。

    门关上了。

    秋风戛然而止。

    是帛女。

    帛女不打扰他,连灯也没来点燃。

    就因为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爱,全部铺展在竹简之上了,本来木然的帛女,近来甚至在感情上完全冷淡和冷漠了。他想,他应该给帛女些温存。他想,他也许应该和世人一样,应该回到罗浮山去稼穑,去灌园,去到酒坊里让粮食发酵。或者,就像勇士要离那样,剁了手,杀了妻,痛痛快快地去流血,去死,去做一介匹夫,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不。

    他险些吼起来。

    他坐了很久,后来和衣在书房里伏案睡了。

    帛女悄悄给他盖了一件衣裳,弄醒了他。

    “哦,我睡着了吗”

    “睡着了。”

    “你应该叫醒我到房里去睡的,你不知道秋天的夜里有多凉吗”

    “所以我给先生加了衣裳啊。”

    “夫人”

    他抱住了夫人。

    帛女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一只绵羊,说:“长卿,帛女知道你心里苦不堪言,也许,我们应当回到罗浮山去。不管有什么事,长卿,你也不要发火,一切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天意就是叫他想发火也无处可发泄

    也许正是天意,皿妃从孙武那里讨到的谋略得到了实践。这日,大王阖闾情绪好,召她和眉妃一同饮宴。说是饮宴,一如既往很简朴的,除了水酒,小菜,只有刀法切得很细,蒸得味道鲜美的鱼。席间,眉妃喜笑颜开,皿妃蹙眉不语。阖闾一觞接一觞饮酒,有两个爱妃在陪侍,胃口大开。眉妃善解人意,阖闾就将一整条鱼赐给了她。皿妃便在一旁连叫两声“大王”,阖闾顺手给了她自己吃剩下的半条鱼。这本是小事一桩,可是一是积郁太久,二是没事儿找事儿,皿妃小题大作,眼泪刷地一下子为这鱼的分配不公流了下来,拂袖离席,跑回长门宫,撕了一条白绸带子便要悬梁自尽。“自尽”前一边哭诉,一边在竹简上写了两句话:“生不得侍奉君前兮,死为脍鱼;死为脍鱼兮,暖君之腹”皿妃把绝命和绝笔的事情弄得轰轰烈烈,早有宫女去禀报大王。阖闾赶紧吐出了口中的鱼和饭,赶到了长门宫。皿妃听见大王驾到的声音才把白绸往脖子上套。

    阖闾推开门,大惊。

    阖闾亲自把白绸带上吊着的皿妃抱将下来,一边摩挲着皿妃胸口,一边禁不住泪下,连叫“爱妃,爱妃,这是何苦”

    皿妃口里游动着的一口气儿,半晌才均匀了。这便是孙武说的“示之死以求生”,幸亏阖闾身手敏捷,否则就不是“示之死”,而是真死掉了。皿妃这才得以倾诉胸臆,并把写在竹简上的绝笔诗呈给大王看,如孙武所言“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果然阖闾十分感动,也埋怨皿妃“因为脍鱼而轻生,实在要不得”。一片怜爱之心,阖闾命人把庖厨剩下的称作脍鱼的切好的鱼肉全部扔到护城河去,以示警戒,说明自己看重爱妃的一番心迹。不料,那脍鱼竟有活了的,生得很像是比目鱼。区别是比目鱼只生一只眼睛,成双成对游动,才算双目,比目。这种鱼是两只眼睛,而且都生在一边。姑苏城中的人传开了这件事,便给这种鱼起了个名字,叫做“脍残鱼”,也有叫“王余鱼”的。

    皿妃重新获得了阖闾的恩宠。

    皿妃和眉妃各分得恩宠的一半儿。

    无人知晓这件事情和孙武有干系。

    皿妃悄悄派人送来了狐皮裘和脍残鱼,表示感谢。

    孙武一边望着帛女烹炙的脍残鱼,一边敲打着盛鱼的陶器:

    “这便是孙武的兵法战策赚来的吗孙武的谋略和韬晦只能换几尾脍残鱼么”

    他觉得那鱼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皿妃的酬谢当然不止是裘和脍残鱼,她决计把妹妹漪罗送给孙武做妾室,又恐孙武会拒绝,便把这番美意说与大王和夫概,阖闾拍手称快:

    “妙。爱妃有眼力,孙武年轻英武,所著兵法十三篇,伍大夫都称奇,日后寡人会用他的。可是,这件美事什么人去对孙武说呢”

    “王兄,夫概愿去成人之美。”

    “好,就说是寡人所赐。”

    十六岁的漪罗,命运就这样敲定了。

    夫概笑眯眯地来成人之美。

    夫概说:“长卿,看你这书斋之中,颇有些冷清啊。”

    孙武:“习惯了。”

    夫概拉住孙武的手,饶有深意地摸弄:“夫概总觉得这里少个人哪。”

    孙武:“哪里一个不少。”

    “少一位美人儿。”夫概笑眯了眼睛。

    孙武正色道:“不不。孙武一向淡泊惯了,皓齿娥眉的女子,难道不是砍伐人性情的斧子吗肥浓甘脆的美味,难道不是腐烂人脏腑的毒药吗”

    “如此说,夫概就赠长卿一把斧子,一把美貌绝伦,妙龄二八的斧子,请长卿笑纳,夫概倒要看看长卿能否抵挡得住哇哈哈。”

    “就请夫概将军自己留着抵挡吧,孙武心领了。”

    夫概:“这怎么行长卿,实说了罢,夫概和伍大夫屡次进荐大王,请大王拜孙武为将。大王已经松活了,只是近日繁忙无暇顾及。大王心里甚觉得有负于孙先生,夫概与王兄商议一番,才想起这件美事。美人名唤漪罗,年方二八。实在也是大王所赐。君王之命,这是推托不得的。”

    “大王所赐”

    “不仅赐长卿美人漪罗,还有绸缎和黄金呢。”

    “啊”

    “你道这漪罗是何人”

    “噢”

    “王兄宠幸的皿妃的妹妹”

    皿妃

    孙武险些大怒。

    忍着。

    拒绝是不可以的。

    十六岁的少女,身后是三层“护驾”,大王的弟弟夫概撮合,大王亲自赐与,又是王妃的奉献。王妃的同胞妹妹匆促之间,孙武竟然成了大王的亲戚可是,未领兵马,先得美人,实在让孙武接受不了。他忽然意识到是被后宫的丝带缠绕起来,拴住了,究竟是福,还是祸不知道。他的荣辱,也许得随着皿妃浮沉了,世人还会看重他的兵法么还有,皿妃嫁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堵住他的嘴用他之谋

    第08章片言锁红装

    残月还弯弯地钩在西边天上,漪罗娇小柔软的身姿,已经在里里外外地忙了。

    孙武每日起来,都看见漪罗妆扮得停停当当,这样忙碌。他不知道漪罗是何时起身的,甚至怀疑漪罗根本就没有睡。深秋的早晨总是霜华满地,庭院里,瓦当上,一片的惨白。咄咄逼人的寒风,刀子一般割得人的脸生疼。他无言地看着十六岁的漪罗,红唇嘬起来,向纤纤素手上哈着热气,然后是打扫庭院,然后是在双耳镂空柄的青铜豆里,摆好腌菜,然后又用陶制的鬲去煮粥。漪罗弯了腰吹火,烟火呼呼啦啦地扑着她。在浓烟的围困之中,她那样子显得十分地柔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烫了手么漪罗跳起来,蹙着眉,一只手捧着另一只,甩动,又去捏耳垂,又把樱唇鼓起来,吹着修长手指的痛处。

    美丽的眼睛却看着孙武。

    乞求爱怜

    倾吐幽怨

    抑或是让他去帮个小忙

    孙武把脸拧到了另一边,抽出剑来。

    看也不看。

    不管漪罗的眼睛里是否涌起了水汪汪的东西。

    孙武兀自舞自己的剑器,而漪罗,一边煮着粥饭,一边腾出空儿来,去侍候大夫人帛女梳妆去了。

    一个“女仆”

    把漪罗迎娶过来的那个晚上,孙武仔细地一看这姣好的女子,吃惊不小。不仅是由于漪罗的美貌,而且是因为漪罗生得太像皿妃了红烛下,漪罗那流动着两朵红烛的眼睛,弯弯的;蛾眉,长长的;双唇,红红的,不胜娇羞。漪罗和皿妃的眉眼简直无二致。不同的是,皿妃的眼睛里是那种什么都经历过了的,成熟的灵慧,漪罗的眼睛要更纯净,总是流动着怯生生和不停地在询问着什么的目光。皿妃的脸上有一种病恹恹的美,漪罗呢,更多的是明丽,明丽中又藏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不由人不怦然心动。

    孙武在内心结着疙瘩,总觉得这女子是皿妃的网罗,特别是对于这小女子背后竟然有一层又一层的保驾,伤及他的自尊,感到不舒服,便努力抵抗。抵抗的方式很蠢,只是拗着自己不去看那张美丽得令人眩目的脸。不看归不看,那张脸竟然在他的余光里跳跃闪动,诱惑着他,让他拿起简牍,定不下心。直到夜深人静了,他才说:

    “天色已晚,歇息吧。”

    不料,漪罗竟然啪嗒啪嗒地落下了眼泪。

    “哭什么”

    “是的,漪罗不该哭。”

    “不该哭你哭什么”

    “妾的心里很害怕。”

    孙武终于找到了施展他大丈夫气概的由头,找到了发火的由头,他烦躁,他怀才不遇,他等着大王召见等到了深秋,他憋闷得太久了,他想借题发挥。而且,他一见漪罗的眼泪就想起皿妃的眼泪,心里就更是不痛快。

    “怕什么你怕从何来你还会有什么可怕的”

    “妾不怕了。这就不怕了。妾给你脱靴子。”

    “走开”

    孙武的心里痛快了许多。

    下马威。

    漪罗完全被震撼了,惊呆了,连“不怕了”也不敢再说,只敢止了泪索索发抖。孙武在一旁坐着,装作读书简,不时偷看一眼漪罗。这女子竟是那样的可怜,蜷缩在墙角,渐渐地睡着了,眼角挂着晶亮的泪珠。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弱女子发威

    你的威风应该施展于两军阵前的。

    你何苦对一个弱女子发火

    你只能对一个柔弱的女子发火

    孙武长叹了一声。

    孙武走近漪罗,端详着睡梦里还在抽抽噎噎的女子,心里泛起了柔情。他用手掌轻轻地拭去了漪罗眼角和腮边的泪花。

    漪罗醒了。

    惊恐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也不敢动。

    “先生,还生气么”

    孙武摇摇头。

    “完全是漪罗的不是。”

    “不。是我心里烦躁和你无涉。”

    “漪罗不该惹先生生气的,先生原谅贱妾了吗”

    “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漪罗忽然迅速而敏捷地扑了上来,抱住了孙武宽阔的胸和肩。女人美丽而柔软的身姿一贴上来,孙武立即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涌流。

    “先生你擅长剑术,熟谙兵法,胸中有韬略,先生你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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