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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逃出了门。

    他立在这春夏之交的晚风里,一钩新月升起来了,天上地上都很暗淡。他的惊魂稍稍定了下来,可手里还是紧紧地攥着磬郢之剑。这时候,他的心充满了满足和幸福感。他觉得自己整个儿身体都在膨胀,作为吴国君王,踌躇满志。他唤人把眉、皿两位侍妾请了出来。眉、皿两位侍妾到跟前便施礼:“见过公子。”

    公子光哈哈大笑:“公子什么公子公子何在”

    眉与皿全惊呆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伍子胥:“还不快快叩拜大王公子已经是吴国君王了啊”

    两位侍妾懵懵懂懂地跪下了。

    公子光还没笑够,道:“哈哈,你们看,寡人是不是有哪个地方不像君王啊啊,两位爱妃”

    受封赏的皿妃没醒过神:“爱妃这是真的吗”

    眉妃心眼儿伶俐:“臣妃叩谢大王封赏之恩。”

    一阵风带着血腥味吹了过来,公子光又打了个寒噤。

    他收住了笑,面向南风,长叹一声。

    伍子胥问道:“大王受命于天,楚国兵马将因吴国有丧而不战自退,正是重整社稷,复兴吴国的时候,大王还有什么不快么”

    公子光又一把去抓住了伍子胥的手:“爱卿说得好。重整社稷,复兴吴国,寡人和你共享天下”

    伍子胥道:“大王,休得迟疑,速速入主王宫吧”

    公子光立即乘上了吴王僚丢下的车驾,率领手下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空了的吴王宫。王廷无主,将军在楚作战,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公子光便主宰了吴王宫和宫中的所有粉黛。当晚,虽有前后左右簇拥,公子光在这高大阴森的王宫里,还是有点儿莫名的恐惧,他沉吟了片刻,拉住伍子胥的手:

    “子胥莫走,寡人命你与我同榻而眠,彻夜议论国事。”

    “臣下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你敢违抗君命”

    “臣下不敢。”

    公子光哈哈大笑。

    伍子胥也笑了:“如此说来,大王,臣下遵命,不过,伍子胥睡相不好,呼噜打得如同雷鸣狮吼还在其次,拳脚也不老实,只恐明晨会有夜观天象的术士来奏,客星犯了帝座,到时,还请大王宽赦”

    “那是自然。爱卿,你可知寡人现在心中所想何事”

    伍子胥笑说:“一句话,求贤若渴。”

    伍子胥自认为猜得没错。他想,大王赐给他同榻而眠的荣耀,便是一个姿态,是做给天下贤土看的。

    第02章大星垂宇宙

    齐国都城临淄,天下名将司马禳苴府中,灵堂燠热难当。将军的尸体在一点儿一点儿腐烂,箭疮迸裂之处,已经有蛆蠕动,开始散发臭气。礼制严格约束了庶人死后所用的冰碗的大小和冰块的数量,将军已经贬为庶人,这谁也没办法。于是就点了香来薰。香烟和腐臭搅和在一起,灵堂越发憋闷了,透不过气。

    入夏以来,两个月没下一滴雨。大河里已经扔进了三对童男童女,乞求龙王下雨,可老天还是旱着,旱得人心和大地一样在皲裂。

    孙武闭着眼在灵前的席上坐着,坐了两天三夜了。他安静得很,似乎那燠热不关他的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这日后半夜,云起云飞,老天豁开了口子,攒了很久的雨一块儿呼隆隆倾了下来。

    一阵带着凉意的湿漉漉风袭来,孙武布满了血网的眼睛倏然间电光石火般一闪。他向躺在尸床上无声无息的司马禳苴叩拜:

    “叔父在天之灵恕侄儿不孝,孙武该走了。”

    在一旁随之跪拜的夫人帛女,惊讶地看了孙武一眼:“走”

    “车已经备好了。”孙武平静地说。

    “到哪儿去”

    孙武没有回答。

    这个堂堂的五尺男儿,决意离开齐国都城临淄,永别齐景公赐给他祖上的衣食之乡乐安,远去吴国都城姑苏了。一去迢迢,永不回头,这会儿,假若他为了去国离乡怅然若失,甚至涕泪交加;假若他为了抱负的实现踌躇满志,哪怕击节抒怀,都是可以理解的。偏偏他只不动声色地吐出一个“走”字儿,再不重复,这就叫夫人帛女也不敢再问,知道他临机决断,不可挽回,只有默默地去收拾行囊去了。

    十天前,他把这个决断告诉司马禳苴的时候,惹得将军十分生气。

    那时候,将军还是将军。

    孙武说:“叔父大人,孙武就要走了,率先向您辞别。”

    “到哪儿去”

    “南去吴国姑苏。”

    “怎么齐国是不是太小了”

    “不。从前太公定都营丘,东至大海,西指黄河,南达穆陵,北到无棣,修明政事,顺其风俗,泱泱大国也。到了齐桓公时候,南征西讨,用布裹着马蹄,战车越过了太行山的险要。诸侯谁敢不宾服桓公率兵盟会三次,乘车盟会六次,一共九次会合天下诸侯,伟哉齐国”

    “那你为什么要走”

    “叔父,你知道的。桓公霸业天下,可是五个公子各自结党争立为太子,桓公咽气的时候,五个公子鏖战正急,因这五子之乱,竟然没人腾出手儿来把桓公的尸体装到棺椁里去,尸体丢在床上六十七天,让蛆虫满堂乱爬。三十年间,我们田氏家族,联合鲍、高、栾姓家族,把相国庆封驱逐出走。没多久,田、鲍、高、栾四大家族又互相厮杀,所谓四姓之乱至今未已。现在,我们田氏后裔,得到齐国大王赐姓为孙,又分封乐安为食采之地,又有您为一国司马,又把栾高二族击败,暂时占了上风。可是,叔父大人,四姓之乱不会平息的。围绕在大王景公身边的贵胄们正磨刀霍霍。叔父虽身为司马,安知齐桓公之死不会重演吗”

    “这么说,你是为了躲避灾祸了”

    “不仅是为了避祸。”

    “那么,是不是凭齐国天地之阔,容不下你孺子的韬略和兵法”

    “叔父您以为包括您的战法在其中的司马兵法,不是宏大博深不可测度吗您以为一部司马兵法岂是商汤之战乃至齐晋燕韩之战,就能完全发挥它的内蕴吗”

    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瞠目结舌。

    大司马望着年方二十的堂侄,听这唇上还生着茸毛的年轻后生平静地侃侃而谈,他嗅到了咄咄逼人之气。心里有一种理不清楚的情绪在升腾。年轻人预言了他最后的归宿可忧,这也正是他所忧虑的,但是他不愿意被一语道破。孙武对司马兵法的宏论,明明藏着对他的赫赫战功的不以为然,这使他有些气恼。他哼了一声,问:

    “你的兵法与司马兵法相比,如何”

    孙武淡淡一笑。

    这一笑险些使大司马跳起来。

    话已经说得明白,孙武这年轻的后生,表面不形喜怒,内心狂妄得很,可是司马不能再和他理论,免得更伤了他的司马之尊。性情暴躁的司马禳苴这里一忍,对于他自己来说,简直是个奇迹。他尽量和悦地说:

    “还是留下来,也可辅佐叔叔一二,齐国福地,饮泰山之精,吸黄河之英,还是有你施展才情之地的。”

    “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那就更不可舍我而去。”

    话说到这儿,暂且搁下了。

    五日后,有一件奇事又触动了孙武。

    那日,天上云起云飞,却就是闷热无雨,孙武在市街上随便走走,眼前一位老者伸直两臂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老者生得十分丑陋怪异,额头伸出来,为眼睛挡雨,颧骨凸出来,与鼻子比高,嘴是瘪的,下巴翘着,看上一眼,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掉

    老人指了指跛足道:“买我的假足吗老叟的假足乃是泰山千年阳木雕琢而成,与真足无甚两样。”

    孙武说:“为什么要买你的假足呢你没看见我手足无缺吗莫非你要我砍掉肉足续个木脚不成”

    老者笑道:“你不知道齐国君王好用断足的酷刑么你就不知道你在前边儿走得好好儿的,后面断你左足的斧子已经举起来了吗你不知道市井之间履鞋贱踊假足贵吗我可以把踊贱卖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孙武摇摇头说:“此话从何说起我孙武何需之有”

    老者听了孙武的话,哈哈大笑,笑得人毛发皆竖,忽而拂袖而去,无踪无影。

    预言

    点化

    抑或是警告

    孙武急匆匆赶到叔父司马府,却见大夫鲍氏、高氏率领兵丁在门前徘徊。司马府刚刚被抄了家,司马将军尚不明来由就以谋反之罪降为庶人。将军一向性情刚烈,面对前来抄家的鲍、高二氏,大叫一声,箭疮迸发,后背裂开一尺长的血口,倒下了。

    孙武千呼万唤。

    司马禳苴从昏迷中醒来,见孙武在旁,老泪横流道:“长卿,被你不幸而言中走吧,你走吧。”

    “叔父病卧不起,孙武舍弃叔父而去,是为不孝。”

    “你要我速死吗”

    “叔叔”

    “取我的剑来。”司马禳苴对仆人道。仆人一时不解其意,不知这性情如烈火的将军要做什么,正犹疑,司马禳苴又大吼一声,“取剑来”

    仆人只好战战兢兢取了将军的剑,双手送来,不料,司马禳苴一跃而起,抽剑就要刎颈自杀。孙武忙夺了剑,泪如雨下:“叔叔,你这是为何”

    司马禳苴喘成一团,咳出些黑紫的血团。惊得府上老少全都围将上来,将军的夫人和幼子吓得嚎啕大哭,乱成一团。司马禳苴喘息稍安,就挥手让人们退下,只留了孙武,他叹息连声,说:“我知道,你和我情同父子,你不忍舍我而去。你少时就常随我读兵博奕,可是长卿呵,你早知道咱们田氏一族和鲍氏一起发难,把权威显贵的栾高二族战败,种下了祸根。叔父从大司马谪为庶人,就是他们从背后射来的冷箭啊。”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应当知道田氏苗裔中只有你可承继祖先香火,你知姜太公运筹帷幄的法度,得黄帝决战蚩尤之精神,熟知兵法,可以成一家之言。”

    “叔父过奖了。”

    “住口”

    “叔父”

    “你早已成为栾高二姓的心腹之患,现在我箭疮突发,不久人世,下一个就是你,就是你长卿你不是要一展才略吗,那就赶紧择木而栖,赶紧走吧。你不知外面已经张开了罗网吗”

    “可是叔叔你”

    “我气数已尽,死是旦夕之事。物生一岁而死,人生百岁而终,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叔父未曾在阵前泣血而死,已经是天借我寿数了。丧者,亡矣。就是逃亡的意思,不复得见而已。我向来视死如归,你也就不必一定等着埋葬我。葬又不过是藏的意思,埋藏起来便是。自有人藏我在一抔黄土之下,你休要嗦,我不要再见你”

    司马禳苴说完,紧闭了双目。而且,从此水米不进。

    直到咽气之前,司马才最后睁开昏花的老眼再看一眼世间,他望见了孙武,便大张着嘴,喉咙里呜噜呜噜地呼隆,却说不出话来,口里只有若断若连的一丝气儿了。他摇颤着手,把孙武的手抓过来。在孙武的手心儿里画完了几个直划,才垂下了他的手,咽了气。

    孙武模糊的泪眼看着溘然而逝的将军,他懂得叔父牵挂着什么,嘱托着什么。平素从来不占卜的将军,在他的手心儿里划出的是易经中的第三十六卦:明夷。卦的图像破译并不难,是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之下,收尽了最后一线光芒的意思。夷,乃是伤害之意。仔细看那下卦,不是一只垂着双翅飞行的鸟吗“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叔叔是在告诫孙武,齐国天阴地晦,君子不可久留。快收敛了翅膀,赶紧飞出齐国,一路艰辛,三天不吃东西也不要裹足不前。

    孙武的心在打颤。那是一个憋闷得人要发疯的潮热的黄昏

    走也是不容易走脱了,门外鲍氏高氏还有田氏的耳目正在走动。孙武是他们立即要射猎的目标,是他们的心腹之患。倘若逃走,正好可以被他们当成叛逆的口实。

    孙武望了望黑漆漆的窗外,说:“叔父在天之灵稍安罢,三日后有雨。”

    雨,如约而至。孙武哗地打开了灵堂的窗子。

    狂野的风雨,立即从黑漆漆的天外推了他一把。雨的箭射得他的双颊一紧,浑身的汗毛赶紧收缩自卫。雨腥气随着哗哗大作的喧嚣声,肆无忌惮地在灵堂冲撞。白色的帷幕乱飞,青铜砖柱灯里的一豆火苗儿挣扎着,明明灭灭。窗棂儿咯吱吱地摇得快散了筋骨,屋上有瓦当碎了,落下来,啪啷一响,惊得檐下鲍高二氏的伏兵一震。

    面对着如晦的风雨,孙武的心里激荡如潮。仰观雷奔电走的苍天,他暗自发问:先人舜帝何在先人陈国君主何在

    百年基业,先祖陈完逃到齐国,改姓为田,庶人归之如流水。祖父田书也曾驰骋疆场,也是九死一生,伐莒立下赫赫战功。齐景公这才赐姓孙,才有他孙长卿少年富贵。先人无尽无休地建立功业,也裹挟在无尽无休的田鲍高栾四姓之乱之中。内乱,乱如絮,乱如麻,如乱军之发乱箭,如乱云之倾乱雨。这内乱对于孙武家族的第一个结果已经看到了,即是司马禳苴之死。

    叔父司马禳苴文可服众,武能威敌,当年上卿晏婴推荐他官拜司马,与监军庄贾约定时辰检阅三军,庄贾自恃是齐王心腹宠臣,醉醺醺到日暮时分才迟迟来营。叔父秉性刚烈,一怒之下摔碎了计时的漏壶,砸烂了木表,割下了庄贾的头颅。齐景公急匆匆派使者前来赦免庄贾,庄贾已经身首异处。不仅如此,叔父又因大王的使者在军营里驾着马车奔驰,斩了使者仆从,杀了左边驾车的马,砍断了左侧夹车的木,让齐王使者在军中游行示众。“将在军中君命有所不受”,这是何等的雄威赫赫转眼间,将军因小人几句话就被贬成庶人,忽然就撒手了人间。

    天子如果死了,人要给他的嘴里含上珠,诸侯要含着玉,大夫要含上玑,就是“士”也含着贝的。可是成为庶人的将军只能含一口谷米而去了。一生戎马,临到寿终,连一身犀甲也披挂不上,更不必说丝帛了。谁敢擅自僭越礼制呢小殓用的一套十九重尸衣,礼制也拘束得很严:君王穿锦衣,大夫是白绢的,士也是缁布的,全都可以最后享用哀荣。

    可是司马禳苴呢只有麻布裹尸曾几何时诗礼簪缨,锦上添花,达官贵人踢破门槛,而今门前冷落,一窗风雨,谁还来吊丧将军的母亲是妾室,将军从小受尽凌辱,又在凌辱中抱恨终天。难道内乱的下一个死于非命的田氏后人就是你孙长卿难道你的才情你的韬略就只能在解不开理不清的内乱中消耗殆尽吗

    不,孙武淡淡一笑,把目光放远,穿透茫茫风雨,延展到南天极处。那里,吴国姑苏,公子光刺杀王僚之后,自号阖闾,立而为王,雄心勃勃要霸业天下。你的知遇君王,正等待你于潇潇风雨之外呢姑苏,姑苏吴国的富庶之乡东临大海,南接越国,西有强楚,北望齐晋。那洪泽湖,鄱阳湖,射阳湖,宝应湖,还有烟波浩淼的太湖,是鱼龙闪展腾挪之乡啊

    夫人帛女立于门旁,不知所措地问:“长卿,备好的车马在哪儿”

    孙武把手指竖在唇边,嘘示意窗外有耳。他说:“夫人可曾记得有一首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交交黄鸟止于棘,交交黄鸟止于桑,交交黄鸟止于楚”

    帛女乃是名门淑女,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丈夫当然不会没来由地说什么黄鸟儿落在荆棘林里,栖身于桑木,“棘”是“急”的谐音,“桑”即是“丧”,“楚”不用说,乃是丧葬的“痛楚”了。

    于是无话。

    次日天明,小雨淅沥,司马禳苴府中举丧,来送行的无非是些亲友,把将军送到墓穴的则是些至亲。庶人之丧葬,草草了事,不能张扬。不过妻儿哭拜祭丧,跺着脚以示哀痛到了极处,一路洒些奠币而已。载着灵柩的柳车,由人牵挽着,四轮是整木砍削而成的,呜呜咽咽迫地而行,速度慢得折磨人。孙武在送葬的队伍中哭丧,帛女搀扶着司马夫人悲痛欲绝。鲍氏高氏派来盘查的,没见到孙武有携细软逃走的迹象,城门口的兵卫也没看见除柳车之外有快马可供孙武骑乘溜掉,也就放行。柳车咿咿呀呀行至荒郊野外的墓地,家仆田狄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孙武跪下给司马的灵柩叩了三个头,起身与帛女一起跳上了马车,疾驰向南。

    孙武对田狄道:“我来驾车”

    他立在车上,起劲地抖动缰绳,让马车飞也似地跑起来。

    “夫人交交黄雀,海阔天空了”

    车声辘辘,听不清。

    帛女问:“什么你说些什么”

    孙武又道:“夫人,知道栀子花么吴国姑苏城中,正是满城的绿芭蕉,满城的栀子花开啊”

    “什么你到底说些什么”

    “驾驾驾”孙武还嫌跑出一身热汗的马跑得不快。

    帛女笑说:“田狄你看,先生简直是疯了。”

    第03章罗浮山隐士

    四匹白马拖着一驾马车,呼隆隆奔驰百余里,到了罗浮山前。伍子胥前来寻访孙武。

    这时的伍子胥,已是掌管吴国朝觐聘问和内政外交的行人。一听人说罗浮山的茫茫烟云中隐居着齐国的名门后裔孙武,便差人前往打探。得知这孙武是齐国司马禳苴之侄,远来吴国,隐居罗浮,结识交游都是奇人名士,既不自荐于君王,也不张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伍子胥深知千军易得,将相难求,而出将入相之才是怠慢不得的,便换了布衣,远出姑苏城,越过吴兴郡,前往拜会。他要为吴国兴邦网罗能人,大有将天下贤士一网打尽的意思。车上还有一人,是大夫伯嚭嚭。他刚从楚国逃亡到吴国不久,也是经伍子胥的举荐才获得荣耀的。这伯嚭嚭,祖父伯嚭州犁,因为直言敢谏丢了脑袋,比起祖父,伯嚭嚭就显得机灵和悦,善于审度时势,保护自己了。他略比伍子胥年长,三十岁出头,眉目清秀,脸白嫩,如敷粉。他的文雅俊秀与白发赤面的伍子胥的刚烈,恰好互为映衬。出了姑苏城没多久,伯嚭嚭就在滚滚尘灰中打起了瞌睡。

    车到罗浮山前,就进不去了。

    伍子胥唤醒伯嚭嚭,带一随从,三人徒步踏进罗浮山的霭霭烟云之中,在羊肠山路盘桓良久,又穿过了一片竹林,眼前忽地豁然洞开:田川阡陌,一片平畴。水田漠漠,白鹭低飞。田埂上有鹅群款步,柳荫下有水牛乘凉,人家举着悠然的炊烟,更添些田园的恬静。

    伯嚭嚭叹曰:“真是神仙居住的去处呵,到这儿就心平气和。伯嚭嚭也想在此结庐了。”

    伍子胥说:“未见孙武,又失一伯嚭嚭,那怎么行再说你伯嚭嚭大夫会甘于寂寞我不信。”说着拉了伯嚭嚭的手急行于阡陌之上。

    伯嚭:“看来这孙武是世外之人。你硬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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