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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见面还是一谈大半天,但都限于政治同盟。此外没有一个人能谈上半天,谈半个小时心里就烦了,看不上的人十分钟对话也不想勉强。佟大雷是倨傲的,胡秉宸也是倨傲的,但一个阴柔,一个阳霸,各自带有明显的“阶级烙印”。

    以生活条件而言,佟大雷还能活上二三十年;以精神状况来说,实在支持不下去了,许多事都让他感到厌烦。不是怀“才”不遇,也不是多年的创伤没有平复,而是许多事看不惯,又理不出头绪。可以夸夸其谈两三个小时,真要他拿出一个方案又拿不出。他自己也奇怪,当年参加革命的那股傻劲,怎么跑得无影无踪

    也许看得多了。十亿人流,恒河沙数,何足道哉

    出身又很寒微,全靠自己努力,不像胡秉宸出身。

    对“差异”格外敏感,因此得罪人不少,确有过于孟浪的,可也并不后悔,还能活几年一切恩怨随他去。

    没想到能与吴为对谈,一聊半天,即便不聊,也可以坐半天。

    饥易为食,渴易为饮,因为很少有谈得来而且相处不厌的人,一旦遇到,自然有忘形之意。而吴为态度娴雅,不卑不亢。不像有的下级,见了领导,马上变成传说中只敢坐四分之一个屁股的吴三桂。

    后来看到吴为的文字,竟有些喜欢,但字里行间都是迟暮之情。

    为什么想是与她那些有色新闻有关,想是人生总难如意。

    吴为说是喜欢“三李”,将来还想写写李清照,是否像郭沫若的蔡文姬,为自己而写

    李清照晚年的作品更为精粹,但也过于悲凉,几乎每一阕词里都凝聚了忧家国、叹身世之感,令人不能卒读。而李商隐的诗,人多不解,以为是咏爱情。李长吉的诗又用典太多,非常晦涩,可能时代背景使然。中国旧诗很多都能一咏再咏,或一读三叹,如果读了几遍才懂,就不能算是上乘。

    建议吴为,不如读读王安石的明妃曲。同许多写昭君的诗文不同,荆公的明妃曲可以说是绝唱,也把人生说透了。既没有把她写得丧魂失魄,凄凄惨惨,也没有将她戏说得像一位女政治家那样壮怀激烈。千古以来,写谈王昭君的诗文没有超过王安石的。

    可吴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想多说地说:“两种人生两回事。”

    后来真真假假关心起吴为来,倒真不是下鱼饵。

    与胡秉宸形而上的方式不同,佟大雷的手法是形而下。

    有一阵子政治形势严峻,文化界又将召开一个什么会议。

    文化人集会不过是群众性的会,鱼龙混杂,如若吴为说话不慎重,很可能被歪曲,传播开来对她没有好处。而文化人历来以分功者多,但能居祸者少,所谓胜则争功,败则诿祸,像她那样有“大丈夫”气概的实不多见。吴为现在不过是棵幼苗,还不是劲草,为她鼓劲的自然有,伺机拆台的也未必没有,文坛之糟古已有之,几千年都没有干净过,吴为这方面的经验恐怕不多。有关法制民主,说话千万慎重,不能只求痛快。固然说些什么,别人也不能奈何她,可要暗中说两句遵旨奉命的,恐怕就要对她另眼看待了。虽然百花齐放,总要东君做主,所以不能太天真。

    有些话电话上不好说,巴巴地跑去通风报信,担心吴为可能不在家,还将要她注意的内容写在纸上,万一碰不上就将纸头留下。听说吴为生病,知道没人与她商量料理,又派部里一位女同志前去照料,希望为她做个参谋或秘书,吴为敬谢不敏,退回。在上海遇到当今一流金石家,与鲁迅同时的钱某,还托钱某为她治印一枚“奉天吴为藏书”,也被吴为退了回来。佟大雷只得砸碎了之。

    即便被吴为拒之门外,也不忘为吴为考虑,如母亲或本人生病,只要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总之他所有的努力以及他本人,都被吴为视为粪土。相比之下,胡秉宸对吴为吃得更透,他从未如此物质地关怀过吴为,只消写写情书,水平之高,在吴为历届追求者中无人能出其右。这就是“宋明理学”与“安史之乱”的差别。又,怎么总败在那个病秧子胡秉宸的手下

    如果一个“地位”还不足以鉴定他和胡秉宸的上下优劣,那么女人,尤其是吴为这个女人的鉴定,就太不留情了。

    严格说起来,佟大雷不把女人当回事,他介意的是吴为这个女人,或不如说是介意她那双慧眼,那双慧眼拉开的距离真叫距离。吴为是有眼无珠还是幼稚

    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没有一定“本事”,胡秉宸能升到这个位置吗能升到这个位置的男人,本质上差不了多少。

    从一个至情至性的知识分子爬到这个位置,何止是过五关斩六将、修韬晦、炼金睛最难之处怕是还要多少次背叛自己的人格。

    说起来他又比胡秉宸差多少

    世事也不能这样不公平,让胡秉宸占尽风流

    佟大雷积极介入胡秉宸事件,可以说不完全出于嫉恨,也可以说完全出于嫉恨。

    当然不是故事。

    吴为此刻的神志不清,显然也不是演戏。

    从吴为叙述的许多细节可以看出,那是胡秉宸的所作所为。

    佟大雷一时无语,只能一支接一支点烟,却不吸,任一支支烟在指间化为一截又一截白灰。

    这种事于他人、于佟大雷,都算不了什么,发生在胡秉宸身上却是八级地震。胡秉宸不是有名的清廉、一尘不染、兢兢业业、拒腐蚀永不沾吗

    确切地说,佟大雷此时的兴奋,还仅限于一个望尘莫及、高不可攀的神化人物,突然从高不可攀的高度上坠下,并和自己站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就像盗贼找到了同伙,佟大雷不再感到孤单。被人视为行为不良、品行不端的佟大雷找到了同类,而且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同类。胡秉宸现在变成了佟大雷十足的“理由”、十足的“借口”、十足的“依据”。最后他捻灭了手里的烟,诚恳而动情地说:“感谢你这样信任我,我非常同情你们的境遇”

    想不到佟大雷没有趁火打劫,吴为不觉一改对佟大雷的轻慢,两只泪眼信赖而又尊敬地望着他。那目光宛若一台起重机,佟大雷明显地觉得被这目光抬举得高大起来,身坯实实在在一寸寸地上升,“我一定想办法帮助你们。不过今天太晚了,他妻子儿女肯定都在病房守着,你是进不去的。”

    此话合情合理。

    既然佟大雷答应帮助他们,她就应该听从他的安排。可是佟大雷一走,吴为又慌乱起来。

    想起胡秉宸不久前对她说过:“我有二个可以信托的朋友,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去找他。”

    “什么事”

    胡秉宸当时已感不支,万一自己有个山高水低,事实上并没有长大成人的吴为怎么了得白帆在这方面可以应裕自如,吴为却不行,她是一团气、一团雾,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没什么。我是说万一我不在你身边,又有了什么大事需要帮助,可以去找他。”

    吴为在胡秉宸给她的那些信里找到胥德章的地址,拿起就往外走,可是想到空口无凭,又转身拿了胡秉宸给她的两封信。

    夜已深了,吴为在那些没有照明的楼道里摸来摸去,几次被台阶绊倒,跌跌撞撞爬上楼,终于找到那户人家。

    敲了门。有很谨慎的盘问,然后被让进光线很暗的走廊,看见两张难以看清也就不容易记住的脸。可是他们没有拒绝陌生的她,足以看出他们对胡秉宸的感情。胥德章和常梅显然不知道胡秉宸的近况,可是一看胡秉宸给吴为的那两封信,就惊慌而又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在那一眼短暂异常的交流里,神速地交换了彼此的想法以及应对这一非同寻常局面的办法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首先护住胡秉宸。

    那正是胡秉宸的笔迹,不会是假。胡秉宸的字很特别,且相当潦草,任何人也模仿不了,只有特别熟悉的人才认得出他的字体。

    所以对眼前的吴为不能有什么怀疑,他们的地址也肯定是胡秉宸给吴为的。可他们还是从吴为身上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深夜造访,本就十分突兀,更何况还有这样的信。尽管胡秉宸对吴为说有什么急事、难事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可要是换了他们,他们会等一等,想一想

    此外她像条一刀没有刺准,庞大、受伤、在水中挣扎得翻江倒海的鱼,身旁那些船,若不小心就会被她翻进水里。必得谨慎从事。

    “这件事你对别人说过吗”

    “对佟大雷说过,因为是他把老胡病危的消息告诉我的。”

    胥德章和常梅紧张起来,彼此又对视一下。

    如果吴为仅仅对他们说及此事,他们可能会研究一下如何帮助她,可是现在躲都躲不及了。佟大雷本就无风三尺浪,更不要说有风有雨。

    他们从未接触过如此不老练、不慎重的人,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对人说更不理解社会上竟有这种不老练、不慎重的人,和这种人共事岂不害死人

    他们为胡秉宸忧心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我想请你们和白帆谈谈,老胡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请让我去照顾他,只有我可以救他的命”

    吴为的话让他们十分惊讶。说是儿戏,可是吴为看上去也有三十多岁了,要么就是精神不正常。这种事谈谈就可以解决吗太绽稚了。

    “容我们想一想。”

    吴为觉得很失望,胡秉宸的老战友似乎还没有佟大雷那样慷慨,应允她一线希望。当她离开那个昏暗的房间时,瞥见写字台上的一盆水仙,有很多即将开放的花蕊,那是计划着养的,将准时在春节盛开。

    虽然看到胡秉宸亲笔写给吴为的信,胥德章和常梅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严谨、严厉,从来滴水不漏的管子怎么漏了起来。

    他们并非不知道胡秉宸对女人的兴趣,可绝未想到胡秉宸竟写出这样缠绵悱恻的信。干了一辈子地下党的他们,怎能失手将如此重要的物证留在他人手中而且写给这样一个冒失的女人。

    想来胡秉宸动了真情。

    此时胥德章和常梅还不知道吴为的底细,只是她的冒失让他们退避三舍。当他们得知吴为的底细后,将会更加坚决地站到白帆一边。他们马上到医脘看望胡秉宸。胡秉宸似乎在一场恶战、血战中打得很苦,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两只眼睛。

    看到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胡秉宸,常梅的心比白帆抽搐得还厉害,她曾为之暗藏几十年心事的男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很惦记你,可是监护期间医生不允许探望。”胥德章握着胡秉宸的手,几乎流下泪来。

    从胡秉宸的孱弱可以想见,他进行过何等殊死的搏斗,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以及老战友们都无能为力。

    胡秉宸冥思苦想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好像不认识,好像在找回自己的记忆,“谢谢。”他的声音很空,宛若清风穿过一具骷髅,发出呜呜的空鸣。“好了,现在好了。”胥德章说。

    可是胡秉宸并未显出什么兴趣,就像他并不十分高兴自己又活了过来。难道活比死更容易

    活是什么就是想方设法把“里面”包装起来,又千方百计包得巧妙,巧妙到有一天想要找到它都难了。那时,胡秉宸模模糊糊觉得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是什么呢对,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里面”。

    他像是处于失重状态,手脚散漫,微微蜷曲,回头望去,一生的日子全挤在一条断断续续的栈道上。栈道上是尘土、烽烟、血,数不清的非人非兽的面孔、身坯或许相亲相爱,或许互相咬噬。

    突然,呻吟、号声四起。

    一缕青尘也慢慢升起,扩散,以至淹没了所有。

    他看见自己,那整洁的、眼睛占去脸部二分之一的小男孩,站在芭蕉树下,芭蕉树下还站着一个美人他一直在找却又找不到的。

    是芭蕉树下的那个人吗又是又不是。

    可腕上没有灰玉手镯,也没绛红色的衣衫,而是一身绿衣。

    明明是个雨天,明明偎在绛红色的衣上,温暖、柔软、陶醉。

    怎么却多出一份将吴为拥在休里的爱怜

    是吴为憔悴、疲惫,两只手用力在空中不停地、毫无收获地抓挠着,裹挟在飞沙走石的劲风中,从他身边轰然掠过。

    他听到吴为的喊叫,好像在叫他的名字。好远哪,让疾风吹得断断续续。他确信看见了吴为的嘴唇,像那个雪日一样,只是唇上有皴裂的皮。

    随即明白,这是他们分道扬镐的时候。

    如何是好

    焦急中向自己猛击一掌,然后直直地倒了下来。倒下后的他,面目全非,是他,又不是他。

    “在里面,在里面,我在里面。”里面是哪儿自己又是在哪儿

    他把自己丢了,咽他把自己丢了。

    胡秉宸仰起头,呼出无奈而绝望的一声长啸,震得日月星辰纷纷坠落,迅疾地、伴有断裂的轰然巨响。没等到找到自己,胡秉宸醒来了。“想吃点儿什么吗你知道常梅的手艺。”

    胡秉宸这才明白眼前是最亲密的老战友。终于想起青年时代一起吃大锅饭的情景。那时他的胃口真好,老是饿、老是饿,老想吃、老想吃,却没有什么可吃。馋极了在街头小酒摊上,空口光喝一碗浊酒也是好的。现在有的吃了,牙口也不行了,胃口也不行了。

    他们何止为革命出生人死连他们的口腹之欲也不由分说地一起贡献给了革命。孔老夫子早对人生下了“食色性也”的定义,这么前后一看,他们何止在非常时期,连“后非常时期”也贡献给了革命。

    白帆不会烧菜只会做革命同志,胡秉宸要想打牙祭,只有往胥德章家里跑,常梅能把一挂猪肠子、一条黄瓜烧得如山珍,如海味。

    偶尔胡秉宸也下厨,烧个酸辣汤什么的。由于白帆不喜欢腐化生活,保姆也被领导得只能烧缺盐少油的革命饭菜,但对胡秉宸烧的酸辣汤白帆并不排斥,有时也提倡一下“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吩咐道:“老胡同志,给我们搞一个酸辣汤,改善改善生活怎么样”

    看着胡秉宸在厨房里切豆腐,煮鸡汤,打鸡蛋,洗黄花木耳,白帆就放下报纸或文件,靠在沙发上,满意地点点头,“多放些花椒哟”是吩咐勤务员、警卫员“搞些辣椒哟”的气魄,让胡秉宸想起“后非常时期”电影上的**,那些相当人情味的细节。

    那时胡秉宸的家,革命色彩浓郁,如果发生战争,随时可以建立一个野战班,一分钟内就可拉上前线。自从有了吴为,他有时会想,要是在厨房里做酸辣汤的不是他而是吴为,该多有滋味儿吴为一定会为放多少醋或是胡椒与他争论不休,却不会为了几个菜钱像白帆那样抠保姆,把保姆抠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白帆领导下的日子,是不是有点像放错作料的菜

    “老胡,你住监护室期间,有个叫吴为的女同志去找过我们”

    胡秉宸马上握住胥德章的手,像那些要死的人,抓着什么就豁出命抓着那样不遗余力。胥德章手上,感到被一副骨头夹着的疼痛,心里一惊。

    胡秉宸那双眼睛,也定定地望着胥德章的嘴,“你是说吴为”

    胥德章明白了,一切都是真的。他点点头,在胡秉宸耳旁,将那夜奇遇一一说来。

    有些地方,胡秉宸还要求重复一遍。最后胡秉宸说:“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胥德章说:“你放心,你放心。”

    胡秉宸并不放心,也许因为太懂得他们的心,或不如说太懂得自己的心。

    6

    应该说佟大雷不是丧尽天良的人。

    胡秉宸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命又危在旦夕,医生说即便不死也是废人,恐怕只有躺在床上了此残生。

    也就是说,再不能指望胡秉宸重整旗鼓、协同作战、共谋大业了,更不要说再保荐他落实到副部长那个位置上去。从此后,佟大雷将是孤军一旅。念及胡秉宸对他的种种好处以及胡秉宸的种种优点,他只能长叹一声。

    出身寒微,少一点道貌、谈不上岸然的佟大雷,对形象的考虑不像胡秉宸那样“五步一回首,十步一徘徊”,必然如此这般地直截了当用力很猛地将胡秉宸推出去,以变被动为主动;而且还得及早,若不及早,身价更是贬值。

    毕竟在官场上混过多年,知道不便亲自出面,最好从白帆人手。对白帆的浑蛮,佟大雷了解的不比胡秉宸少。

    那也就把吴为一起推出去了。

    投鼠忌器呀。

    佟大雷烦躁地拿起电话又放下。

    就是和胡秉宸脱钩,也不能推得那么狠,那么残酷,那么负心负义啊

    已是夕阳西下肘分,说什么“夕阳无限好”,还有那个“只是近黄昏”呢

    黄昏是什么,是突然一眨眼,黑暗就来临的永寂。

    想起不久前对吴为的“开导”:“所谓人性,谈了几十年。我这个经历战争、尝尽人间疾苦、看遍世上疮痍的人根本不相信。一九四三年河南大灾,水、早、黄、汤,母子父女相食什么人性战场上讲什么人性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一九四二年我抓到一个日伪间谍,三十多岁,烫发,大夏大学毕业生,能言善语,风韵颇佳。因为战争,没有时间和她纠缠,黄昏时分,临撤出村子前把她砍了,我看她还一步一回头呢。有什么法子,生死搏斗嘛”果然是突然一眨眼黑暗就来临的永寂,黑暗中,一切都变得不可把握,刻不容缓地换了天地。一脸肃杀的佟大雷打开台灯,拨通了电话。

    胡秉宸冷冷清清的离休,轰轰烈烈的恋爱,某种意义上却是一个停顿,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就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中发生。已有传言,胥德章将取胡秉宸而代,没想到提名力荐的竟是胡秉宸的那个死对头。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高棋。比之刚到延安的一览无余,胥德章面目全非了。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仍然像个隐蔽极深的地下党,不惊不炸,沉稳干练,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让胥德章、胡秉宸回到当年,回到他们的大学时代,可能谁也认不出谁了。

    想到这里,胥德章又有些感慨。

    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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