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茶,是普洱茶的变种之一。

    在数千顷大叶茶树中,才能发现那么一株茶树,它的枝叶、芽苞皆尽是紫色,连香味,也近乎于花香般馥郁。

    但这样的茶树,却被当做是枝根败落的劣种,还未长成就被连根拔起劈做了干柴。

    直到从一个偏僻地界,流传出了这紫色树芽所泡的茶。其中澄澈而雍容的淡紫茶汤,带着紫鹃花香的芬芳气味,连着它占于舌尖久久不散,齿颊留香的甘甜。其中品质,都足以让它跃居名茶之一。

    但这茶树显露名头的时间太短,存世的植株也太少,知晓它的人便更罕见——王顷刻却偏偏是其中之一。

    他不但知紫鹃,还养紫鹃。

    王家那偌大的后院中,便精心栽培了一棵紫鹃茶树,长到现在已经是枝繁叶茂。

    而王顷刻取了其中品质最佳,叶芽最鲜嫩的地方,小心保存下来,用在了温茗烹香的决赛中。

    稀少并不是张顷刻选择紫鹃茶的唯一理由。

    紫鹃茶有一特性,它既娇贵也平凡。品质最佳的紫鹃茶,其中蕴含的能量已经无限接近于b等级的名茶。

    但它泡起来,却和烹制d等级的名茶难度一般无二,想想也知道,这是一张多么惊人的底牌了。

    但张顷刻没想到楚君居然知道紫鹃茶。

    他的心里除了被人戳破底牌的一些羞恼,更多的是欣喜,暗道楚君果然家学深厚名不虚传。这些紫鹃茶的秘辛,哪怕是翻云袖所在的家族,也不一定会涉猎到。

    张顷刻甚至想把楚君拉到他一同阵营了。不过他不是那么扯得下面子的人,此时唇角僵硬的扬动,语调听上去更像嘲讽和挑衅:“楚君茶师以为,我和翻青袖,谁人更胜一筹?”

    他这话一出。翻青袖便面色冷硬的转头,狠狠瞥了张顷刻一眼。

    楚封瓷刚刚用清泉水润过唇角,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疾不徐道:“张茶师有句话说的很对,若是第一个品的是紫鹃茶,就有不少人要打道回府了。”

    岁寒初辞在旁听的无言,小心翼翼的扯他的袖子,俯身说道:“楚楚,别长他的威风,快打击他!”

    楚封瓷无奈的抽回了袖子,安抚的望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初听紫鹃茶的名声,那人与我是这么讲的,‘但识紫鹃叶,七日不饮茶’这赞的却不是紫鹃茶的滋味,而是紫鹃茶霸道浓郁的甘甜。若是饮完紫鹃茶,便是喝普通的泉水,舌尖都带着紫鹃的花香……可换做别的茶种,体验就不会那么美好了。”

    在场都是茶道天才,略一点拨就知晓。

    想必再饮别的茶,就会被这紫鹃花的香味滋扰,反而破坏了原有的风味。

    岁寒初辞一记眼刀便杀过去了,冷哼着说:“原来如此,张顷刻,你好算计啊。”

    张顷刻也讶异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不清楚紫鹃茶还有这个特性,想来也是歪打正着了。

    一调整心态。张顷刻又是嬉皮笑脸的翘起了腿,有些傲慢的道:“依楚茶师的意思,看来这第一非我莫属了?”

    岁寒气结。

    翻青袖也似乎有些烦恼的蹙眉。

    楚封瓷却说:“并非。”

    “……嗯?”张顷刻疑惑的问了一声。

    黑发的茶师唇角微微扬起,殷红的嘴唇像是最娇嫩的花瓣,盈着鲜血,诡魅而让人沉溺。他轻轻道:“张茶师,评委们所品鉴的分数已经出来了。”

    张顷刻下意识的就顺着他的言语,看向了面前的全息投影。

    茶协长老毕竟见识广阔,还是认出了紫鹃茶的来历,不禁赞叹着这茶泡的实在出彩。

    而向来喜欢偏门茶叶的大众评委们,更是脸上的褶子里都盈满了惊喜。不住扯着一抹小胡须,很是满意的样子。

    最后评定落笔,茶侍拿着巨大的沾满了墨汁的狼毫,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十七”三个大字。

    代替岁寒初辞的位置,挂在了阁楼第一,也是目前当之无愧的魁首。

    即便那紫鹃茶已经被茶侍们小心收走了,但空气中甜蜜的紫鹃花香和悠然的普洱茶香,尤在绕梁,让评委们颇有几分神思不属的模样。

    岁寒初辞撇了撇嘴,他向来放的开心胸,要不然也不会和翻青袖这种天才成了至交好友。只是被张顷刻这个娇纵又傲慢的茶师,以五分之差压在身下,还是不大开心的起来的。

    这时倒数第二盏茶也上了上来,时间匣轻轻落锁,乌黑的匣面被掀开。犹带着滚烫热度,用乌石打磨的茶杯里,盈着如金子般闪耀,又透澈迷人的茶汤。

    那色泽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让心思被紫鹃茶勾走的评委们都回过神来。

    如果刚才是“香”的盛宴,那么现在就一定是“色”的盛宴。

    连岁寒初辞都被震撼的回不过神来,他颤了颤嗓子,有些弱弱的问:“袖子、袖子,那是你的茶?”

    翻青袖垂眸,道:“是。”

    楚封瓷看不见那茶的颜色,便静静嗅闻它的芳香——这茶香很熟悉,却并不特别,让楚封瓷一时也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闻过。

    等茶香浓郁了一些,那好闻却并无特色的茶香让楚封瓷更加沉浸在其中,细细品闻与回味。

    ——

    是了。

    楚封瓷无奈苦笑起来,摸了摸鼻尖。这茶香方才就闻过,竟一时没有想起来,看来日后不可懈怠,要多加修习才是。

    他对翻青袖一颔首,微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有缘分。”

    翻青袖叹气,看起来更没什么精神了:“是。”

    张顷刻紧紧盯着面前映射的画面,眉头紧皱着,那近乎瑰丽的茶汤让他很是在意……究竟是什么茶来着?

    过了一会才突然明白过来,有些复杂的盯着翻青袖,嘴上却很是不留情:“即便你泡的也是这茶又如何,我定然不会输给你。”

    岁寒初辞听的云里雾里,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绝望而深刻的认为自己居然是个茶盲。看着那茶汤十分漂亮的茗茶,头痛欲绝:“……我居然又认不出来!我错了,我回去便将《奇茶百方》啃下来。”

    张顷刻话锋一转,咄咄逼人的向着楚封瓷:“楚茶师请说一说,我二人哪个能夺魁?”

    楚封瓷正要和他打太极,张顷刻眼底却蹿出了火花,打断了他的话。

    很是坚定道:“我并非要挑衅,只是想看看我张顷刻,比起所谓的绝世天才,究竟差在哪里。你直说就是,不必怕得罪人。”

    楚封瓷:“翻青袖赢。”

    岁寒初辞:“……”

    翻青袖:“……”

    张顷刻:“……”妈的好不留情。

    翻青袖却觉得有些好奇了,看过张顷刻所泡的紫鹃茶,固然有取巧的嫌疑在,但不得不承认他茶术很是精湛,以前该是藏拙了。

    面对这样的张顷刻,他的胜算也只有五五之分,没想到楚封瓷竟对他如此信任。

    张顷刻已经被气得不想说话了。

    翻青袖努力压住翘起的唇角,虽仍是一张面瘫脸,但岁寒初辞都能看出他的高兴。

    只听他对楚封瓷问:“你很喜欢我泡的茶?”

    楚封瓷抿了抿杯中泉水,道:“嗯?”

    “你没有犹豫,就选了我赢。”

    楚封瓷放下瓷杯。手懒洋洋的撑着脸颊,那一根根手指莹润的像是白脂玉雕刻而成,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好看。

    他叹了口气,问:“翻青袖,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很有科学依据的理论。”

    “……嗯?”

    “先上必输定律。”

    “……”

    “尤其是这种比赛,这种情况下。十分适用。”

    岁寒初辞在旁边听的“噗”一声笑出来,凑过去搭住了楚封瓷的肩,浪的没个正形:“这说法好玩,我第一次听。不过要这样算,那袖子肯定要输给最后一位上茶……嗯?”

    楚封瓷笑眯眯道:“最后一位是我,没错。”

    岁寒初辞血都呛出来了:“……你还真敢说啊。”

    与此同时,评委席上简直要打起来了。

    为这究竟是什么茶。

    铁观音、西湖龙井、乌龙茶……众说纷纭。

    即便是用唇舌品尝,不但没有被紫鹃茶的香气滋扰,反而有淡淡的清甜化入舌中。时间愈久,美妙的滋味就越鲜明,紫鹃香仿佛和它出于同源般,完美的融洽在其中。

    而腹中,也逐渐生出暖意。证明了这杯茶能量充裕,品阶定然极高。

    像是逐渐被雕琢把玩的璞玉,将美感不断的挖掘出来,一点一点的提升人的期待,直到最后,变成惊艳的地步。

    实在是好茶。

    评委席上第五涉远懒散许久,用手撑着额头。

    等饮下的茶逐渐在身体中运转,汇聚成了纤细如丝的能量丝,他才打起了精神。

    不过这能量对于安抚他情绪,助他提高虚操术品阶实在是杯水车薪,他对楚封瓷之外的茶师泡的茶也没什么兴趣。

    就将能量全都集汇到了虚操器处,让它汲取。

    虚操器当有了零食,果然吃的很开心。一边将茶水中能量都吸取了,一边对着主人,结结巴巴的传达自己的思绪:主、主人,这茶你都喝两次了,好腻,等会换一种好不好……

    “笨蛋。”第五涉远毫不留情的开骂了,他虽然不懂茶,但也不色盲,当即就无情的嘲讽了自家虚操器:“你难道当成是一种茶了不成?明明是……”

    四周突然沉静下来。

    第五涉远:“……”

    一个茶道师评委感叹:“第五先生果然高才,是我们一叶障目了,哎。”

    第五涉远:“?”

    新换上的茶协长老更是长吁短叹:“就是一种茶,老夫竟然没有认出来,真是羞愧啊!”

    第五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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