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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里,看着在眼前逶迤而过,面色上没有沮丧之气的乡勇,张元眼睛不由的亮了起来,赞同的点头,浑身好像又充满的力气,就连原先看着灰败的草木,竟然也有了无限生机。

    这时候,一个走过身边的乡勇的一句话,却又让张元如严冬之中被人当头泼下来一盆凉水,当时从头到脚都凉透了,面色不由大变。

    那乡勇小声嘀咕道:“却不知道你们高兴个什么劲,这次丢了一个副总兵,回到延安府上,说不得巡抚老爷便拿咱们出气,还盼着什么军功封赏呢,不落个人头落地就是万幸了。

    这次剿匪,延安巡抚抽出了所能掌握的最后的一只骑兵,却不想李元昊那个腌臜货贪功冒进,闹个全军覆没,这般大败总要一个人来担当责任的,老爷们那是万万不能担待的了,那替罪羊的事情,就一定是自己这个可怜的商人,乡勇的头子来担当了,那哪里还有以后的什么前程富贵?

    想到此处,当时冷汗就哗哗的流下了。

    这时候,那个赞画狼狈的赶了过来,那赞画也不顾体面,一屁股坐到张元的身边,张元连忙在左右手中寻了水葫芦来,恭敬的递了上去,口里连声道:“大人请。”

    那赞画喝了口水,长出一口气,看着张元恭敬的样子满意的道:“来时候,那钱中军特别关照说你张元张大人礼贤下士,谦恭待人,是个成大事的,这时看却是不假,但看张大人满面忧虑,却可否与兄弟我说说吗?我或者可解一二。“

    那张元连忙上前,深深一礼道:“张元有一事不知道如何是好,正需要先生点化赐教。”

    “指教却是不敢,但拿个主意参详一二却是可以。”整理了下已经被荆棘刮坏的官服,坦然问道:“不知道张大人为什么愁眉不展?“

    当时张元上前,便把刚才心中的疑难和盘托出,那赞画一听不但面色里没有忧郁,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张元疑惑不解了,“不知道事情到了如今,先生却是为何发笑?可有什么开解的办法教我?”

    “教导不敢,但说句实话,你我都是这次事件的当事,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现在兄弟我也不想隐瞒与你,我敢保证,这次张大人回到延安,不但不会被那巡抚都司索拿下狱,反而会敲锣打鼓的迎接你凯旋而归。”

    张元大奇,自己明明白白是个败仗,怎么却是巡抚不怪,还要敲锣打鼓的庆祝凯旋?这话是从何说起?

    那赞画见张元一脸怪异,当下哈哈大笑,“张大人,其实说起这话却是一点都不稀奇,只是张大人初历官场,有些道道,却不是一个商人那样的算法。”

    瞄了眼羞成红布的张元,赞画继续道:“其实这官场上最大的要点便是一个口诀,粉饰太平,委过为功。”

    那赞画也不看他们,整理了下官袍道:“其实这官场就是一个龌蹉的地方,这官袍好穿,但难穿的久,要想保住这官袍,并且时常更换颜色,期间的关窍就上面的八个字。现在皇上是心高气傲的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更是被那些清流东林哄的团团转,而这个时候,清流为表示自己执政开始便是海晏河清,那更是报喜不报忧的了。所以这次战败,那巡抚大人根本就不会报上失败,不但不报失败,还肯定树立你这个为国分忧的典型,给自己添彩,给皇上添兴。”

    “但是,那副总兵之死。”

    那赞画继续道:“这次大战,你张大人本来就表现的可圈可点,也打出了这些见过血的精兵,而巡抚大人那里要想堵住御史言官之口,要想不费一两银子继续围剿贼寇,非张大人不能,这样我们就有了保命的基础,而那副总兵之死,其实这更是点睛之笔啊,一来可见贼人的确势大,大队官军难于分身,小队官军根本无济于事,所以才不得已招募乡勇。也显得巡抚大人体恤圣上财政紧迫,才有了杀伐果断的一个明智的决断。”

    张元恍然,一颗心这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但是,这只是保命的第一步,却不能借机升迁。“

    一说升迁,当时张元就来了兴致,命保住了,当然贪念也就升起了:“但不知道先生有何方法让我等还能升迁?”

    那赞画哈哈一笑道:“办法无他,只有一个。”

    “什么?”张元兄弟一起凑上前仔细追问道。

    “杀良冒功。”言语此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冰冷,无限的冰冷。

    天还未亮,在这座连绵百里的大山里,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安静的酣睡着,蒸腾的冬天雾霭弥漫其间,便如世外桃源。

    一行人马,慢慢的靠近了这个小村,一个噩梦正在这晨光里慢慢逼近那些憨厚的人们。

    一个猎人早起,带上弓箭早起上山,昨天挖下的陷阱希望现在能有个捕获,这样就能给怀孕的妻子炖上碗肉汤补补身子,这是自己第二个即将来临的孩子,原先的是个女孩,但这次老婆姨们给看了,说是保准的是个小子,这样他们家就有了香火延续,想想那即将生产的大胖小子,心中就高兴。

    但院门一开,那汉子吓了一跳,院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军汉,正拿着野兽一样的眼神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己。

    在一错愕间,那军汉挥刀当头砍下,那汉子早就戒备,当时虎吼一声,奋力挥舞起猎叉格挡,嘴里大声吆喝:“老少爷们快起来,兵匪屠村啦。”

    随着这一声虎吼,整个山村的宁静立刻打破,踹门声,喊杀生,哭喊声哀求声,惨叫声沸反盈天。

    那汉子拿着猎叉与门前的几个官军酣斗,拼死不让官军入内,但怎奈乡勇人多,几个已经开始缠住他,其余的乡勇见机便呼喊着杀进院子,紧跟着就是自己婆娘和女儿的惊呼嚎叫,接着便是一阵阵乡勇开心的大笑,在大笑声中,便是十一岁的女儿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但转眼便没了声音,眼看着几个乡勇提着裤子,手中抱着自己家的东西,嘻嘻哈哈的出来,然后一个乡勇拿着火把,点燃了自己家的草房,立刻火焰冲天而起。

    那汉子惨嚎一声,眼角有血珠崩现,一分神,一把大刀砍下了他的头颅,一双怒目的眼睛不甘的看着自己变成血火的家园,最后的想法是:“官吗?匪吗?”

    覆灭了一个村寨,这算是大军前所未有之大胜,功是要庆的,但更有一件紧要事情要做,那便是想巡抚大人和都司报捷。

    张元恭敬的站起,对那赞画道:“这次缴获也算是丰厚,有无数刀枪旗鼓车帐,剩下的便要先生辛苦。”

    那赞画闻听哈哈一笑,“不过是写个报捷文书?小事一桩,叫人取来纸笔便是,保证这报捷文书定让上峰满意,定让大人高升。”

    张元闻言大喜,命人取来纸笔,这赞画也不推辞,又要来一壶好酒,当下就着酒意,一番报捷文书一挥而就。

    捷报写的是花团锦簇,把个本来一败涂地抹煞个一干二净,不但无过,而且还保全了甘并砍杀贼人人头上千,得了刀枪器械无数。

    如此等等,上报有司。

    这个花团锦簇的捷报,张元交给办事稳妥的小十二交给延安养伤的十七办理,同时拿了自己的手扎向商号柜上支取银钱若干,先走钱中军的路子,上下先行打点一番。

    那机智的小十七也不怠慢,直接在柜上提取了一万两白银,拿着那赞画的报捷文书直奔钱中军府上求见。

    接见小十七是在书房里而不是在厅堂,也不穿官衣,这便显得两家之间的亲近热络。临走时候,对着身边老妻说道:“前程富贵上门啦。”

    寒暄一阵,听了小十七的禀报,钱中军略一沉吟,直接吩咐道:“你马上回去,再准备下两千两现银备着。”说的十分自然,便像使唤自己银钱相仿。

    那十七也不拖泥带水,站起道:“是。”

    “在拿五百两黄金给我,好去总督衙门送报捷文书。”

    “是。”

    “再有,到街上寻几样贵重首饰,好去延安巡抚处走动。”

    “是。”

    钱中军在地上走了几圈,然后对低头等待的小十七道:“就这么多了,你去准备吧,我这里等着。”

    “学生告退,一个时辰便交与先生。”然后一礼,沉稳的去了

    钱同点点头,对小十七的沉稳更是喜欢几分。家有如此兄弟,真是张元那厮之福啊。

    果然一个时辰没过,下人再次引小十七来到书房,从身边包袱里,拿出一包黄金,还有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放到钱同面前,然后对钱同道:“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好了,下面的便是我的手段,你待回家静候吧,同时给你的哥哥张元大人送个信,让他三天后回城凯旋。”

    “谢谢先生。”然后回去办事去了。

    钱同把那些提银手札收拢于密室之中,先带着那包黄金和首饰,匆匆忙忙的赶奔总督衙门去了。

    到了总督衙门,也不须下人禀报,急匆匆直接赶奔二堂,求见杨鹤,不一刻,心情舒畅的大步赶奔延安巡抚处。

    延安巡抚府上也是进出惯的,一阵通报之后,便进了养病的岳和声净舍,进去不一刻,所有的丫鬟婆子下人便都被赶出精舍,紧接着便听有茶碗摔地的声音,岳和生那气喘吁吁的声音猛然想起

    “张元那腌臜东西,你当我年迈体衰,是瞎子聋子不成?五千大军,一个全军覆没,一个被人堵住县城城门不得出城半步,让人家区区五百打的灰头土脸,不得不逃进深山,借着土遁逃回,你还有脸说是大捷?你还要脸不要脸?”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欶,就好像要把肺叶都咳出来相仿。

    但转眼便传出钱同低低的剖析之声,一会之后,便听到岳和声有气无力的道,“看来真的是大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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