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葫芦谷内地,急转了几个山坳,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原本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这里的空气却充满了炽热。

    在第一个谷口,吕世和铁鹰以及陈策赵兴等便被站岗的士兵拦住,铁鹰心中的兴奋就不由自主的高涨起来,看这根据地里,就连堂堂闯王门前也不见一个岗哨,但这里却是戒备森严,看得出,这才是闯军关键的核心机密之地,吕世等能将自己带到这里参观,可见对自己已经绝对信任。

    但来到谷口的时候,那站岗的士兵远远的便看到了闯王吕世,眼睛已经带上了兴奋,远远的就对吕世抱拳一礼,甚是恭敬,吕世笑着抢步上前,规规矩矩的回礼,嘴里连道辛苦。

    铁鹰本来以为,吕世带着大家就那么脚步轻快的进去,却不想,吕世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士兵面前,老老实实的报了自己名号,然后请那士兵通传。

    那士兵也老实不客气的拿着一张纸一一记下,然后回身让身后岗亭里一个兄弟跑到里面通报。

    大家就站在谷口等着回报的时候,吕世就笑着与那兄弟搭讪道:“这几日谷里可还安全?没有什么人负伤吧。”

    “这个。”那兄弟面带难色,这个半天就是不回答吕世的问话,而是拿眼睛一直瞄站在吕世身后,一脸无害微笑的赵兴。

    赵兴就那么笑着,看着吕世的后背,似乎这一切全与自己无干。

    吕世猛然想起,一拍自己的脑门道:“看看我这记性,这个是不该问也不该回答的,对不住,对不住兄弟了。”

    那兄弟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尴尬的笑着道:“闯王客气,但,职责所在,请不要责怪。”

    “褒奖还来不及,哪里有责怪之事?”

    铁鹰很吃惊,但更加羡慕,这要是在自己的山寨,不要说是自己这个总瓢把子,就是一个陌生人,只要几十文钱下去,就连自己这个总瓢把子昨天几时睡的,你都能轻松知道,在自己那里,几乎就没有秘密可言,而在这里,即便是堂堂闯王,连山谷里是否安全,都不被告知,可见闯军军纪之严。

    “早上吃的可好?”等待是件熬人的事情,吕世就和这个兄弟没话找话。

    这一问吃的,那兄弟立刻将扎枪握紧,胸脯一挺大声道:“启禀闯王,吃的好,吃的饱。”

    吕世微微一笑,摇摇手道:“得了,这不是汇报工作,随便聊聊,不要弄得如此正规。”

    “报告闯王,执勤时候聊天,鞭打五下,我还是报告吧。”那士兵坚持道。

    这下吕世是真的无语了,只好对身后的赵兴道:“看看,都是你弄的,想聊天打发下时间都不成了。”

    赵兴笑着打拱道:“纪律是大家商量后订的,那就得遵守,其实,闯王已经范了纪律,我权且记下你五鞭子,等回去找监军士执行。”

    吕世脸色一变,不是发怒,而是恐惧,但转眼一笑,笑嘻嘻的道“我犯你手了吗?”

    “与执勤人员聊天,与执勤人同罪,还有,故意刺探根据地核心机密,图谋不轨,当拿下严查,闯王,你说你犯了没犯?”赵兴还是一脸人畜无害的问道。

    吕世嘻嘻一笑道:“第一,这位兄弟正在执勤,没有范错误,因为他是报告,而不是聊天。”

    铁鹰就饶有兴趣的看着吕世和赵兴斗嘴。

    “第二,我是闯王,我在干什么?”

    赵兴依旧那么笑眯眯的看着闯王,什么也不说。

    “我在查岗,我刚才说的都是故意想引诱这位兄弟,看看我们的纪律是否被完全贯彻。”一脸严肃言辞凿凿。

    赵兴就眯起眼睛看着吕世,笑容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吕世赶紧躲开这个眼神,回身,挺起胸膛,对着那执勤的兄弟严肃的道:“嗯,那谁,你很好,这个月的流动红旗就该给你了。”

    “报告闯王,流动红旗你说了不算,那得我们校场上,我们大队打架打胜了才行。”

    吕世一伸脖子,尴尬的对铁鹰笑笑,然后继续道:“这位兄弟,你对我们部队的伙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兄弟闻听,将胸脯挺的更直,但原本兴奋的脸上马上乌云滚滚,这很滑稽:“报告闯王,我对伙食有意见。”

    吕世就回头看看赵兴,故意长叹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诫赵兴道:“看看,还得常常下来看看,调查调查啊,看看,这下子,问题就出来了,要不说呢,还是常常接触群众好啊。”

    赵兴就笑眯眯的听着,然后对吕世拱拱手道:“你过关了。”

    吕世就得意的一扬脖子:“这叫什么?这叫合理规避,哈哈哈。”然后对着那兄弟大声道:“说,对伙食有什么不满。我马上解决。”

    “报告闯王,我坚决要求不顿顿兔子肉,我明显的感觉我的耳朵不对了。”

    吕世绝倒,铁鹰惊讶,赵兴眯着眼睛坏笑,陈策简直就深有同感。

    吕世那那个这个一番,就是说不出话来,那士兵兄弟满眼希翼的道:“闯王,你可说了的,马上解决的,请赶紧解决吧,现在,兄弟们一见到兔子肉就要吐啊。”

    吕世点点头,严肃的道:“那啥,赵兴陈策,我们走。”说完,拔腿就跑。

    一面跑还一面嘀咕:“不吃兔子肉,那我们根据地产出的兔子怎么消化?为了拉动经济,吃吧你。”

    原本号召养兔子,那是为了提高部队兄弟们的体质,同时也是为了给老营里的姐妹们增加点收入,给春兰找点成就感,没想到,这兔子的繁殖力太过旺盛,到后来,怕打击姐妹们尤其是春兰的积极性,不得不为了收购而收购了,这样,士兵的菜,由原先的十分之一兔肉,变成现在十分之一的蔬菜了,天天这样,你说谁受得了?

    铁鹰咽着口水羡慕的道:“要是黄龙的兄弟也和闯军兄弟一样,天天兔肉管够,那还不得美死了他们?

    陈策看着铁鹰羡慕的脸,小声嘀咕道:“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正在这个时候,谷地里一群人急三火四的跑了出来,带头的那个高大的兄弟远远的就对吕世拱手道:“闯王光临,让您久候,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来的是赵铁匠,现在工匠营的首领。

    吕世上前拉住赵铁匠的手上下打量,看过一番不由哑然失笑,赵铁匠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灰铁粉,身上本来好好的工匠制服,更是大洞小洞,密密麻麻,这要是夏天穿着正好。

    再看看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吕世不由一阵心疼,低声责怪道:“你是管理者,你不是一线工人。”

    赵铁匠眼睛一热,转而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这个命,根本就在工棚里坐不住,同时,有许多地方我不亲自看看,就是不放心。”看看身后的那些人,连忙束手道:“各位首领,赶紧进谷。”

    大家一头答应,然后跟着赵铁匠一起往谷里走去。

    沿途之上,越是往里走,警备越是森严,铁鹰越是心惊,也越是欢喜,心惊的是,这才是关键所在,核心机密,欢喜的是,能被带到这里来,说明闯军已经将自己看作兄弟心腹。

    转过最后一道山脚,远处四个驻天驻地的大高炉,正冒着黄乎乎的浓烟,在这大高炉下,正有无数显得渺小的汉子,精赤着上身,在那不断散发着炽热的炉子旁小跑着忙碌,近处,一个水库旁正有呼隆隆的水声与巨响传来,有无数小独轮车往来穿梭,将一些石头推倒在一个巨大的,由水力带动的巨大碾子里,在那巨大的碾子里,那些被倒入的石头被碾压成小块,最后成为石粉,一些人再将这些石粉用小推车推到那水流之下,在河水的作用下,原本黄乎乎的石粉便被淘洗成了黑黝黝的粉末,然后再被打捞起来,摊到河床上平整出来的空地上晒干,然后有一批人,再将那边晒干的铁粉用小推车推向那高大的高炉。

    陈策小声但骄傲的给目瞪口呆的铁鹰介绍道:“这才是我们根据地核心中的核心,钢铁厂。”看看如白痴一样的铁鹰,再次道:“在闯王的革新下,我们的钢铁厂直接生产好钢,现在,我可以骄傲的和铁鹰兄弟说,我们出产的钢已经抵得上大明全年产量,乃至更多。”

    又看看铁鹰惊掉了下巴的样子,不由显呗的长叹道:“可惜,只是这矿脉太小,要不,我们一年的产量,将远远超过大明全年。”

    看着那四个巨大的高炉,铁鹰相信陈策所言非虚,“如果有了这些钢铁,那我们闯军的所有装备岂不全部自给有余?怪不得,我们的士兵全装备了上好的精钢扎枪,雪亮的马刀,刀盾手也是钢刀辉煌了。”

    陈策得意的道:“不但如此,我们在自给自足之后,我们还大批的外销我们的马刀扎枪。”

    铁鹰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赵兴知道铁鹰误会了,赶紧小声解释道:“兄弟不要误会,我们将马刀扎枪全销往云南,前几天郑宏达哥哥传过话来,云南土司的叛乱,相信在我们的马刀扎枪帮助下,已经从拉锯转向反攻,相信不出两年,云南的叛乱将被扑灭。”

    铁鹰长出一口气,但马上就面有忧色:“如果云南叛乱平息,那朝廷节约下的每年几百万的银钱,还有云南那些围剿叛乱的几十万百战精兵,就将铺天盖地的压过来了,到那时候——”

    陈策长叹一声:“我们何尝不是如是想?但闯王执意,言道,都是汉家血脉,为汉家保留一口元气吧。”

    铁鹰默然,这又是闯王吕世的性格一面,有菩萨心肠,有民族大义。

    “但是。”陈策突然高高昂起了头颅,大声且充满信心的道:“但是,我们有热血兄弟,我们有源源不断的精钢,铁与血,因此,我们将不可战胜。”

    铁与血,对,只要有了这两样,那谁还能战胜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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