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墙内外一片愕然中,第一个清醒过来的是吴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吴涛一把推开还傻愣愣的,被自己的杰作和欢呼的声浪所震惊的床子弩手,指着那段城墙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上弦,快对着那炸倒半边的城墙,再射。”

    这时候那个火器营的副队长才清醒过来,嗷地一声叫起来挨着个的踢打着自己那些已经傻掉的手下;“快快快啊,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弦,快对着那段城墙射击啊。”

    所有的士兵都回过神来,开始疯狂的搅动杠杆和滑轮组,在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完成了上弦上箭的程序,在副队长声嘶力竭的高喊声中,再次射出了死神之箭。

    这次比上次要好的多,十只弩箭都紧密的扎在了大约两丈方圆的那段城墙上,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里,又一次大爆炸响起,又是一团蘑菇一样的云朵翻转着扭曲着升上了天际,尘土硝烟落下时候,那段城墙的夯土再次被剥落坍塌,就剩下薄薄的一成,还有内墙的墙砖,在那里摇摇欲坠。这段城墙的两边延伸出毒蛇一样的狰狞的裂纹,本是固若金汤的城墙只要一点点外力就会轰然倒塌了。

    所有的人都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有的百姓都开始向城墙那里慢慢的挪动,就等着城墙一旦倒塌就要第一个冲进大院与曹家拼命。

    吴涛再次要大家上弦的时候,那个自己身边的监军士突然趴在耳朵已经被震的轰鸣不止的吴涛身边大喊道;“军师快看。”

    吴涛顺着那个监军士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离爆破口几十丈远的城门楼那里,正有几个没被震死的曹家子弟,正手忙脚乱的挪动那几门铜炮,正把炮口向这边瞄准,想来是要轰击自己的床子弩阵地。

    吴涛忙唤来火器营的副队长,大声对他道;“看,敌人想用火炮轰击我们的阵地,你马上分出些榆木喷去打掉它。”

    那副队长忙答应一声,跑到那看热闹的榆木喷阵地上去,召唤五个榆木喷小组,跟着他往城门那里跑。

    榆木喷这东西射程太近,所以要把榆木喷往跟前安放才行,等大家把榆木喷用鸡公车推到城下,开始迅速的按照条例开始安装的时候,城墙上却有几个榆木喷,在几个刚刚跑上城墙的曹家子弟代替了震死的兄弟操作下先期开火。

    随着几声大响,如狂风暴雨般的铅子横扫了黑虎军火器营的阵地,立刻,黑虎军阵地上一片血肉横飞,那五组榆木喷小组和那个火器营副队长当场阵亡,变成了一片血肉。

    火器营的兄弟见自己的副队长阵亡,当时就红了眼睛,不等吴涛吩咐,没命的跑向了那五个榆木喷,继续原先兄弟们的工作,堪堪固定好就点燃了早就装填好的榆木喷。

    随着几声巨响,铁扫把一样的铅子横扫城头,但毕竟这榆木喷射击距离近,而且黑虎军的榆木喷还是仰射,效果不是很好,只是造成城上早有防备的曹家子弟一定的杀伤,于是在轰击间隙,城上城下都开始玩命的装填着自己的榆木喷,希望能第一个开火。

    这时候,城上突然响起了三声炮响,看过去的时候,却是那五门铜炮中的三门开火了。

    三颗火红跳动的炮弹脱离炮膛,高速的狠狠的扑向了黑虎军的床子弩阵地,他们知道现在的曹家生死存亡就看能不能先干掉黑虎军的床子弩了,所以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毁灭了这个阵地。

    高速的炮弹带着炽热的流星,飞过千米的距离在床子弩很远的地方落地,黑虎军上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大炮的射程是一千米,床子弩的射程也是一千米,所以吴涛选择了离大炮一千米外的一段城墙,为的就是不受打破袭击,并且所有的城门附近都是防御的重点,城墙既高且厚,根本就不适合爆破,因此上,吴涛选择的是离开城门的地方。

    但那三颗炮弹却有一个弹跳了几回,带着呼啸的哨音,竟然一头扎进了床子弩的阵地,虽然动能已经所剩无几,但还是砸坏了一个床子弩,余势下还打断了一个兄弟的大腿。

    吴涛见状,看看即将打塌的城墙,看看跃跃欲试的百姓,为了避免百姓的伤亡,咬咬牙道;“榆木喷队,披上淋水的棉被压制敌人的榆木喷,床子弩分出两个,开始攻击城门楼上敌人火炮,打下他,为父老乡亲报仇,为我们的兄弟报仇。”

    “少流父母血,我们顶上去。”所有的闯军士兵都喊着这样的口号,按照军师的安排,开始纷纷把棉被淋上水,顶在自己的头上,拼命的把榆木喷抵近城墙,在敌人不断的榆木喷的轰击下,开始按照山寨的条例安装自己的榆木喷,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顶着棉被冲上,战地上前仆后继的兄弟,拼命的压制城墙上的榆木喷为自己的床子弩争取着时间。

    这时候,一个诡异的场景出现,一个人临死的兄弟,仰躺在阵地上,双眼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竟然轻轻的唱起了歌曲,那是给自己描绘了无限美好前景的歌声,那是闯王教给自己孩子的歌曲,那歌曲欢快而清新,在一个重伤垂死的人的嘴里唱出,本来与这战场格格不入,但现在在这个垂死的人的口中唱出来,却是如此的感染着众人。虽然他唱的并不好听,还断断续续,但每个人都从他的歌声里看到了他对于新生活的无限眷恋和无限向往,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红领巾迎着太阳,

    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

    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在歌声里,他似乎看到他的孩子在根据地的学堂,正追随在闯王的左右,快乐平和的活着,是的,是活着。自己的死去,一定换回来的是自己后代的幸福和安宁。所以在临死的时候才在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显现了这首歌,就下意识的唱起。但从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对自己死去的一丝后悔,是那么的安然,看上去竟然是种欣喜。

    被临时指派的副队长根本不去看那个还在喃喃低唱的兄弟,满含着热泪,在每个歌声的间歇都大喊一声,“瞄准敌人——放。装填定装火药,夯实,装填铅子五斤,装填引火,弟兄们。为身后父老,为死去的兄弟,放。”

    一个士兵顶着沉重的淋水棉被,努力的把榆木喷往城墙底下移动,嘴里无意思的哼唱着那兄弟临死时候哼唱的儿歌,希望找个好的角度来对城上开火。

    城上那些曹家子弟射的箭,不断的射在自己这个非常危险的人的身上,由于太近,每一箭都如同闷鼓一样,每一下都让自己的脑袋承受着打击,身边的兄弟都有在来不及防护的时候被城墙上的榆木喷打死,这榆木喷原本很轻,但为什么现在这么沉重?沉重的原先一个人就可以搬运得动,但现在自己几次努力也不能挪动半分?而且自己原本锻炼的如金刚一般的身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所有的肌肉都开始无规律的战栗,这是为什么?啊,知道了,那是从昨天中午就再没有一粒米一口水进肚子。

    米和肉干都分给了那沿途嗷嗷待哺的乡亲,那些乡亲真的可怜啊,自己就是不吃也该给他们,不为什么,就为他们能活下去,但现在坏了,原先如同枯木一样的榆木喷,现在在自己的手里就如同泰山一样沉重,自己努力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搬不动,那个不顾敌人铅子,只想更快装药的兄弟,为此舍弃了淋水的棉被,只一瞬间身子就被打成了筛子,就那样一面吐血一面不甘的想伸出手要帮助他,但随后有一只狼牙箭狠狠的射进了他那被榆木喷铅子打碎的藤甲里,那个兄弟对自己抱歉的笑笑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剩下的活计还得自己干。

    深吸一口气,猛的拽了下那个倒地的榆木喷,这次却是出奇的轻便,细看时候,却知道不是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而是有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更多的乡亲赶了上来帮助自己,有的顶着淋水的棉被,有的干脆就是赤身**,不顾如雨的铅子羽箭跑上来,为自己心目中的闯军冒着生命的危险,干着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临时副队长满含着热泪,把三个床子弩在乡亲的帮忙下,奋力的推到了射程之内,面对着曹家黑洞洞的炮口,毫不犹豫的镇定指挥,又一轮的炮弹呼啸而来,监军士拽了他一把希望他能躲避,但他甩开了他的手,沉稳的大喊;“拉弦,上箭,点火,预备放——”

    五颗炮弹在这个小小的床子弩的阵地跟前落下,那跳跃的弹丸溅起的泥土都打到了吴涛的脸上,但吴涛毫无惧色,,也无视被打中的自己兄弟的哀嚎,只是镇定的把手举起大声道;“准备好了吗?放箭。”

    他不必去看身后的情形,身后被打中的兄弟倒下,但他坚信,一定有兄弟默默的填补上那个兄弟留下的空缺,所以他什么都不必担心,完成自己的司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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