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大太监点点头,“正是。陛下一日都离不了婉贵妃。”说完深深地叹息,低声道:“谢副相,婉贵妃夜夜缠着陛下,陛下的身子亏损得很厉害。”

    谢东篱的目光迅速在婉贵妃侍寝的那些日子上头扫了几眼,将所有的日子都记在心里,抬头将敬事房的记录还给总管大太监:“也没什么,只要陛下的身子撑得住就行。”

    “其实陛下一直不是一个好女色之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浅尝辄止,可自从两年前盛家给陛下留了那些药之后,陛下……真是无女不欢。”总管大太监苦笑道,“也不知道为何。”

    “盛家给陛下留了药?不是补身子的药吗?”谢东篱的眉头皱得很紧,“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他是知道的,当初齐雪筠给元宏帝用了药,元宏帝其实自从司徒健仁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齐雪筠生的先太子,是她嫁进来之前就有的。

    这之后三十年,宫里都没有添过新的子嗣。

    元宏帝自己应该都已经放弃了。

    四年前盛家后人出现,谢东篱将他们引荐给元宏帝,是想请他们帮着元宏帝调理身子,能多活几年,等小磊长大成人。

    难道元宏帝向盛家要求的不止是延年益寿?

    谢东篱的眉梢轻微跳动,感觉到元宏帝最近的举止有些不同寻常。

    但目前来说,他还管不到这一块。

    先把那个在东元国扎根数百年的世家连根拔起才好。

    从宫里回到亲王府,谢东篱先去看了看小磊。

    他的肩上先前中箭,虽然并没有扎到肉里,但箭势来势汹汹,还是将他的脏腑冲撞得震荡。

    先前没有觉得不妥,过后却吐了好几次,连饭都吃不下。

    盛青黛给他又扎针,又煎汤药,照顾得十分周到。

    为了让小磊恢复得好。盛青黛的汤药里加了镇静的成分,因此小磊一直昏昏欲睡。

    盈袖一直坐在屏风对面的长榻上,和盛青蒿一起说着盛青黛和小磊的事。

    小磊不惜退亲,不做皇太孙。也要跟盛青黛在一起的事,盈袖已经说与盛青蒿听了。

    盛青蒿一直担心地就是盛青黛不顾一切跟小磊做出不妥的事,如今知道两个人都是有心要在一起,也就慢慢理解放心了。

    “你说,真的能让黛黛忘记她学的盛家医术?”盈袖低声问道。“不会把小磊一起忘了吧?”

    “谢夫人,您真是对我盛家医术没有信心。”盛青蒿一本正经说道。

    盈袖讪笑。

    在她成为盛琉璃之前,她确实对盛家有盲目的信心。

    但是在她成为盛琉璃之后,她对盛家医术的信心……不比对她自己更足……

    可转念一想,除了盛琉璃之外,盛家在这两千多年里并没有闲着,肯定还有更多机会学习更多的医术,比盛琉璃留下来的那几本医书要强多了。

    “我是慎重起见。”盈袖叹息,盯着在屏风另一边忙忙碌碌的盛青黛的身影。

    那屏风是半透明状的,能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影子。

    “我也是一样。有这样一个妹妹。真是短寿三年。”盛青蒿苦笑。

    他们盛家人不论男女,成亲都晚。

    一来是学医比较耗费精气神,二来也是医者养生,男女十八岁之前身子骨都没长结实,早早成亲生子,对男女都不好。

    盛青蒿二十多了,依然没有成亲,家里人也没有催过他。

    只盛青黛是姑娘家,到十八岁出嫁,但她没有看上的人。所以也一直耗着,家里人同样没有催。

    谢东篱走了进来,正好听见盛青蒿的话,不由笑道:“有这样一个好妹妹。就是短寿十年也值得啊。青蒿,就别假心假意说这种话了。”

    盛青蒿笑了一声,站起来对谢东篱拱了拱手:“谢副相说笑了。”

    两人寒暄几句,谢东篱就问起小磊的情形。

    盛青蒿带着他转过屏风,对盛青黛问道:“黛黛,小磊怎样了?”

    盛青黛斜坐在小磊床边。正搭着他的腕脉给他数心跳。

    听见盛青蒿的声音,盛青黛头也不回地道:“好一些了,但是小磊似乎有内伤,这个就可大可小。”

    谢东篱轻轻咳嗽了一声。

    盛青黛回头,看见是谢东篱来了,才忙起身纳福,又问道:“谢副相是从宫里回来的?陛下可说什么没有?”

    谢东篱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见到元宏帝,心里感觉有些异样,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陛下。陛下歇得早。”说着,对他们兄妹点点头,“今天劳烦你们在这里照顾小磊,内子也会在这里候着。我要出去一趟。”

    盛青蒿忙道:“谢副相放心,尊夫人和小磊我们都会小心看护好的。”

    盈袖听见了,默不作声撂开帘子走了出去。

    谢东篱从里屋出来,看见盈袖站在廊下,忙走过去给她把大氅拢了拢,道:“外面冷,你进去吧。”

    盈袖转头问他:“宫里到底怎样了?你要去哪里?”

    谢东篱想起了元宏帝和婉贵妃之间的事,想到盈袖跟婉贵妃交好,轻声道:“倒是有件事,等下你有空了,问问黛黛,他们跟陛下诊治,都给了些什么药?可有……”

    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可有什么?”盈袖好奇,“对我也不好说吗?”

    谢东篱便俯下身,在她耳边道:“问问他们,可有给陛下治过他的不能生育的病……”

    盈袖心里猛地一抽,连嘴角都抽搐了两下,“……这件事为什么要问?”

    谢东篱用手给她整整白狐围脖,“自然是有用的。我要出去了,今天可能不回来。如果回来,也会很晚,你别等我。”

    盈袖笑了,也给谢东篱掸掸他的玄狐大氅,“这你放心,我到时辰就睡。你儿子不知多守时。”

    现在她的起居作息,完全被她肚子里的孩子左右。

    他饿了,她就要吃。

    他醒了,她就要起身。

    他想出去逛。她就得披了大氅出去转一圈。

    不管外面多冷,刮风还是下雪,总之是风雨无阻。

    谢东篱一直估摸着自己这个儿子应该跟自己的性子特别像,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盈袖有这样的夫君和儿子,也只有她自己甘之如饴。

    看着盈袖仰头看着他的专注小脸。谢东篱心里突然一片温柔,他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回去吧,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盈袖红了脸,目送着他的背影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旋身回到屋里,看见盛青蒿站在灯下,对她笑着挑了挑眉。

    循着他站的方向,盈袖看了过去。发现屋外回廊上的情形,正好能被盛青蒿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谢东篱跟她亲吻的样子,肯定被他看去了。

    盈袖极力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坐回长榻上,纤纤素手拎了茶壶,给自己冲了一杯茶,又给盛青蒿也斟了一杯,一摆手笑道:“盛公子请坐。”

    “咦,谢夫人突然这么客气,青蒿心里惶惶然。”盛青蒿扯着嘴角笑了笑。坐到她对面。

    盈袖手里捧着茶盏转了转,低声问他:“盛公子,你和盛家老祖一直在给我皇祖父看诊,是不是?”

    盛青蒿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嗯”了一声,笑道:“谢夫人有什么见教?”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皇祖父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听说你们盛家医术神之又神,能把我皇祖父早年的病治好吗?”盈袖问得非常含蓄,但是盛青蒿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元宏帝的那件事,是元宏帝专门拜托过他们盛家。不要对外人说起,特别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对于盛青蒿来说,这是病人的嘱托,他们应该遵循。

    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跟盈袖和小磊息息相关。

    况且以元宏帝的年岁,他的那种病能痊愈的可能性太小了。

    那几乎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如果他想有所成果的话……

    盛青蒿托起茶盏抿了一口,想起小磊已经放弃了皇太孙的位置,如今盈袖就是最顶上那一个了,她关心这件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他们盛家虽然对于病人的隐私很重视,但是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不会卷入各国的政争当中。

    元宏帝的要求,从严里说,其实已经是朝争的来头了。

    盛青蒿挠了挠头,往后往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琢磨一阵子,慢条斯理地道:“皇帝嘛,除了想长生不老,就是想多子多孙了。我们给元宏帝必须开的药,也都是为了这两个目的。”

    盈袖眼神微闪。

    这就是说,确实用了治生育的药?

    谢东篱为什么突然让她问盛青蒿这个问题呢?

    难道是宫里……有人有了身孕?!

    因谢东篱这两天都在宫里带人清洗齐雪筠留下的人手,其中发现了什么特殊情况也未可知。

    如果是有妃嫔偷人怀孕,谢东篱应该绝对不会让她去问盛家人,有没有给元宏帝治疗生育方面的疾病。

    两相一对照,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宫里有人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元宏帝的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最近一段日子,元宏帝竟然拿小磊纳侧妃的迎亲礼开刀,摆了这样大一个大圈,来请君入瓮,钓出一堆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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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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