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上还有个倭国?”

    王姮愣了一下,她以为,那个地方还是片荒芜。

    或许有土着,但应该也都是未经教化的野人。

    可听楼彧这意思,人家有了王,还能派遣使臣来大虞,想来是个相对有规制的国家。

    或许跟突厥、吐蕃差不多。

    但,即便蒙昧,也是有着独立的政权,有王、有军队,而非任人采拮的无主之地。

    “对,史书上有记载的,阿姮,你所说的金银岛,就是倭国。”

    “不过,区区野人罢了,即便自立为王,也算不得什么。”

    楼彧作为传统的士大夫,骨子里自带天朝上国的骄傲。

    什么倭国,在他眼中,那就是需要教化的蛮夷。

    他们理当臣服大虞,奉大虞为主。

    至于岛上的金矿银矿,大虞需要,那就该主动奉上。

    当然,大虞朝作为天朝,自有大国风范,不会亏待了诸多附属。

    “圣人已经下旨,允许倭国使臣进京。”

    接纳来使,便是有意交好。

    待两国正式确立的主从关系,圣人自会另有恩赏。

    “不可!”

    王棉从楼彧的话里,听出了天朝上国的骄傲与包容。

    独属于天朝的恩赐,旁的番邦也就罢了,某个小岛不配!

    “楼郎君,阿玖,这个地方的人,与旁人不同。”

    “他们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王朝强大,他们就是最忠实的狗。可一旦他们强大起来,他们就会弑主。”

    “他们泯灭人性,他们从不感恩,他们……是畜生!”

    王棉从未如此激动。

    她一想到某个小岛,脑海里就会浮现诸多让国人痛彻心扉的惨事。

    它们学习了天朝的文明,却在随后的一千多年里,数次与天朝为敌。

    更是险些将天朝亡国灭种。

    此仇此恨,哪怕王棉穿越一遭,也无法释怀。

    此时,它们还没有发展起来,索性就掐死在萌芽中。

    即便不能彻底剿灭,也要让它们只能成为天朝的金银矿,而非一个能够强大起来的死敌。

    王姮和楼彧都愣住了。

    他们认识王棉十多年,曾经见过王棉讨厌某人或某事。

    但,似此刻这般深恶痛绝的模样,还是头一次。

    倭国,真有这么“危险”?

    竟让阿棉忌惮至此?!

    “阿棉,你没事吧?”

    王姮抬手,轻轻握住王棉的胳膊。

    王棉这才发现,自己竟激动得颤抖起来。

    她是真的急,也是真的气。

    某个岛国能够发展起来,就是一点点从天朝汲取养分。

    遣隋使、遣唐使,表面上是友好邦交的证明,实则却是养虎为患。

    它们不值得,更不配得到天朝的璀璨文明、先进文化。

    但,王棉激动过后也知道,依着天朝人骨子里的宽容与豁达,有人虚心求学,定会倾囊相授。

    而鬼畜什么的,最擅长的就是伪善。

    他们总能展现的谦逊、有礼,哪怕是杀人,也能先鞠个躬,笑着狠狠的亮出屠刀。

    这样好学的学生,天朝人是无法拒绝的。

    当今圣人,亦是能够成为天可汗的圣明君主。

    他海纳百川,他愿为天下之主。

    面对积极求和的番邦,圣人定不会拒绝。

    所以,遣虞使,不可拒绝,势必能够成为未来几年、几十年的风尚。

    既然不能阻挡,那就要竭尽所能的攫取利益。

    “我没事儿!就是实在厌恶它们!”

    “它们慕强,却不惜弱……”

    只要一提到它们,王棉就有一肚子的国粹。

    不过,王棉也不会只图口头之快,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楼郎君,刚才您说,我们的船队,载回了满船的金银?”

    “……对!”

    楼彧提到这事儿,表情略微妙。

    原本以为王棉所说的金银岛是个无主之地,但没想到,已经有了独立的政权。

    当然,楼彧也不是古板的酸腐文人,他是权贵,如今更是政客。

    他所要在意的,是大虞的天下太平、国富民强。

    有独立政权又如何,毗邻大虞,那就是他们的后花园。

    楼彧唯一要考虑的事,是金银岛并不与大虞接壤,中间隔着大海,一来一去,并不便宜。

    王姮此次派遣的船队,耗时一年多,才顺利返航。

    期间,确实有初次前往,且需要跟当地土着争抢的缘故。

    但,这来回的路程,确实遥远了些。

    大海之上,更是危险重重。

    整个远航所耗费的银钱,与能够挖回来的黄金白银,是否能够持平,还需要进一步的计算。

    只要利益足够大,楼彧就能继续派人去挖矿。

    可若是……那也只能作罢。

    楼彧神色不动,心底却已经将利益得失等计算得十分清楚。

    “楼郎君,我知道,船队一来一回耗费巨大,未必能够比得上所能挖回来的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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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倭国不是要派遣来使嘛,他们抵达京城后,见识到大虞的富贵锦绣、文化绚烂,定会心生向往!”

    “兴许啊,定期遣使来大虞学习,会成为惯例。”

    “楼郎君,咱们虽然好为人师,可知识宝贵,岂能免费?”

    “寻常先生,收个学生,还要束修呢。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

    “大虞有他们需要学习的先进知识,而他们有储量惊人的金矿银矿,索性啊,就让他们每次来使的时候,都要带足金银做‘束修’!”

    “说是贡品也行!反正不能带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就跑来大虞‘偷师’!”

    王棉知道,天朝自古就讲究大国风范。

    但,大国也要过日子啊。

    绝不能耻于谈钱,不能只要面子不要里子。

    如果非要给这笔钱找个“清贵”的名声,那就定义为学费。

    王棉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珠子,嘴皮子更是十分利索。

    楼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王棉,虽然市侩了些,浅薄了些,却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她对于天朝的亲近与赤诚。

    她十分热爱这片土地,对于天朝更有着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孺慕与敬爱。

    就是因为感受到王棉的赤子之心,楼彧才没有过度计较她的来历。

    她,不是异类,对天朝没有贰心。

    “王棉,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对这些倭人如此忌惮、厌恶!但,我相信你!”

    楼彧温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的放矢,你必定有你的理由!”

    王棉是真心为了天朝。

    楼彧虽然只把王棉当半个自己人,但只这半个,亦是极限。

    也足以让楼彧相信她所说的话,并认真考虑。

    待倭国的使臣进京后,楼彧会重点关注。

    还有金矿银矿事宜,楼彧也会仔细衡量。

    楼彧没有明确的说会如何如何,也没有直接答应王棉的建议。

    但,王棉还是放了心。

    因为楼彧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还愿意相信,这就足够了!

    对于楼彧这种混迹朝堂的大佬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事情,就会妥当的、完美的去处理。

    而当一个权臣开始算计的时候,某些人别说占便宜了,它们注定要倒霉!

    ……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正旦。

    按照规矩,每年正旦,宫中都会举办宴集。

    今年亦不会例外。

    圣人登基已经两年,坐稳了朝堂,上皇及其心腹等,也都认了命,不再挣扎。

    圣人对朝堂的控制愈发深入。

    宫宴也就愈发的热闹,开始呈现出盛世才会有的繁华。

    只是,绚烂之中,却有微瑕——

    “皇后的气色不太好,甘露殿已经连接半个月弥漫着药味儿。”

    楼彧参加完宫宴回来,大红的官服都没有换,就直接越过后山,来找王姮。

    盘膝坐下,接过王姮亲手递给他的热茶,轻啜两口,楼彧便略带担忧的说道:“皇后似是旧疾复发了!”

    李皇后不只是皇后,她还是圣人的精神支柱,太子的擎天大伞。

    她若是有个万一,刚刚稳固下来的朝堂,定会掀起巨大震动。

    说句天翻地覆有些夸张,但绝对影响甚大。

    “皇后的病,阿棉炮制出来的特效药,也不起作用吗?”

    王姮自是知道李皇后的重要性,她也有些忧心。

    “王棉的药,主要是退热消炎,她还弄了一些外伤药,但皇后的病,却是天生的顽疾。”

    不是风寒高热,也不是跌打外伤。

    王棉的神仙手段,于皇后无用。

    喝了茶汤,楼彧只觉得身体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

    他随手将茶盅放到一旁,叹息道:“其实,不只是皇后,太子亦有此类病症。”

    王姮点点头,“我知道,阿棉说过,这叫遗传。父母若是有天生的疾病,就会遗传给儿女。”

    “嗯!就是遗传。听说,皇后的母亲,便死于心疾,享年才四十六岁。”

    而皇后,遗传了亡母的心疾,今年也四十有余。

    包括皇后本人在内,她的至亲们,都在担忧,她可能活不到知天命的年纪。

    虽养尊处优,却也劳心劳力。

    皇后还接连生产,伤了元气,她的身子愈发破败。

    若非有太医院的太医精心调理,还有圣人遍寻天下找来的神医,皇后可能已经——

    即便如此,皇后的身体越愈发不好了。

    今年还能支撑着主持宫宴,明年就不好说了。

    王姮听了楼彧的话,抬起头,看向宫城的方向。

    巍峨的宫城,披红挂彩,炮竹声声,尽显新春的喜庆与欢乐。

    但,却又掺杂着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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