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已是昏暗。

    篝火旁,张虞找来郦嵩、什翼、郝昭,商量阵亡军士的抚恤问题。

    今立下了功绩,又挽救赵谦险些兵败之事,以及分功于阴修。阴、赵二人自然不会在分配物资上小气,因而张虞干脆让郦嵩带人去搬。

    而郦嵩或许是怕拿太多战利品,会被别人计较,仅从汝南军营里牵来军马十来匹,牛有四五头,金银各上百斤,绸缎三十匹,铜钱二十余万。

    当张虞看到郦嵩所拿回的战利品,实在忍不住而叹。

    “伯松,你知道买一个县令要多少钱吗?”

    郦嵩呆愣摇头,不明白张虞为何突然提及卖买县令的事。

    张虞痛心疾首,说道:“当今天子有令,四百石吏需出四百万钱,任两千石上卿需二千万钱。王使君继任豫州刺史,向天子交了六百万钱。”

    “我今后若出任县令或是县长,少则向天子缴纳三百万钱,多则向天子缴纳一千万钱。你拿回的这些东西,算是勉强够兄弟们封赏!”

    在张虞眼中郦嵩真就拿少,应该多薅点战利品的羊毛,最好能帮自己凑出当官的钱。

    郦嵩咽了下口水,震惊问道:“当官还需要缴这么多钱?”

    “你以为呢?”

    张虞无奈说道:“能当官那个不是大富贵之人,然后这些人从百姓身上剥削回来。”

    显然郦嵩因常年生活在边塞,对钱财缺乏概念,二十几万看似非常多,能买好几匹马,甚至还能买奴仆。

    但对拥有巨额财富的世家眼里,简直是笔小钱,否则汉灵帝不至于开价这么离谱。

    汉灵帝为了卖官发烧挣钱,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一百石标一百万钱。如刘备的县尉标价二百万或三百万钱,曹操的济南国相标价两千万钱。

    历史上刘备鞭挞督邮,怕不是和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当官,今下居然要被罢免有关。

    “那姑父怎么没交钱?”郦嵩问道。

    “因为姑父的官就不值钱,管不了人,又没兵,这名头给与不给都一样,天子哪会要钱?”张虞说道。

    汉灵帝算是懂得商业交易,知道有权的官职才能卖,没用的官职没人买,不知拉拢人心来封赏。

    闻言,郦嵩弱弱说道:“那我要不回去再要些?”

    张虞挥了挥手,说道:“岂会重新回去拿东西的道理,今后多记得便成。”

    “多谢济安!”

    此番少赚钱,全当培养郦嵩的眼界所花出去的学费。毕竟世界上天才太少,培养人才早晚都要吃亏。

    见篝火小了些,张虞拨弄了下火柴,让火焰更旺盛些。

    放下木棒,张虞问道:“今日军中阵亡一人可是?其余军士受伤情况如何?”

    “受伤士卒约十来人,已交由医师疗伤。”郝昭说道:“阵亡实有一人,乃我部手下军士,陷阵时中流矢而亡。”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受伤士卒需好生照料,尽量将众人治愈。”

    “诺!”

    顿了顿,郝昭问道:“少君,那阵亡军士如何安排呢?”

    阵亡军士的难题不外乎是尸体与抚恤的安排问题,在东汉之时,汉人讲究入土为安,而火葬仅有在羌胡地区广泛传播。当下如果想将尸体送回数千里外的边塞,根本是难以做到。

    但问题总是要解决,无非是变一法子。今运尸体归乡不成,那就焚烧尸体,将骨灰连同阵亡的抚恤,一同由军士带回去,这总比客死他乡埋葬好。

    “兄弟们随我南下,我不能让他们客死他乡。”

    张虞看向郝昭,沉声说道:“阵亡将士可先用火葬,之后再收敛骨灰。回到颍阴,我会向使君请出公文,之后你找几个他生前要好的同僚,亲自护送归乡,将遗骸交于家人。”

    “如果家中贫困,让坞中多出些钱财。毕竟兄弟们随我南下,在豫州为张氏拼杀。今战死了,若不能妥善安置,我问心有愧。”

    “诺!”

    郝昭神情动容,说道:“请少君放心,昭必会安排妥当!”

    众人谈话间,张茂山快步而来,说道:“少君,那袁议生言奉赵府君之命,前来拜会我部!”

    “哦?”

    张虞微思了下,说道:“我亲自出迎袁议生!”

    郝昭有眼色,起身说道:“少君,阵亡军士火葬之事,我这便去安排!”

    “好!”

    张虞点头说道:“火葬时,记得知会我。”

    安排妥当,张虞带着郦嵩亲自去出迎袁秘。

    而袁秘拖着伤腿,正指挥左右从马车上搬卸钱粮,张虞远远得见不明所以,趋步上前询问。

    “袁君这是为何?”张虞问道。

    袁秘笑了笑,说道:“赵府君见从事所取钱粮不多,特让某多送些钱粮过来。”

    张虞神情惊讶,说道:“这般劳烦赵君,实在太过客气。”

    张虞没想到赵谦会这般靠谱,见张虞所部分战利品少了,竟还特意派人送来。

    袁秘拱了拱手,笑道:“若无张从事纵马疾行救援,我汝南军士必遭彭脱所败。彼时秘言语冒犯,还望张从事勿要介意。”

    “能理解!”

    张虞拱手问好,说道:“袁君心系汝南军士安危,我怎会怪罪!”

    “秘字永宁,如若从事不弃,可以以表字相称!”

    “某字济安,还望指教!”

    互相道了表字,张虞算是和袁秘结识。

    袁秘虽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但为人颇是健谈,丝毫看不出世家贵子的傲气,这或许与袁秘父亲袁忠常年被党锢有关。

    “今彭脱已亡,不知汝南可还有大批黄巾需剿?”张虞问道。

    袁秘沉吟少许,说道:“据赵府君所言,彭脱贼首已亡,余部黄巾已是胆怯,今欲降服余部,令让汝南尽快恢复生机。”

    张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率部开拔北上,回颍阴驻扎。”

    “有劳济安兄奔波!”

    寒暄一番,见战利品搬运完,袁秘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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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因彭脱已亡,汝南无需颍川兵马帮衬,赵谦、张虞各率兵马返程。

    相较南下的急促行军,大军返程更是缓慢些。

    是日,张虞率骑在官道两侧而行,汝南步卒居中而行。

    行军间,张虞却见步卒的队列中竟发生言语争吵,似乎影响到前后行军的士卒。

    张虞催马上前,却见是之前被他招入军中的孟宁之,正与其屯长发生言语冲突。

    “吁!”

    张虞勒停马匹,将发生争吵的两人从队伍中拉出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禀从事!”

    见到眼熟的张虞,孟宁之随即诉说委屈,说道:“那彭脱首级乃是我所斩,今围杀诸人皆有功绩,而唯独我无功,岂有此理?”

    屯长神情恼怒,说道:“彭脱首级被你所斩之前,已被其他人用长矛所杀,怎能算你所斩首级功绩!”

    孟宁之忿忿不平,说道:“他身披铁甲,纵身中数矛,亦尚有气息。我斩他时,彭脱尚未断气,怎能不算我的功绩。”

    “你二人在此争此小功,实属无趣!”

    张茂山看向争吵的二人,沉声说道:“彭脱纵马出逃,若非少君射出两箭,将其射落马下,你等安能有斩首彭脱之功。若非少君无心争功,岂能你等……”

    “住口!”

    张虞先是瞪了眼张茂山,而后语气平缓,说道:“当时众人围杀彭脱,我居高看得清楚。彭脱被孟宁之所斩之前,其尚有余力,今斩首之功可算孟宁之一份。”

    “知否?”张虞问道。

    屯长犹豫少许,说道:“容仆重新上报于都尉。”

    张虞挽着缰绳,沉声说道:“若杜都尉有异议,可让他来找我!”

    “诺!”

    孟宁之作揖而拜,欣喜若狂说道:“多谢张君为仆作证,仆感激不尽!”

    “你作战骁勇,如能得贵人赏识,今后当有前程!”张虞留下一意味深长的话,便策马离开。

    当张虞离去时,孟宁之望着张虞的背影,露出深思之色。

    要想出人头地,真是要靠贵人赏识。而自己能出任什长,以及公平得到军功,不就是张从事所给的吗?

    孟宁之心思,张虞自然不知。他留下那句话,确实有看重孟宁之作战骁勇,悍不畏死的特性。

    但张虞不是说非收孟宁之不可,军旅中有不少孟宁之这般冲锋陷阵的勇夫,类似乐进、魏延、丁奉、蒋钦等这些在三国中留名的将领,无不是从底层厮杀出来。他们因领导者的赏识,才得以名留史书。

    如果孟宁之聪明,自然会来找他;若是只懂厮杀的憨人,张虞要他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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