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麓山,王氏山院。

    清晨时分,山间薄雾朦胧。

    后院内,红娘神色匆匆,敲了敲王霁的屋门,见屋内没有反应,迅速推开屋门。

    快走几步,来到王霁榻前,红娘掀起纱帘,喊道:“千金快起来,张郎君前来求亲了!”

    “什么?”

    王霁微眯睡眼朦胧的眼,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快起来,张郎君与其父亲将登门拜会求亲。家主与夫人收到名刺,得知张郎君来意,颇有些不悦。”

    闻言,王霁赶忙从榻上惊醒,说道:“红娘,快为我洗漱装扮!”

    “诺!”

    仓促洗漱后,王霁顾不上化妆,素脸朝天去见王宏。

    此时,王宏喝着热面汤,眉目紧皱不已。

    “云中张氏是何出身?”

    王母满脸的嫌弃,说道:“今仗着些许资产,竟敢来登门求亲?”

    “夫君,不如直接回绝,免得登门接待,浪费时间!”

    王宏搁下汤勺,说道:“张虞为我学生,去年至大麓进学,直接回绝不见,恐说不过去。”

    王母没好气说道:“若是怕不合礼仪,直接说你不在府上,打发他们走!”

    “且慢!”

    王霁步履端庄而来,平复气息,说道:“父亲,别人远道而来求亲,今直接将其赶走,恐不合规矩。”

    说着,王霁细步入堂,笑道:“且我闻张虞以百骑破胡人,武略应是非凡,其虽非有门楣,但名声远扬,今将其匆匆赶走,恐非明智之举。”

    王母脸色微沉,说道:“区区武夫,倒不如温劭!”

    “夫君~”

    王宏捋髯而吟,打断说道:“殊岚所言有理,济安从塞外远道而来,路途足有千余里。念在情面上,我理应出面接待,以免伤王氏名望。”

    说实话,王宏对张虞求亲的行为有些不满,在他眼里张虞虽说有才,且值得培养,但不代表他会将女儿嫁给张虞,毕竟其中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今登门接待张虞父子,算是王宏给张虞面子,以便不毁了二人之间的师生之谊。毕竟自张虞百骑破胡部之后,王宏便有收张虞为弟子的打算。

    “来人备礼,稍后迎张氏登门!”王宏吩咐道。

    “诺!”

    见状,王霁微微松了口气,能让张虞登门拜会,才有求亲成功的希望。

    约过了一个时辰,张冀、张虞父子身着绸缎新服,登府门拜会。而王宏为了不表现失礼,出门微微迎接了下张虞父子。

    一番寒暄下来,王宏与张冀父子二人至大堂就位,而王母与王霁则躲在漆木彩绘屏风之后,听着三人聊天的内容。

    张冀呈上礼单,拱手说道:“定襄北部都尉张冀拜见王君。我儿能有今日之学,多赖王君教导。”

    “学生拜见长文公,祝王师新年如意!”张虞说道。

    王宏象征性打开巾帛,粗略瞄了几眼,说道:“二位从边塞远道而来,某深感荣幸。去岁济安至此求学,我惊其勇略,特授兵法。此番归乡,建破胡之殊功,果然非凡!”

    张冀神情谦逊,恭敬说道:“济安本长于勇武,而短于谋略。幸蒙王君教诲,我儿才能建此殊功。”

    说着,张冀犹豫片刻,说道:“冀闻王君膝下长女及笄,才貌出众。冀特携我儿至此,向王千金求亲,望成两家之好。”

    张虞拱手说道:“学于大麓时,虞幸见千金,便有求娶之念。今斗胆前来,望王师恩准!”

    王宏捋髯沉吟,说道:“济安武略超群,我甚是器重。实不相瞒,我已有收济安入门之意,并无门第之轻见。”

    “仅是我女虽已及笄,但年纪尚小,我不忍将其外嫁。故不论太原温氏求亲,亦或是上党陈氏求亲,我皆一一回绝。”

    王宏本想当即回绝,但想着不如之后回拒更合理些,故作犹豫说道:“今下济安远道求亲,容我与家人商量!”

    张冀神情间略有失望,说道:“爱子之心,人尽相同。冀不敢强求,愿候王君回复。”

    “不急!”

    王宏笑了笑,说道:“我已命人设宴,君与济安可于山宅暂歇。”

    “多谢王君心意!”张冀答道。

    又聊了半响,王宏便寻事离开,留出空间与张冀、张虞二人。

    待王宏走了,张冀朝着张虞摇了摇头,表示此番求亲怕是难成。

    张虞没有多说什么,表面神情虽说不变,但心中暗暗期望王霁能从中发力。

    此时,王宏从外堂转入后堂,便见到王霁与王母又有争执。

    王母评价道:“张虞虽说颜貌俊朗,但门第差了些。但凡门第高些,便算是良婿。”

    显然因张虞的颜值外表,让王母对其的好感度上升不少。今下王母不纠结张虞个人,而是纠结张虞的门第。

    王霁神情无奈,说道:“张虞一表人才,另有出众才干,今后岂会是碌碌无为之辈。若将温劭与他相较,当有天壤之别。”

    王母微微摇头,说道:“今时出众,如何料定日后必定不凡?”

    “张虞习弓马,常年争斗。眼下可说无事,但刀剑无眼,又怎知日后呢?”

    张虞的武人身份,则是王母纠结的第二个点。相较习文治经的士人,征战沙场的武人,危险系数太高,容易受伤而亡。

    王霁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世间一切都存在平等,征战沙场伤亡确实高,但在大汉国内,却能受封爵位。习文治经的士人寻常来说,高官上卿已是他们的天花板,根本没机会封爵。

    今时,王霁余光看见王宏,关切问道:“父亲以为那张虞如何?”

    王宏笑吟吟问道:“殊岚莫非是瞧上了张济安?”

    “看上了!”

    王母没好气说道:“她被张虞的相貌迷住了,说什么都不听。”

    “真的?”王宏反问道。

    “是也不是!”

    王霁半转身子,羞涩说道:“之前温劭求亲时,我便说能为我郎君者,上马挽弓强射,下马读经治。相貌俊朗,行常人不敢为之事。今张虞与女儿昔日描述之郎君,颇有相似之处!”

    闻言,王宏眉头微皱,他本想借商量为名,打发走张虞父子。但今女儿看上张虞,则需要让他为此而犹豫了。

    实话实说,王霁所描述之语颇是客观,张虞不论是才学还是相貌,各方面颇是出众,仅是门第弱了些。

    今要将女儿嫁于张虞,对他来说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中芥蒂而已。

    其一,与王母担心一样,他虽不嫌弃武人,但让武人做自家女婿,他还是有些芥蒂,他更希望女婿能从政。

    其二,张虞来大麓山求学,竟看上了他的女儿,而且女儿对他颇有兴趣,这让王宏有种家被偷的感觉,隐隐的不爽。

    “夫君~”

    王宏伸手示意王母安静,他需要思索是否答应张虞求亲。

    忽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更为他带来弟弟王允的急信。

    “家主,二君有紧急书信送至!”

    仆从奉上加密的手书,说道。

    “子师书信?”

    王宏眉头微松,拆开王允紧急寄来的书信。

    仅是一瞧,王宏神情便为之而变,神情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怎么了?”王母问道。

    王宏深呼吸口气,竭力平静说道:“子师传信来,言张角率太平教徒反叛,从者多达百万余之数,攻略城邑,杀害吏长。今冀、豫、兖、青等中原大州已是烽烟四起,告援书信纷入朝廷。”

    “啊!”

    王母神情大惊,恐慌说道:“这当如何是好?是否会危及祁县?”

    王宏没有理会王母的问题,而是将手书重拍到案几上,恼怒说道:“若非阉党把持朝纲,致使民不聊生,今天下安会大乱!”

    王霁则是心中一喜,上前扶住王母,安慰说道:“今群匪将起,仅凭经学不足以安,还需武力在身。王氏有部曲,另有张氏五十余骑,纵有匪徒侵犯,亦不足为惧。”

    “父亲,叔父可还有说些什么?”王霁问道。

    王宏缓和心情,蹙眉说道:“你叔父受三公保举,被拜为豫州刺史,将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二人共平豫州黄巾。”

    “今虽拜豫州刺史,但因左右从人不多,来信让家中派些部曲南下,以随他东出赴任。”

    王允书信内容不多,其一,讲述张角率众反叛,声势浩大,让家人结社自保;其二,因他从侍御史升迁豫州刺史,面对混乱的中原,他左右人手不够,需要让族里派人帮衬。

    说着,王宏脑海里浮现出张虞,长吐了浊气。

    以他见识非常清楚,百万黄巾反叛,中原州郡大乱,仅凭经学出仕,怕是不够了,军功才是将来的王道。

    而张虞这种勇略之辈,在这混乱的世道,将会大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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