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干部本有五百多落,生口三千多人。经张氏搜捕部落内外,斩首百余级,俘胡两千三百多人。

    经过张虞与张冀的商讨,依照张虞的建议,将千余名胡人编为一百五十落,其中张虞直领一百落胡人,张扬分领五十落胡人。

    余者所俘胡人,张冀根据往昔坞民所付出的贡献,将生性温和的胡人尽数赐予坞中三百多户为奴隶。

    一番操作下来,约半数胡人成为张氏直属部民,另半数被发配为坞中奴仆。如若生性凶残者,将会被贩卖于并州豪强,以免多生事端。

    在叱干部的营地休整一日,当天张冀带着士卒押解胡人回坞。

    为了好生安置一百五十落胡人,张虞与郦嵩先行一步,提前回到参合坞,以便挑选适合安置胡人的地方。

    参合坞于参合口险要修筑,南临湖池,北临山岭,其中有参水流经,属于雁门道上的必经之地。

    如果将胡人安置于参合坞周围,需寻找一处水土肥沃,以达到既要能保卫参合坞,又便于张氏控制一百五十落的胡人。

    在如此需求下,张虞率几人顺参水而行,在距离参合坞的五、六里地时,张虞见当地水土肥沃,属于是山地草场,在参水河岸还能耕作,便选此处以来安置什翼部。

    之后以什翼部为中心,张虞朝左右寻找牧场去,分别在左右三四里地外以用来安置另外两部落。

    安置的地方找到了,张虞令人通知张冀,将三部迁徙而来。

    因三部属于拆分至叱干部,为了避免部民互相勾结作乱,张冀特将所有叱干普达的亲眷全部扣下。

    两日后,什翼与步禄狐突利二部遵从张虞的命令,将二部迁至坞北放牧。

    另一部因张杨选人问题,磨蹭了许久,最终张杨选侯莫尔烈为五十户长,代他治理管辖直属部民。

    侯莫尔烈,属于胡人中的另类,不擅骑射,反而对算学、语言有天赋。六年前被出猎的张冀俘虏,后来归顺张冀,在参合坞中做事。

    选侯莫尔烈出任五十户长,大概是张杨实在找不到亲信帮他管理部落,唯有让属于张冀部下出任。

    侯莫、步禄狐、什翼三部依序至牧场,为了收三部民之心,张虞从坞中调出不少物资,以来帮助三部胡人过冬。

    不仅于此,为了让三部胡人认可自己,张虞常会到什翼部居住,到侯莫、步禄狐二部巡视,熟络部落中的胡人。

    因离参合坞近,张虞规定三部每月抽出两天时间集结,听由张虞指挥操练。

    张虞这般重视胡人,倒不是行为胡化,而是单纯从培养班底的角度出发。

    参合坞人口不多,倾巢而出仅三百多老弱,精壮能战者百来人。每折损一人,张冀都心疼得不行。

    这种情况下,张虞必须从胡人那边动脑子。胡人虽说个子矮小,纪律性差。但却胜在从小骑射,属于是天生且优质的骑兵兵源。

    一百五十余落,按一落出一骑的标准计算,一百五十名骑兵,若加以调教,形成一支可用之兵,那么参合坞的兵力相当扩增一倍。

    日后张虞如若起兵,这些汉胡兵力将是他的资本。

    在张虞熟络胡人部下的时候,张氏突袭灭掉叱干部的消息先是在朔方流传开来,吕布、魏续、耿宽几家豪强大族纷纷派人前来拜会张冀,恭贺参合坞消灭叱干部。

    与此同时,幸存的叱干户经过几天的奔波,终于逃到骞曼部中,向骞曼乞求出兵,帮叱干部复仇,并哭诉张氏所作之‘恶行’。

    骞曼本与单于魁头存在间隙,今见魁头力主推进的汉胡开关互市出了岔子,当即是欣喜不已,让人向魁头施压,要求他作为鲜卑单于帮部民报仇。

    魁头虽对骞曼借机挑事不满,但碍于汉人确实出兵灭了叱干部,故表示会给叱干户一个交代。

    继而,魁头派使者至定襄郡,向太守郭缊索要说法,并另写信于刺史张懿,责备为什么违反之前谈好的约定。

    见产生了外交争端,郭缊压下了张冀所奏的捷报,命人召张冀至郡治善无,欲仔细了解经过。

    张冀得知郭缊急招,便赶紧让人叫上张虞,一同前往善无,而张虞则是早有防备的让人带上李普。

    显然在出兵灭叱干部之前,张冀、张虞二人便有考虑灭了叱干部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十一月,善无,议堂。

    火盆里木柴被火焰吞噬,从而释放出热气,虽温暖了冰冷的议堂,但却难让郭缊的面容缓和。

    郭缊从榻上起身,踱步说道:“鲜卑单于魁头来使,问我军为何出兵灭了叱干部。”

    张冀微微低头,说道:“回府君,叱干普达欺负太甚,我儿从太原而归时,其率部伏于雁门道,险杀我儿与坞中兄弟。仆若不出兵攻之,恐难安坞中人心。”

    郭缊皱着眉头,说道:“虽说叱干普达伏杀你儿,但今叱干普达已死。伯卓如欲报复,派兵教训便好,又何须彻底灭了叱干部?当下汉胡开关互市,乱起兵戈非明智之举。”

    “禀府君,能否容仆细明经过!”张虞作揖而拜,说道。

    郭缊瞄了眼张虞,问道:“你是?”

    “仆乃张虞,张济安。年初之时,多谢府君书信,仆方能至长文公门下治学。”张虞说道。

    “哦!”

    郭缊语气不见变化,说道:“你既为当事之人,可在此细明经过。”

    “诺!”

    张虞神情淡然,不卑不亢说道:“府君,叱干部伏杀仆与商队实因内有隐情。我随长文公游学时,祁县温劭与我交恶,我无意与之结怨,故处处退让。”

    “然温劭不念同学之情,知我将归乡,特命人买通叱干部,令其半道伏击。若非仆舍商队财货,搅乱胡人阵形,恐已难见府君尊颜。”

    “以张氏与叱干之仇怨,加之温劭所许之钱粮,今张氏不灭叱干,二族将永无宁消之日。故非我张氏有心坏互市之事,实因叱干屡犯边境,我张氏为自保,不得不除!”

    听着张虞有理有据的言语,郭缊神情微微放松,说道:“叱干部屡犯边境,我素有耳闻,仅是未料张氏与叱干部之间,竟有这般隐情。”

    郭缊坐回榻上,问道:“济安言温劭出资诱叱干伏杀,不知可有证据?”

    “有!”

    张虞斩钉截铁道:“温劭身侧士人李普,其曾随温劭游学于大麓山。那日射杀叱干普达时,仆将其擒获。”

    “此乃李普证词,请府君查验!”

    说着,张虞从怀里掏出巾帛,趋步而进,双手奉于郭缊。

    郭缊神情微变,伸手取下巾帛,浏览上下内容,遂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件事可有其他人知道?”郭缊问道。

    “此事牵连不小,仆不敢随意上报!”张虞说道。

    郭缊巾帛搁在案几上,问道:“欲如何了结此事?”

    张虞脸色恭敬之色不变,说道:“仆受府君引荐之恩,今不敢乱作决断,愿听府君吩咐。”

    “好!”

    闻言,郭缊不禁打量张虞,笑道:“小子能识大局,真不愧为伯卓之子!”

    “伯卓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多谢府君夸奖。”

    张虞在处理温劭这件事上的行为,让郭缊对其非常满意。

    张虞之所以将问题交于郭缊决定,而是这件事实在不好操作。温劭背后是祁县温氏,而温氏又与郭缊的阳曲郭氏的关系甚是亲密。

    如果将罪证交于郭缊,执着于审判温劭,反而会让郭缊难办。不站张氏这边,伤了手下人的心,也违背了律法;站张氏这边,将会让郭缊与温氏产生矛盾。

    问题交由郭缊解决,不仅让郭缊掌握了事态的主导权,还可以体现出张氏拥护郭缊的态度。郭缊按下这件事,则让温氏欠郭缊一个人情,而郭缊变向欠张氏人情。

    张氏灭叱干部的问题,实际随着温劭被牵扯入局,已不是关键所在,张氏更不用为灭叱干部负责,而是要由温氏出面解决。

    至于为何不用负责,其原因不难理解。

    若州郡责问张氏出兵覆灭叱干部,那么温劭买凶杀人的事件将无法被遮掩,温劭的罪责将会暴露在汉胡之间,而张氏更是以受害者形象出面。

    若温氏包庇温劭的罪责,那么叱干部产生的外交问题需要由他们解决,否则张氏就会把温劭的罪责抖搂出来。为了避免温劭被问责,温氏大概率会出面为帮张氏摆平外交问题。

    张虞的神情在火光的照耀下阴晴不明,透露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狡黠与心机。

    斟酌半响,郭缊问道:“不知济安可有他求?”

    “温劭心胸狭隘,仆恐受其害。恳请府君,看能否让其离乡,以免再生纠纷之事。”张虞说道。

    “可行!”

    郭缊颔首而笑,说道:“伯卓可与济安先行归坞,静候本君消息。”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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