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富家翁,朱高燧又想起了银子的事,真要是一把刀倒贴二两,数数王府里的人他就得倾家荡产,把他爹给的那匹青骢马卖了都不够,但是有了道衍这层关系,他就借着酒劲软磨硬泡的砍价。

    怎么才能不破坏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又留住银子是曹阔眼前的难题,思前想后他想了个主意:“三公子,我知道你的难处,那二两银子我可以不要,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想个办法,不但不往外掏银子,或许还能赚点儿。”

    一听不用掏钱了,朱高燧是什么都敢答应,拍着胸脯道:“尽管说,只要高燧能办到的,没有不成的理。”

    曹阔把柳毛毛和不相关的人全部撵走,挪了个位置到他身边:“还是盔甲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太行山刚站稳脚,除了死人什么也没捞着,一穷二白,眼下就等着米下锅呢,否则哪天兄弟们吃不上饭,把我给煮了都难说。所以,你把盔甲的事情要下来,我按市价走,每领甲给你挤出五百文来,你觉得成吗?”

    “一领五百文,一万领……五千两。”朱高燧瞪着两眼伸着一只手在曹阔面前比划。

    “悄声,悄声。”曹阔装模作样让他低调。

    “这能行吗?”朱高燧将信将疑,心里有些忐忑不敢决定。

    曹阔一看他那表情,肯定是有戏,继续给他加把火道:“三公子,我多问一句,您现在是什么官身。”

    “管着我爹的旗卫呢。”朱高燧不假思索的道。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个侍卫头儿呢?”曹阔开始泛坏水儿。

    朱高燧没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曹阔知道他的内心已掀起了滔天巨浪,继续道:“说好了,我这不是挑拨离间,咱就事论事,你大哥是世子吧?将来甚至是储君,你二哥是郡王对吧。你呢?好,且不说官大官小,将来那是你自家的事情,咱就看看身边的人,你大哥身边有多少人围着,你二哥又有多少人跟随,你呢?你爹的人不是你的人,是吧?”

    朱高燧眼神儿变的有些冷,盯着曹阔道:“你什么意思?”

    曹阔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一副小人的嘴脸,虽然在心里一万个鄙视自己,但仍笑面不改:“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该懂了,你爹不告诉你有他的用意在,毕竟幼鹰离巢得自己学会飞翔,他是在让你自己悟,毕竟有些事只有自己懂才是真的懂。做兄长的看你这一趟一趟的往山里跑,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不得不提点你一句,任何时候身边都得有自己的人。”

    “自己的人。”朱高燧在揣摩都哪些人是自己的人。

    “我当初落草那会儿,小喽啰一个,手里要是没有点银子早死一百八十回了,我身边那些兄弟怎么来的?那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堆起来的,我去老盘口子赴鸿门宴的时候,十几门大炮对着我轰,那是身边的兄弟拿身体堵着炮口把我从鬼门关拖出来的,没有几个死侍跟着,我敢在太行山嘚瑟?你记着,也许现在这些人没什么用,但是将来一定用的上。”曹阔闭着眼睛闷了一口酒,拿出演员的素养表演起来,半真半假的说到最后,他竟真的流出两行热泪,止都止不住,因为他想起了周雄、王富河、溜子,还有一张张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面孔。

    “将来……”朱高燧又抓住一个关键词,眼神开始变得深邃,似乎曹阔在他的脑海里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又好像自己捅破了什么,令他突然顿悟。

    “你信不信,即使你爹知道这五千两银子的事也不会怪你,反而会高兴,他是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只要你不造他的反。”

    曹阔失意的样子就好像这件事情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让朱高燧不得不信他是真心话,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等我消息。”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双手拍在门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道:“如果高于市价呢?”

    “都是你的!”曹阔毫不犹豫。

    “我知道了也不会责怪,还会高兴。这是他说的?”朱棣将笔扔在桌子上,把好好的一幅字给墨了。

    “是。”朱能伏地禀报。

    “除了兵甲的事情,他还说什么了?”朱棣又问。

    “只有这些,少将军请那人吃酒,侍卫们没在意,这些是他们清场密谈的时候小人摸上房才听到的,不过只听了个结尾。”朱能道。

    “朱副千户果然机警,多带几个人,时刻盯着那人,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朱棣吩咐。

    “是。”

    朱能刚走,朱高帜就捏着个册子走了进来,行上一礼后,道:“爹,三弟想请制甲的差事,说是他找的那个人能做,只是银两需要王府支持。”

    朱棣对此早已了然于胸,他也有心让小儿子历练一番,所以并不阻止,沉吟道:“那就交给他试试,只是我不信那人,你要多费心,不见兔子不撒鹰。”

    “孩儿知道了,我这就去办。”朱高帜留下手册退了出去。

    朱棣重新坐下,将墨掉的纸张收在一边,随手拿起朱高帜的留下的手册一页一页翻阅起来,里面是朱高燧请求制甲所立的军令状,上面说明了盔甲的款式、数量、工期以及相关附属物件的质地要求等等,写的还算详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总体上还算令人满意。

    他十分欣慰的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翻找着价格,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一领盔甲四十二两纹银的时候,大明成祖终于没忍住,呛茶了。

    朱高燧从大哥那里得了差事兴奋的脸都是红的,但是这件事他不能表露出来,强装镇定躬身领命,朱高帜勉励他几句就急着去忙了。

    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朱高燧的两只拳头已经捏的青筋泛白,他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可得意的笑还不曾爬上嘴角,他就中了埋伏,一堆女眷把他堵在屋子里逃脱不得,三妹、四妹带着老幺前来问罪。

    老幺朱昭玉还好,只是被两个姐拖来助威的,四妹泼辣可不管那些俗礼,猛推了朱高燧一把道:“三哥,我听说你把那个土匪带回来了,你打算把我们谁许给他啊,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把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荒唐事都告诉爹。”

    朱高燧二进太行山求助曹阔的手段已经是燕王黑旗卫里最大的笑话了,若不是规矩森严,怕是已经满大街了,侍卫们私下里都拿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堂堂燕王府少将军要把自家妹子嫁给土匪头子,都赞他是个狠人儿。

    朱高燧没少为此事烦心,否则曹阔对他行贿,他也不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因为他受够了下人背地里的嘲讽和白眼。

    “哪有的事,是谁在胡说,我寻他去。”朱高燧打死不认。

    “你站着!告诉你,最好把人交出来,由我们姐妹处置,否则有你好看。”姐妹三个不依不饶。

    朱高燧一时半刻脱不了身,本就是他理亏,又不好训斥几个妹妹,最后只好破财免灾。

    柳毛毛在小院儿里实在呆腻了,抽了廊架上已经两指粗的紫藤练了一趟刀法,打的劈啪作响,心疼的侍卫们不忍观赏。

    曹阔靠在树上想着朱高燧什么时候能来,柳毛毛耍的烦了随手把紫藤一扔,道:“义父,你说咱们这是在哪啊?他们都哑巴一样,问什么都不说。”

    曹阔也不确定这是个什么地方,但铸刀、练兵都在地下,应该是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而且朱棣起兵在即,不会离这些人太远,随口答道:“燕王府吧?”

    柳毛毛四处望了望,学着曹阔翘着二郎腿坐到他边上:“看着不像,王府哪有这种破院子,听我爹说王府可气派了,连丫鬟长得都比别人家的小姐好看。”

    曹阔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毛都没长齐,你分得清丫鬟小姐吗?”

    “那怎么分不清,小姐看人脸红,丫鬟都是些没羞没臊的。你放心,入了夜我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毛毛悄悄的道。

    “这里不比山上,你安分点。”曹阔怕他惹事,赶紧叮嘱一番。

    “没事,我的身手你放心。哎,义父,他们这可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咱们挣这银子会不会被皇上一块给……”柳毛毛做了一个刀砍的手势。

    “放心,你义父不做没把握的事,我早已夜观天象,紫薇闪烁,贪狼光耀,银河之内红霞千里,那预示帝星不稳且隐有血光之气,说不得就有大凶之祸;而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帝车却大放异彩,北斗主北方,说不得这天下就会动一动,届时你我之流必不会是阶下之囚。”曹阔因为炫耀历史而心花怒放,胡编乱造忽悠毛毛,可算找到了一点乐趣,因为憋在这里他也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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