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平准备走了,望着暮雪千山,神情莫名的对冯慎道:“我在柳叶提这几天颇为畅快,不想让你给搅了,此行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年关在即,我不能离京太久,走之前有件事情交于你办,龚潮生应太行山里众匪邀请进山,定是一场殊死搏杀,你就随他进山剿匪去吧。”

    冯慎躬身领命,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眼下这个局面,现在上山见曹阔他是没脸的,只能派张中去庄子里转达上官的意思并索要童亭。

    曹阔没时间细琢磨这些琐事,探望过花烈后就让郭宝把张中还有童亭装进滑车里,顺着山道就给放下去了,让冯慎知道面子我给了,但我绝不是好惹的。

    同时又让赵力和溜子全副武装先一步进老盘口子打探,收集道路、地势以及所见所闻的各种信息,全庄的人都知道这俩小子最滑头,所以他们即是先锋也是各种装备的测试员。

    此次出行不同以往,进山的人员需要筛选,武器装备、烈酒、干粮、睡袋都要一一检查,还有他们走后山庄的布防问题,岗哨的轮换问题,鬼面的看押问题,都需要曹阔亲自部署。

    花烈、蓝夜重伤如失一臂,洪九外出未回,给此次进山战力部署带来很大空缺;女人属阴,不能在天寒地冻里久住,花想容、印娥不能去;鬼面没有吐露鬼门的消息前不能杀,这颗定时炸弹得八荒迟悔留下来看着;万一战事胶着他们不能没有供给,梁四儿得留下来负责后勤;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一考虑周全。

    为了弥补战力缺陷,除了周雄、唐鹤这对铁杆打手,单云锦、山猫和王富河都得跟着走,让花想容、印娥分住东西两个哨卡,生产方面的事除了伍诚,把陆全和易叔推在了前面,最终在翠松岗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勉强凑够四百人进山。

    此次出行曹阔是下了狠心的,对外要和太行三匪拼一把,对内要彻底打乱黄君兰的布置,把山庄主要力量全部调走,什么香堂帮会,这一战过后剩下的人将来必然都是他带出来的部众,任你黄君兰百般阻挠也再难掀起风浪。

    老盘口子这个地方,集千百道路于万千大山之中汇于一处,路口多,死路更多,即使常年居住在山里的老贼到得此处往往也难辨南北,沟沟坎坎遍地都是,最为重要的是,此地位于惊涛楼、无思寨和鸿文洞之间,大家的路程差不多,是个谈判的好去处。

    路上,赵力和溜子拿着他们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图给曹阔比划着,指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这些路太险,再往前走就骑不得马了,很快就会遇到哨卡,步行约两天的路程才到老盘口子,不过咱们来早了,十虎宴要四天后才举行。”

    曹阔拿过他的图比照了一下方向,用手在图上丈量了一下尺寸道:“无思寨在哪里?离咱们远吗?”

    赵力指着图上一个不大的圈儿:“向南,离咱们最近,两天的路,这里是鸿文洞,比无思寨远些,离咱们最远的就是惊涛楼了,在这里。”

    “这几天在山里有什么不妥?”曹阔最担心人员不能适应山里的苦寒。

    “没什么不妥,就是酒不够喝。”赵力嘿嘿笑着。

    “宁山卫在什么位置?”曹阔又问。

    “在后面,半天的路程。”山猫负责斥候。

    “又不是行军作战,就这么中规中矩的一直跟着,难道还等着三匪和他们明刀明枪的赶上一场不成?若不是咱们坚壁清野,早就打草惊蛇了。”单云锦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提醒道。

    “他不是中规中矩,是在等我,告诉队伍原地休整,猫子去请冯慎,让他把人带过来,沫子、海碗一会每人去挑一百人,咱们分兵。”曹阔吩咐道。

    冯慎自从在呼啸山庄下面把张中与童亭从滑车里拉出来,一直没与曹阔见面,山庄的人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曹阔在前面射杀三匪的斥候或乔装的农夫他就在后面掩埋,配合倒也默契,只是之前的误会一直没有释怀,见面有些尴尬。

    曹阔不客套,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地画出老盘口子和三匪的地形图道:“连公子既然让你配合我,就是我主你辅,我提前进山为的是去掏他们的老巢,你代替我先去撑个场面,不为难吧?”

    “可行。”冯慎板着脸孔,却不反驳曹阔的提议。

    “和我的人换衣服吧,你们总不能穿着官家的皮子,我先偷袭无思寨,然后奔袭惊涛楼,鸿文洞看情况在说吧,视兄弟们的情况而定。你们换了衣服的人去老盘口子,其他人去鸿文洞,在那里做做样子牵制一下就行,若三匪在老盘口子对你们动手,就往鸿文洞撤,如果鸿文洞那里你们也守不住,就往惊涛楼撤,我安排人接应你们,可有问题?”曹阔讲解自己的安排。

    “宁山卫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冯慎看曹阔把他们安排的一退再退十分不满。

    “也没见得强到哪里,别忘了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人生地不熟又以寡敌众,小心为上。”曹阔还是叮嘱了一句。

    “嗯……”冯慎自然知道轻重,不再反驳。

    双方人马匆匆换过衣服,曹阔自怀里掏出一副薄膜面具递给冯慎:“这是按照我的样子捏的,你戴上,三匪里有人见过我,混不过去在滑吧。”

    冯慎将信将疑的把面具戴好,曹阔又帮他做了细微的处理,第二个“曹阔”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分真假,只是身形有些诧异。

    见没什么大问题,曹阔不再理会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转身就走,却被冯慎拦住,将他单独拉到一边道:“你我从未有过配合,如此简陋的计划若是出了纰漏当如何,你就敢保能偷袭成功?”

    “我自有办法,即使不成功我的人也不至于深陷于此,你扮好我就可以了,我会分出一部分人截断无思寨、惊涛楼和老盘口子的联系,唯独留下鸿文洞,因为我和鸿文洞的柳当家没什么过节,但和其他两个寨子却是不死不休,想来他更愿意看到我和其他两家拼的你死我活。”

    “你也别阻断鸿文洞与老盘口子的联系,能和柳鸿文眉来眼去就更好了,这样他们之间很可能会产生猜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在老盘口子还是非常危险的,毕竟他们的目标就是我,若事不可为,当即撤走,我会给你留下熟悉地形的人,他知道我留下的补给线,别逞能,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毕竟是冯黛青的父亲,总不能真的让他陷在山里,当然曹阔也不怕冯慎背后捅刀子,以他游击队的打法,一旦展开攻击,冯慎怕是连他的人都找不到。

    冯慎细细想了一遍,觉得问题不大,看了一眼其他人离的够远,把身形板了板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道:“就没什么其他的要说吗?”

    “什么?”

    “黛青。”

    这事情要论起来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楚,况且曹阔也不知道方大人是怎么和冯慎说的,致使他带兵围山,万一自己把话说岔了又是麻烦,还是先言简意赅的搪塞过去,待此战结束再说,可是这个又臭又长的小插曲写了好几个章节,怎么言简意赅呢?最后总结一下道:“我会杀了郝家父子,剁了郝信的头颅去见她。”

    曹阔兵分三路带人走了,留下一个凌乱于风中的宁山卫指挥使。

    此时的冯慎已经摇摇欲坠,满脑子都是这里有郝家什么事?龚潮生进山搏命是为了杀郝信?他为什么要砍下郝家那个花花公子的头送给黛青?难道黛青……

    冯慎越来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这种事女儿家没法说,以自家丫头的秉性,不会无缘无故的掺和到陵川赃银的事情中,还带人明火执仗的追杀郝家父子,若不是没了退路她又怎么会和山贼混在一起,这里恐怕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许为了杀郝信她答应了龚潮生什么。

    这就说的通了,一定是龚潮生在陵川撞破了郝信那个混蛋对青儿不轨,青儿不知龚潮生身份携他一同追杀郝信才遇到的方大人,方大人见龚潮生有些手段又弃恶从善,有心收为朝廷所用,才顺势而为想出那么个馊主意,而青儿答应这件事的条件就是要龚潮生杀掉郝家父子!

    “明白了一切的”冯慎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手握大权执掌重兵的父亲,自己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找自己,居然要去求助一个山贼,这是他的失败,这种愧疚让他有杀掉这座大山里所有人的冲动,一拳轰在老树上叫道:“童亭!”

    “末将在!”作为整件事情里最无能的倒霉蛋赶紧瞬移到自家老大身边趴好。

    “传我军令!命东屯滑县张千户、西屯辉县王千户携火器进山剿匪,沿途一切可疑之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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