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阔换好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散了,路过火堆的时候随手把原来的衣裤鞋子连同腰带一起扔了进去。

    “为什么呀?”前面带路的喽啰强一脸错愕,那条带子绝对是个稀罕物,怎么就烧了呢?于是不经思考的问了出来,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两人关系不好,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对方的冷嘲热讽了。

    “以前的我死了,现在我是百丈崖的玉哥儿,寨主说兄弟间同生死共富贵,那就不能我有而兄弟没有,现在这身儿挺好。”

    换衣服的时候曹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时代自己即使不是匪也未必会比现在好,最起码这里有了安身的地方。真到外面去,要身份没身份,要资本没资本,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了解,自己会的在这里完全用不上,能干嘛?

    况且若真的碰到朱棣,那应该会有战乱,最起码这货篡位自己还是有印象的,不如窝在这里一段时间熟悉下大环境,不是一直想浪迹天涯吗?现在天涯就在脚下!

    喽啰强楞住了,他觉得自己被感动了,直言道:“玉哥儿,以前是做哥哥的不对,不说你今天给兄弟们治伤,就冲你这话,我服你!”

    一路来到西面的小山谷,没想到里面还挺大,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的,谷口附近有个不大的小屋儿,半木半土的还算整齐。

    进了屋子就看见花想容斜靠在一张椅子上搭着双腿,除了满桌子吃的,她面前还放着个酒罐儿,手里还盘着那个坠子。

    正位上坐着寨主,人长得高大,少说也有二百来斤,不笑也面善的样子,旁边坐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脸上微有病容,是二寨主。

    花寿摸着光头开口就问:“你会制盐?”

    近距离接触,寨主像个温和的长辈,没有昨天在台子上那股粗狂劲儿,曹阔温和道:“就是姑娘看到的那些,出不了多少。”

    “坐吧。”寨主招呼。

    “您别唬我了,就是再不懂规矩我也不能和两位寨主还有姑娘平起平坐,站着就好。”曹阔乐了。

    花想容在一旁翻白眼儿:“昨日使唤我的劲儿哪去了?”

    寨主不再勉强,继续问:“听说你是做生意的,你觉得这制盐有赚头儿没有?”

    曹阔面色严肃的想了想道:“您知道我从海外回来不久,对当朝的行情不甚了解,不过想来是没什么赚头的,一是当朝没有洋人制盐的工具,而我也只是粗懂,所以一斤粗盐只能出个三五分,大多都浪费了。二是今天的这种做法偶尔为之尚可,若是形成产业,恐怕铁锅的消耗会很大,薪柴用的也多,这都是成本,这山里还要考虑运输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即使有剩余也不多。”

    二寨主接过话儿道:“是啊,食盐本身就贵的离谱儿,这盐再好又有几个能吃得起,做买卖也得有个来路,咱们路子不正啊。”

    寨主低头想了想道:“怕是再被山里的同道劫个一趟半遭的可就赔了,要是不抢这百丈崖……可惜了那么多兄弟,哎,吃饭吧。”

    新进公司的小职员和总裁一起吃饭压力有多大?吃多了吃少了都不好,曹阔又不是那种能把握好尺度的人,于是道:“小子爬不上两位寨主和姑娘的桌子,您要是觉得小子还行,把那坛子酒赏给小子吧。”

    花想容悄声看着曹阔在那表演,他一进屋子就盯着自己的酒,只怕这才是他的心思吧?玉手在坛子上一扶就甩了过去:“边儿去。”

    “谢姑娘赏,还有别忘了给阿贞她们旁边起个大帐子,每天让她们收拾干净,让受伤的兄弟们住进去,记得勤换药布,窝棚太脏对伤口不好。”

    说完花想容就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刚出门儿就听寨主在里面吼:“噗!这放了多少盐?”

    夜里,喽啰强在小山谷里的一颗大树下给寨主复述曹阔烧腰带的事情,花想容悄悄站在阴影里偷听。

    花寿对曹阔的做法感到诧异,嘱咐喽啰强继续盯着便让他离开了,然后略有消沉的对这阴影里说道:“人倒是沉稳,就这份处事不 惊泰然自若的性情就难得,那就先看他能不能从这一波儿里活下来了,若他是这山上的人,又能是个不嫌弃你的,我就对得起你娘了。”

    花想容灌了一口酒就往小屋儿走:“您二十年前就对得起我们母女了,您甭管了。”

    还是这张让人睡不着的床,早晚劈了它,曹阔迷迷糊糊的问胡老二:“老二,你天天看着的那把刀,是不是很快啊?”

    “快啊,练练啊?”胡老二这会儿也似睡非睡的。

    “借我用用呗?管你酒。”这可是曹阔目前唯一的财产,他打算用来换个工具修修床。

    天刚亮曹阔就把被褥拖出去压在石头上晒着,把之前这个床位的人留下的瓶瓶罐罐清洗一遍,开始他的修床大计。

    拆了麻绳把木杆子拖出去,在地上一比一放样子,然后开始裁剪,胡老二的刀是把直刀,又细又长,非常好用,连凿子的活儿都能干。

    看曹阔在那里又砸又砍,心疼的胡老二一脸抽搐,本来不打算要他酒的,现在直接坐下来开喝。

    木头床连接处有空隙的地方插上销子后总算是不晃了,最后把床面削平,又在窝棚旁边立了个单杠,石锁曹阔玩不起来,单杠勉强可以做些运动,算是完工。

    “实木床”虽然看上去粗糙,但是足够结实,窝棚里其他几个人也投来羡慕的神色。

    经过商议,喽啰强负责收集工具和材料,胡老二和伍诚出力,曹阔负责设计和指导,开始修缮窝棚,老三洪九和老四赵力被赶到阿贞她们旁边的大帐子里。

    曹阔白天除了劈柴烧火送水等新人该做的活计,就是给那些被圈养的伤员的屋子撒醋,日常消毒才是重中之重,剩下的时间就是重新做窝,晚上闲暇时和胡老二讨论拳法,相互学习、印证。

    经过一些时日的努力,一个有两个集装箱大小的木房子造好了,长十二步,宽五步,九尺多高。全部用的榫卯,没有一颗钉儿。这和曹阔的职业有关,以前做设计的,这些小东西难不倒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房子不能生根,因为这个石崖的地面全是坚硬的石头。

    屋子里面桌椅齐全,六张床还分上下铺,足足有十二个床位,想睡哪就睡哪儿。

    喽啰强和伍诚还在细细的打磨桌椅,曹阔趁机缓口气,见旁边有人递过酒坛子就接过来灌了一口,依然是他不喜欢的黄酒,皱着眉头想再喝一口却被人抢了回去。

    “原来你还会做屋子,你看我谷口的小屋儿是不是也给拾掇拾掇?”递酒的人是花想容。

    见是她,曹阔一把夺过酒坛子:“那你得排队,院子里的兄弟都等着呢。再说,半坛子酒就想让我干活儿,也忒抠了吧?去屋子里看看,还不如兄弟们孝敬的。”

    花想容错愕了一下,这人难道是要自己的孝敬?她这是被打劫了吗?其实修屋子这段时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刚开始还有人指指点点,可竖起两面墙之后,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房子准成,马上就有活分的过来帮忙,并试探着问能不能给他们也起一间,小的也行。更有懂事儿的立马就给六窝棚送东西,吃的用的已经装了半个屋子了。

    门前挂着一块牌子,上书百丈崖第六窝棚。花想容嗤笑一声走上半步梯子进了屋,外间儿全是吃的用的,里间儿是睡觉的地方,门窗都是木头的,唯一的问题是桐油的气味比较大,这个曹阔也知道,有些像油漆的刺鼻味儿,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淡化。

    花想容逗留了一会儿才走,并告诉曹阔十三个受伤的兄弟死了两个,其他的应该都没事儿了,寨主很高兴。

    自打小屋儿落成后,大寨主二寨主都过来视察过,全寨子的兄弟都来参观过,并强烈表示愿意聘请第六窝棚帮助他们改善住处,寨主更是说这山上的聚义厅自打一年多前烧了就没人能建起来,让曹给重建一个,全寨子的兄弟积极配合。

    曹阔由农民工摇身一变成了包工头儿,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寨子的建设里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头扎进了测绘的工作里,带领第六窝棚把整个院子量了个遍。

    白天他拖张凳子坐在院子中间比比画画,晚上就在桌前奋笔疾书,胡老二借着他的灯光在一旁看他的刀,偶尔瞅一眼曹阔写的东西,发现什么都看不懂,连他写的字都缺笔少划的。

    也难怪,人家本就没在大明朝待过,写成这样不错了。

    盖房子前期需要的工具、材料以及人手需求,曹阔列了个清单送到寨主手里,并规划了四块内容,首要解决的是公共卫生,这个太有必要了,他已经受够了走路必须低着头,躲避突如其来的塔状不明物。其次是所有兄弟的宿舍和食堂,毕竟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会让人感到安稳。再次是用于医疗的疗养院,打家劫舍这搏命的活儿受伤是难免的,所以这个必须有,最后才是寨主要的聚义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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