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娇想起来灶膛余温还有用,叫二儿媳把今儿的蚕豆放下去干炒,小火炒个十来分钟再换大伙炒也就差不多了。

    她站旁边监督。

    其他人都得跟着挪位置,全站在灶房外说话。

    徐春娇道;“你们夫妻两长时间不在队上,不能再叫红霞和淑芬给你们养着猪和鸡,下半年都好好干,年末的时候叫会计给你们算折算清楚,你们夫妻两把钱给她们,往后家里的鸡和猪跟你们两没关系。”

    黄水仙真急了,“妈,进仓顶多半年就能完事,到时候我还回生产队跟大家一块干活呢。”

    徐春娇只说了一句,“人往高处走。”

    这意思是干得好的话,这海鲜饭店经理就不换人啦?

    牛进仓吞口水,“那半年后我干啥啊?”

    徐春娇没好气叫人回来继续打鱼:“到时候两孩子也上城里念书了,你媳妇也搁城里长住了,你就老老实实回来打鱼吧。”

    牛进棚本来还想提醒了一句进城的话赶快吧,不赶趟了,此时也有点不落忍,亲哥也太惨了。

    老太太大刀阔斧似的决定叫夫妻两心慌意乱。

    牛进仓叫弟弟自个去吧,他今儿无论如何都得在家,两口子还得商量商量。

    姚红霞送丈夫出村,互相琢磨老太太有一天会不会也叫二房全体进城去?

    可哪商量得出个结果来,反叫心里头空落。

    姚红霞再回家瞅着大房屋里头的灯莫名的惆怅,转身关院门的时候还抹了抹眼角。

    秦淑芬也出来了,跟着站旁边惆怅的叹了口气,“你说,妈往后会让我随军去吗?”

    去外地一趟,女人们才知道还有随军一说法。

    姚红霞问;“那你去吗?”

    秦淑芬更惆怅了,撂下一句‘看看再说吧’就关上了大门。

    妯娌两刚关了院门,没一会又叫黄水仙给大开了。

    人去鸡圈看了看,又到猪圈走了一圈。

    刚才夫妻两人屋里头还叨叨了老半天,他们户口还落在先锋生产队了,咋能不养鸡不养猪呢,商量半响最终没开口。

    老太太是对的。

    长年累月的不在,鸡圈哪有她们的份。

    今年老姚头就没养猪,人家交钱给队里头,由着队上分派下去代养。

    所以任务猪的事其实也有解决的方法。

    夫妻两也知道说来说去只是为了寻个必须留下的借口。

    黄水仙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才朝家走。

    李知青正好开着货车接人回村,黄水仙都没停下脚步。

    她心乱着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其他社员不一样,半个生产队愣是闻声披着衣服起来凑热闹。

    也正是因为这份热闹压住了老牛家的异常。

    老牛家没人去凑热闹,也就大妞背着被子悄咪咪去了隔壁。

    牛建国和牛建军今年倒是不见长多少,大妞倒是抽条似的一下子高好多。

    兄弟两东挤挤,西让让,总算是让出个合适的位置。

    “哥,你们下学期真去城里读书啊?”

    牛建国忧伤叨叨谁知道呢,“要是有人欺负你跟二妞,就等我们回来揍死他们”

    牛建军问能回来吗?

    “肯定能”大妞说:“这是咱们家啊。”

    她也有些感伤,“你们要真去城里读书了,我就看好咱们得秘密基地,你们两的宝贝我也给看好咯。”

    那秘密基地就是离海边不远林子里一棵蛀空了的大树,又叫爬山虎给爬了个顶。

    至于兄弟两的宝物,都是些啪叽片啦,笔直笔直的棍子,奇形怪状的石头啥的。

    外头还闹哄哄的呢,三个孩子静静听着表叔徐水生喊着;“干啥啊,有你们什么事啊,都回去睡觉....人先安排在妇女队长那了....另外几个孩子都先分分....房子会有的嘛....”

    屋里头还是一派温馨,兄弟姐妹几个依偎着睡了,直到隔天早上牛建军蒙圈的从地上醒来,不知道是熟睡的大妞还是牛建国下的脚。

    昨夜的温馨压根就不耽误今早人跟老太太告状,也不耽误另外两个互相朝对方甩锅自证清白。

    徐春娇正把泡了一晚上鼓起的蚕豆装盆打算去水井边淘去外壳,转悠了半天没找见家里的筛子,一路找到了儿子家,孙女孙子都问了个遍。

    老姚头领着姚家旺过来串门。

    小孩屁颠颠的跑徐春娇面前,奶声奶气的,“外婆,你快问我看没看见?”

    徐春娇真问;“那你看没看见?”

    人也斩钉截铁的来了一句:“没有!”

    大房夫妻两刚好出门,如平时一样的热闹叫两人轻快了一些。

    这会还不到出发的时间,一屋子人帮着老太太找到筛子,又拿到水井边上揉搓浆洗。

    生产队没种过蚕豆,本地也没听说能种蚕豆,反正老太太咋说的就咋做呗。

    大清早的水井边上没啥人,姚红霞趁机叫大妞就井水洗个头,她回家捻点碱面过来。

    人一转身就瞧见个肚子异常硕大的女人正艰难的朝着村外走,身边跟着好几个孩子。

    姚红霞也没个心理准备,惊呼一声把两边人都惊动了。

    徐春娇看了那女人一眼,忽然问;“晚上睡觉经常做梦,没睡踏实过吧。”

    那肝腹水的女人怔了怔。

    她旁边的小男孩拉了人一下,“妈,这是徐奶奶”

    女人面露几分感激,忽的压几个孩子的头:“给老太太磕头,往后都机灵点听老太太的话。”

    徐春娇不让小孩跪,就等着那女人开口。

    女人腿浮肿得也厉害,由着几个孩子搀扶着点点头,说;“何止啊,还老做同一个梦呢。”

    从两三年前就开始的了。

    有一回她晚上做梦被一个老头带去荒郊野岭外头。

    那老头指着一个地方说要添几个新坟。

    “我还特意数了一下,有三个呢。”

    “后来我说不可能,对方还给我拿册子”

    “梦醒以后没啥事,可半年之内,我们周围几个村刚好走了三个老人。”

    “往后晚上做梦,隔三差五就梦见有人用轿子抬着我到那个地方去”女人看看四周,指了指地:“就是下边,阴间是阳间的倒影,一片灰白没有颜色,天上没有太阳和月亮,就像是傍晚快天黑的阴天。”

    人又压低生了声音:“我还能闻见人身上是不是带着纸灰的臭味,那味很特别,别人闻不到,但有那味活不了。”

    徐春娇招几个孩子别处玩去才说:“活阴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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