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汉子应了,跑着出了门。

    太平车贼拉大,用铁圈镶嵌在四个木质的车轮上,车辆整体呈长方体,与轮子构成方圆。

    得两头牛,前后两个男社员,才能拉得动。

    太平车没有转向系统,只能走直路,拐个弯那是费老劲了,

    前边赶车的拉着牛朝左拐,后边的两位男社员就得抱住大车把往右拉,通过大车带角度的平移才能完成拐弯。

    平日里谁家娶媳妇或者嫁闺女才往外用。

    一群人心急火燎的把还在院子里所有人给抬到木车上,两个社员赶着车一路朝旱厕奔去接牛家三兄弟。

    没走几步先遇见了牛进家两口子。

    全家都有反应的时候,牛进家还记得背起秦淑芬一块上厕所。

    秦淑芬还好点只是肚子疼,牛进家又吐又拉。

    再往前就是拉虚脱了的牛进仓和牛进棚。

    十几号人直挺挺的给送到卫生所,把值班医生和护士吓了一大跳。

    卫生所里这会就两个值班医生,其中一个先把大肚子的秦淑芬给挑出去,孕妇身子骨特殊,可得谨慎。

    另一个医生估摸琢磨老人家基础病多也直奔徐春娇来,结果一瞅这一群人里头就老太太最精神。

    进医院的只要是神采奕奕能蹦能跳一般死不了,最怕的就是闷声不吭的那一类,于是医生又溜达开去,先给焉了吧唧不说话的姚红霞做体格检查。

    “啥情况啊,是不是农药中毒?”徐水生忙问。

    医生一问晚饭吃的啥心里就有了诊断,“平日里油水吃得少,猛地吃了油腥就容易得急性肠胃炎。”

    卫生所放不下那么多人,更没那么多凳子,徐水生找到最近的生产队队长,把老牛家十几口人分派到各家各户坐着输液。

    这是能得工分的,且谁家时不时都得招待来吃派饭的驻村干部,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唐突。

    徐春娇也得输液,让大侄子给找了个晾衣杆,自己撑着虎虎生威的就走,让人回去先照料着其他人。

    接待徐春娇的生产队队员开门的时候眼神还发虚呢,寒暄的时候都挡着门口,只招呼徐春娇进屋来。

    屋里头点着两盏煤油灯,掉漆的长凳上坐着的老婶子迷瞪起眼看,“老牛家的,你怎么了?”又扭头对屋里头的人说:“这叫徐春娇,祖上看风水也很有能耐。”

    其他人人对徐春娇就更添了几分热情,主动道:“这可好了,我们家就是想旺点,听说城里过不久有招工指标,看有啥法子能让我家被选中。”

    现在到处都是移风易俗和打击封建,难怪一屋子的人刚才都悄咪着不出声。

    徐春娇继承了原主一身勘测风水的本领,打从进门之后就瞧出屋子坐北向南,本来就是开在了吉位。

    可面前的神婆却信誓旦旦的表示,“你们得把大门挪一个位置。”

    这家儿媳妇怀着孕,问:“动工会不会影响胎儿?”

    老神婆很笃定,“你都快生了没影响,而且只要挪了大门就是挪了乾坤,这一胎很大几率能生男的!”

    “胡说”徐春娇喝道:“,胎儿的性别主要是和父母双方的性染色体遗传有关系,关挪门什么事?”

    神婆怔怔的看着以前比自己还爱玄乎的徐春娇大谈科学。

    徐春娇继续说道:“再说这房子大门本来就开在了吉位,移了就是破坏本身的吉。”

    这家男主人为难:“可是我们家真的兴旺不起来,每回存上点钱总要再发生点破财的事儿,生产队有啥好事也从来轮不上我们家。”

    “你家的房子走向和环境都没有问题,这是一间吉屋,有时候家里不兴旺不全在住宅上....”

    刚被徐春娇拆台的老神婆忙出口,“对对对,也可能是祖坟的原因。”

    她巴不得徐春娇赶紧走,哎呦一声向上看,“老牛家的,你这瓶子空了。”

    这副身子有点老花眼,外加夜色黑看不真切,徐春娇以为吊的针水真的已经快见底,就自己举着晾衣杆出了门溜达着到卫生所。

    走近了就听姚红霞在哭。

    “这可怎么活啊!”

    “日子没法过了!”

    徐春娇一进门,老牛家众人齐刷刷的起身,连带着徐水生也都站了起来。

    医生环顾一圈义无反顾的找上了明显当家的人。

    “老太太,刚才我们给你儿媳检查的时候,发现她胸里有疑似恶性囊肿,这玩意对人体不好,发现了早切早好,不然以后严重了要整个切掉的。”

    这么多人在呢,姚红霞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医生还在劝说:“四十来块就能做切除手术,一星期就能出院,女同志平时不要吧气憋在心里,容易憋出问题,这地方的病跟心情有关系。”

    牛进棚咬咬牙,“有病就治!”

    黄水仙和秦淑芬不肯言语。

    刚分家,谁家都拉了饥荒,这治病的钱别又是大家一块凑吧?

    牛进仓先表态,“对,有病就治,大不了年末把那头猪卖了。”

    人还没从已经分家的事实里转过弯来,下意识看向老太太征询意见。

    黄水仙咬牙切齿却不好当众发作。

    真是不当家就不知道财迷油盐贵!

    现在背了分家债,接下来得添置锅碗瓢盆,再远一点就是学费。

    本来老大今年开春就能上一年级,但忽然传出往后由春季开学改为秋季开学,也就是开春上了一年级第一学期,九月份还得重新再读一个学期。

    孩子还小,七八岁上小学一年级的都常见,所以老牛家不急,再者又怕回头消息又变了卦,索性就暂时不让孩子上学

    在公社小学读书,学费也要五毛钱,加上杂费等等将近一块钱了。

    这钱只是晚些支出,也得早早准备好。

    她绞尽脑汁掰着一毛几分钱的算,可自家男人一张嘴就是帮衬分担几十块钱的医药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不济真的卖猪,那过年就一点盼头都没了。

    想到心酸,黄水仙眼眶发红,也紧张的看着婆婆。

    “老大说要帮忙”徐春娇看向老三那一房,“你们怎么说。”

    这对夫妻倒是一口同声的哭穷:“妈,我们帮不上啊。”

    两人意思很明显,不仅没钱,而且还想搜刮点钱来用。

    徐春娇点点头,“行了,三房也算上。”

    夫妻两瞠目结舌,感情老太太给了选择的机会,但是没给决定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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