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我们找家客栈入住吧。”城南没有荒宅,摆脱了盯梢的那两个人之后,白景洲干脆提议直接去客栈。

    顾文萱点头,“行。”

    州城离白家村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办完事,回去肯定来不及,今晚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在州城住宿的,找个客栈、开两个房间,他们晚上也能有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那我们现在先把脸上的伪装给去了。”趁着还没走回繁华街道,白景洲拿出他提前配好的四份药汁。

    仔细辨认之后,他把其中两份先后递给顾文萱,“这份你抹在头发上,这份抹在脸颊和眼角处。”

    一份恢复她的乌黑发色,一份去除她的鱼尾纹和法令纹,抹完了药,顾文萱只需解下她的青色裙子,再稍微换个发型,别人就很难认出她了。

    至于他自己,他的两份药汁一份可以去除他脸上伪装出来的坑坑洼洼,一份则可以让他重新变回原来的黑红色号。

    把药一抹,把书生袍一脱,把挽起的裤腿一放,他就又是之前那个穿粗布短打的乡下少年了。

    二人趁着巷子里没人出没,迅速抹药汁、换衣裳,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变装。

    等他们再次走出巷子,之前翻墙过来时的“母子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穿着粗布短打的平凡“姐弟”。

    二人徒步从城南往城北那边走,那里要价便宜的大车店才是他们这种普通百姓的合适去处。

    途中,两人先是买了八匹降价出售的瑕疵布、两大包十个铜板一包的碎布头,然后又买了一些面脂、梳篦、酒、酥糖、点心,准备带回去送给家里人。

    如此一路走一路买,等他们来到城北的耿家大车店附近,两人背上、手上都已经挂了满满当当的各种东西。

    “就是这儿了,我们......”白景洲指着耿家大车店的招幌,话说到一半,那耿家大车店里就冷不丁蹿出来一个竹竿样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只比白景洲矮了半个头,但体重看上去却比白景洲轻了起码有三十斤,那细胳膊细腿,还有那单薄的脊背、瘦到凹陷的脸,粘上毛儿说他是猴儿都不会有人怀疑。

    他身形瘦小,但动作却快,身后那两个追着他打的中年男女,累得气喘吁吁却连他衣服的边儿都没能摸到,就更别说是对他拳脚相向了。

    跑岔气儿了的中年女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要恶狠狠指着那孩子威胁,“你个小、小兔崽子!你给老娘站、站住!不然等下,看老娘不、不打死你!”

    “哎呦,可真是作孽。”围观诸人中有个大娘唉声叹气,“可怜启瑞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被他养父母赶出家门,好悬没成了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好不容易这耿东家给了他一口饭吃,他这丧良心的养父母居然又来搅局。”

    白景洲眉梢微挑,他笑着凑过去,“大娘,您能详细讲讲吗?”

    周围人闻声看过来,其中一名揣着手看热闹的中年男子对白景洲道:“小哥儿是外地人吧?”

    白景洲含笑摇头,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也是咱们邢州人,只不过我家住乡下,我这还是第一次到州城来。”

    揣着手的中年男子点点头,“那怪不得你不知道。”

    知情者不少,中年男子话音落下,周围人就七嘴八舌给白景洲讲起了那孩子和他养父母的事。

    据他们说,那孩子是大概五年前被人牙子卖到他养父母家的。

    他养父母成婚多年一直没孩子,看大夫、求神拜佛都没用,最后有人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说是让他们收养个八字旺他们的男孩子,或许那孩子能给他们带来儿女缘分。

    夫妻俩病急乱投医,找上相熟的人牙子,让他给自家物色个合适的男孩子。

    人牙子答应了,没几个月就把那孩子给送来了。

    那孩子来到他养父母家的第二年,他养母果然怀孕了。

    此后近四年的时间里,他养母接连生了两儿一女,然后,他这个被养父母改名“带弟”的外人,就因为不被大弟所喜,在大年初一时被他养父母赶出了家门。

    “你是不知道,启瑞这孩子勤快、懂事儿还听话,街坊邻居谁见了谁都要夸他几句。”最开始感慨那对夫妻“作孽”的大娘拍着大腿叹息,“不像他那个大弟弟,都四岁的大孩子了,衣服要哥哥给穿,吃饭要爹娘喂到嘴边,但凡出门都得爹娘和哥哥或抱或背。最重要的是他还没老没少、特别护食,不管家里有多少好吃的,他都得全塞自己嘴里,爹娘哥哥不能吃,妹妹哭的嗓子都哑了他也不肯分一点给妹妹。”

    白景洲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感情这是街坊邻居一边议论大的懂事儿、勤快,一边议论小的又懒又馋,所以小的就彻底容不下他哥了。

    而那对夫妻又舍不得好不容易盼来的眼珠子受委屈,于是就把养子直接扫地出门了。

    啧啧,这么惯孩子,也难怪能把孩子养成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

    白景洲瞥一眼已经又开始了追逃模式的那三人,“那您刚刚说的,好不容易这耿东家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养父母又来搅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娘“嗨”了一声,“这不是那两口子,总感觉自己白养了启瑞快五年嘛。本来要是他们亲生的那个不闹腾,启瑞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他们家大儿子。给他家干活儿、挣钱,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这不都是启瑞该干的么。现在好了,啥也没了。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了,启瑞以后挣的钱也和他们没关系了,他们能甘心才怪。”

    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撇嘴附和,“人家启瑞都已经改回自己本来的名字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厚脸皮再来纠缠。”

    平时那个叫作“启瑞”的孩子,不仅在自己家里格外勤快,遇到街坊邻居有事儿,他也是能搭把手就必然会搭一把手,所以这一片的绝大多数人,都对那孩子很有好感。

    众人守在街边,一边看那对夫妻的笑话,一边提防他们真对那孩子下死手,同时还不忘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那对夫妻的奇葩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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