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航,没有紧急战事,加之又携有百姓,所以航速并不急。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抵达瑚州。

    靠岸之后,各船执事官吏放猪一样将流民赶上了港口。乔银他们也送周近和随时官吏一同登了岛,准备在这里休整最后一夜。

    曾经的黑云寨,如今早就变了样子。除了已经修好的炮台依稀有当时的影子,原本黑沉凌乱的设施大多修缮一新,类似于内陆的小村镇了。

    瑚州原本有一万多奴隶,开垦的田亩约百余顷。收复后一直由洋务衙门在代管。

    如今仅过去一年,就有不少内陆人接二连三的逃到瑚州,人口已接近三万,几乎翻了一倍。

    新开垦的土地也向内延伸了许多。

    乔银在村寨外转了转,就找到了当时砍伐虹衫的遗迹,这里现在已然成了农田。

    可以说周近这个知县,也算名副其实。三万人口,也当得起一个小县了。

    周近一上岛,就带着随行官吏大致了解了一下当地情况。然后和洋务衙门的人做交接。

    瑚州的设施自然及不上内陆,不过像样的宅子还有几间。以前大小头领的住所,也都翻修过。

    比如公孙恩的潜邸“怀恩殿”,现在拆除了许多后宫隔墙,重新整改之后成了县衙。大门上挂起的“瑚中县衙”四个大字,也算气派。

    周近带在身边的人很多。除去县丞,县教两位副手,还有内陆拨来的百十个衙吏。此外还有百十名由太平庄中拨来的农民。

    这些农民,自然都是熟悉如何组织农庄生产的人。

    按周近的经验,一个什长可以带十个人一同组织生产,能力强的可以带几十个。生产过程中,他们还能发现培养有能力的人也成为什长和伍长。

    等新人成长起来,就能再培养更多的人。这其中有周近的功劳,也有“庶民蒙学”的功劳。

    周近的新政能试行,和百姓们识字开蒙是分不开的。

    这种有能力上传下达,组织生产的人,是政策推行之基石。他们未必是官员,但作用比官员更为重要,周近将他们比作队伍的“骨干部分”。

    所以“干部”不是官,但在逢年过节,衙门也会适当给予补贴,改善他们的生活。

    干部的待遇,会激发其他人的进取心。与其强迫百姓遵守新的生产方式,不如让他们自发的向新政靠拢,哪怕初衷是为了年节时领的那点酒肉钱粮。

    加之瑚州离内陆并不太远。源州府的巡府,知府,知县,洋务衙门都会给周近鼎力支持。开发瑚州所需的粮食物资,也会尽可能的调配。

    还有程松铭和林芝良两位武举人,李缘宏这位武进士也过来捧周近的场,暂时充当他的幕僚。

    “李兄,程兄,林兄,我哥就拜托你们了。”

    乔银对此也很是感激。有他们在,县衙的安全问题起码有了保证。

    程松铭笑道:“乔大人说哪里话?这次来到泯南,让我们兄弟大开眼界,能跟着周大人这样的人物一起做点实事,才不枉我们求取了半世功名。”

    自从来到泯南,看到了太平庄,这三位客人就被一点点折服了。他们来到瑚州,完全是心甘情愿,不存在乔银帮过谁,拉谁入伙这种事。

    不光是他们,就是泸源,胡三娘这些有庄园的人,太平庄周边的诸多开明士绅们,丘掌柜这些在乡下有田产的商户,也都响应新政,效仿周府整改土地,请太平庄的干部过去指导生产。

    若问为什么?

    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就像乔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死出去航海一样。

    将士们为什么要保家卫国,义士们为什么要舍已救人,弱者遇难我们为什么会同情……世上有很多为什么,但没有必要问那么清楚。

    正如那些清流士大夫为什么禁海,为什么兼并土地,为什么鱼肉百姓。乔银也没有兴趣知道。

    总之,这次的新政上始皇帝,下到乞丐。大家各自有不同的需求,但能够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形成一股力量,反而应验了圣人的那句话。

    “君子和而不同。”

    乔银带着几位客人在瑚州走了一小圈,不觉天色又晚。一行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县衙。

    县衙大堂上,明亮的岩油灯照亮了桌案。

    看着在案前认真整理材料的周近,乔银也没再打扰他。周近肩上的担子很重,要把瑚州构建成理想中的样子,需要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治理。

    眼见夜色已深,乔银便先回了自己的船上。

    ……

    “起航!”

    次日放明,三艘远洋大舰终于再渡起航。这一回是真正要离开大肃的国土了。

    风浪中,船行渐远。回头眺望瑚州港口,乔银还能看见周近他们送行的身影。

    直到瑚州的港口消失在视野之外,剩下的便是尚未开发的荒凉滩涂,和岛屿深处大片的森林。

    最后,滩涂和森林也终于到了尽头。乔银又看到了瑚州岛的东南山岭。

    瑚州南岸,地处北回归线。超过千丈的高山之上,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哪怕现在内陆的许多树叶都开始枯黄,这里依然是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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