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楚师傅就先住在这儿吧,晚上内城宵禁,回养生堂不大方便,待明早之后再走不迟。”

    赵祈安说了个小谎。

    公主府内是有夜行文书的,宵禁之后送人去外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毕竟答应了楚无心让她在这府上住一晚,自然也不会食言。

    楚轩倒是不疑有他,点头道:“那楚某恭敬不如从命,东家安排便是。”

    赵祈安吩咐仆人带楚轩去客院休息。

    楚轩道谢过后,跟着那领路的仆人正要走,待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自家闺女正跟在东家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走。

    他黑着脸上去,把楚无心给揪了回来。

    等赵祈安走远了之后,楚轩才问着自己闺女:“刚刚你和东家聊什么呢?”

    楚无心正要说,可话到嘴边想起与赵祈安的约定,摇头道:“不能说。”

    “有什么和爹都不能说的……”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楚无心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认认真真的说道:“他说这是我和他的小秘密,就算和爹都不能说。”

    楚轩:“???”

    他僵硬着脖子,朝着赵祈安离去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好。

    当天夜里,楚轩一宿没睡好觉。

    ……

    翌日,天光未亮。

    赵祈安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楚师傅带他闺女一大早就离开了。

    “这般着急走,楚师傅是怕耽误堂中孩子们上晨课么?”

    赵祈安还不知道这其中乌龙,还以为楚师傅这是敬岗爱业呢。

    他顿时对楚师傅这种敬业精神肃然起敬。

    赵祈安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一份图纸上,喃喃自语道:

    “只是可惜,本还想让楚师傅来看看这份图纸的。”

    这是他今天一大早起来画的,所画之物唯有一个用途,那便是“引天雷”。

    他本想让楚师傅自己过来看看,也好听听他的计划来着。

    结果楚师傅这走得匆忙,倒是让赵祈安的计划落空。

    不过……影响也不大。

    先吩咐人造出来再说。

    赵祈安将这份图纸画完,随后卷起,收入画轴内,交给侍奉在旁的下人:“送去珍宝阁,交给林执事。”

    “是。”

    下人恭敬接过画轴,躬身领命下去。

    这下人刚下去没多久,很快又另有一位下人匆匆赶来。

    “东家。”

    新来报信的下人站在书房门口,朝赵祈安行礼:“苟先生回来了。”

    ……

    苟向西这些日子并不在府上,而是跟随赵观象在东郊查皇田。

    他今日回府,连下去洗漱一番都顾不得,风尘仆仆得便来见了赵祈安。

    待一见到赵祈安,他行过礼后抬起头来,苦笑道:“东家,出事了。”

    赵祈安神情镇定,也不见着急,朝他压压手道:“坐下说,出了何事?”

    苟向西坐在一旁椅子上,沉声道:“死人了,死了几个皇室宗亲,如今不少皇室宗亲联合起来告到了宗正寺,还写了状纸递到了三法司,联名控诉巡天监草菅人命、以权谋私,视皇族脸面于无物。若不是老国公压着,恐怕已经去皇宫门外敲登闻鼓了。”

    赵祈安一挑眉,意外道:“观象杀人了?”

    “哪呢。”苟向西不由苦笑,“死的那几人是自缢而亡,只是留下血书控诉。”

    控诉什么?

    那自然是巡天监查这些皇室宗亲的事。

    “你将这事细细与我说说。”

    “是。”

    苟向西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开口道:“这些日子,我带着我手下一些账房随四少爷去了京郊。而后兵分两路,小的带着手下人在厘清田亩之数,而四少爷则是带着巡天监的人挨家挨户去那些皇亲家中走访,特别是那些分了抚恤田的。”

    他停顿片刻,说道:“这一查,还真查出些事来。那些家中有人战死、领了抚恤田的家庭,竟是大多都欠着高额的外债,这边抚恤田一下来,很快便有人上门收走,用以抵债。”

    “买卖皇田?高家敢明着做这事?”

    赵祈安有些意外。

    这皇田纵然作为抚恤田,分给了那些皇室宗亲,但是那些皇室宗亲也只有耕种收成的权力,并没有买卖的权力。

    这是大乾律令中明文规定的,高家若是真明着做买卖皇田的事,那是自寻死路。

    但显然,高家没有那么蠢。

    苟向西摇头解释道:“并非高家,甚至高家都没参与这事。这放债的都是京都城中的一些地头蛇,也不是要走了田契,只是要走了这些皇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经营之权,白纸黑字画押,不给都不行。”

    说到这儿,他看向赵祈安,拱手道:“东家,死的这户人家也是蹊跷。四少爷都已经说动对方供出那放贷的债主,怎么好端端当天夜里就全家上吊了呢?还留下血书,控诉巡天监逼得他们全家走投无路的?”

    赵祈安说道:“这是有人不想你们再往下查了呀。”

    苟向西点点头:“小的也这般想,四少爷对幕后之人下如此黑手十分震怒,想继续往下查,但小的觉得还是得先见招拆招,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这眼前的麻烦,自然就是群情激愤的皇室宗亲们。

    若是旁人,恐怕是要束手无策,哪怕是巡天监。

    这些人虽然手中没有太大的权力,可身份高贵,若真闹起事来,一半人还压不住。

    可苟向西却是胸有成竹,对赵祈安说道:“此事小的心中已有章程,还请东家放心。今日小的还得去与老国公细细商讨一番,先行告辞。”

    他匆匆回府,只是为了与赵祈安汇报一二,如今汇报完了,又雷厉风行得准备离开。

    虽能看出他眉眼中的疲倦,但更多的,是兴奋。

    赵祈安看着苟向西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小会。

    他还以为苟向西回来,是想让他帮忙拿个主意,想一想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呢。

    结果苟向西只是来汇报工作,汇报完了之后,又自顾自得准备去解决了。

    这……

    赵祈安决定,下次与苟向西说,再有这种事,派人来传个话就好,也不必亲自回来。

    他哂笑着摇了摇头,拿过桌上一本闲书翻看。

    手下人能干,终究是好事。

    他这东家,也乐得个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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