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去宋老太太那儿，今日沈微慈去的早了些，却看着郑容锦正在为宋老太太喂粥。</br>她见着沈微慈端了粥来，便朝沈微慈笑道：“昨儿我见老太太喜欢表嫂熬的粥，我后头去研究了下方子，今儿一大早也试了试，果真要费不少功夫，表嫂真是能干。”</br>沈微慈含笑走过去，看了眼郑容锦手上的粥碗，又看向她笑道：“不过是为了老太太舒心罢了。”</br>又看向宋老太太问：“老太太今日可好些了？”</br>宋老太太点头：“好多了。”</br>又见沈微慈端了粥来，便道：“往后你也不用熬粥过来了，有容锦在的。”</br>这话沈微慈已从宋老太太口中听了许多回，她笑着点点头：“那我中午还为老太太熬汤过来。”</br>宋老太太也是能看到沈微慈的孝心的，尽管没那么喜欢，可她明白宋璋心里牵挂她，态度也稍和缓了些，道：“你那汤的确有些作用，今天我已好的差不多了。”</br>“本是想下床来走动下的，可容锦担心我，叫我再养养。”</br>“她事事都操心我，其实也不用你过来做什么。”</br>说话间二夫人三夫人和甄氏过来，个个一脸担忧的过来嘘寒问暖。</br>三夫人还要接了郑容锦手上的碗给宋老太太喂粥。</br>宋老太太见着她们便是一脸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怒来。</br>沈微慈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屋的热闹，旁边凑不上去的甄氏走去她身边，低声道：“妹妹来的真早。”</br>沈微慈便也小声道：“总之也睡不着的。”</br>老太太那边的热闹渐渐褪去，二房三房的人都站在旁边轻声陪着宋老太太说话。</br>沈微慈安静的没去插话，站了半上午，老太太才发话让她们都退下去了。</br>临走前宋老太太单独叫住了沈微慈：“你留下来，我有话与你说。”</br>沈微慈步子顿住，走到了宋老太太的床前。</br>屋子里的人几乎都退了出去，宋老太太只留下了郑容锦和沈微慈。</br>沈微慈余光扫过郑容锦，心里已经猜测到了宋老太太要说什么。</br>沈微慈对于这个结果不意外，宋璋答应了，老太太就迫不及待来与她说了。</br>果然宋老太太看向沈微慈，声音威严的开口：“我打算过两天让容锦做璋儿的侧室，这事璋儿也应了。”</br>说着宋老太太斜斜看了沈微慈一眼：“你也在山水居让人打扫出一个地方出来，让容锦后头搬过去。”</br>“容锦从小与璋儿自小有情谊，她住的地方你不可怠慢了，更不能偏了，明白吗？”</br>宋老太太的话威严又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声音洪亮，脸上带着红光，全看不出是一个病了的老人。</br>旁边的郑容锦听了宋老太太的话小心看了沈微慈一眼，又忙对宋老太太道：“我本是为了伺候老太太的，还是住在从前的院子吧，也能方便来老太太这儿伺候。”</br>宋老太太皱眉看向郑容锦：“你往后就是璋儿的侧室了，自然要住在山水居里，不然像什么话。”</br>沈微慈在旁静静听着，听罢面容平静的对宋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我已经叫人将兰茵院收拾出来了。”</br>说着沈微慈看向郑容锦含笑：“郑姐姐待会儿随我一起去瞧瞧？看看还有什么差缺的？”</br>郑容锦忙看向沈微慈：“我都能成的。”</br>宋老太太看了看沈微慈脸上的表情，见着她脸上表情温和自然，并没有见到让自己不喜的神色，又看着她道：“听说你嫡母被你父亲休了？”</br>这事也不过过了两三天，连宋璋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宋老太太竟知晓。</br>但她想着京城重统共这么大，稍微传一传应该许多人都知道了，没在她面前提起过罢了。</br>沈微慈点点头：“是有这事。”</br>宋老太太轻哼一声：“我听说她还是因着妒字被休的？”</br>沈微慈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了，低眉顺目等着宋老太太接下来的话。</br>“要我说早该休了去，你父亲好歹是侯府出身，又在朝廷，后院里这些年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听说是管得紧，真真泼妇。”</br>说着她眼神斜斜看了沈微慈一眼：“妇德最要紧的便是胸怀大度，一切从夫。”</br>“你可别要学了你嫡母那做派。”</br>“更别想着男人只宠你一个。”</br>“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br>“但凡有体面的男子，三妻四妾不过寻常。”</br>沈微慈淡淡听着宋老太太的话，等她说完了才点头：“老太太说的是，我都记着了。”</br>宋老太太看沈微慈听话乖觉，心情好了好，便让她走了。</br>沈微慈回去后，便叫了谭嬷嬷来问：“兰茵居收拾好了么？”</br>谭嬷嬷连忙道：“夫人放心，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br>沈微慈点点头，又道：“你再去仔细看看，若有旧了的置办，便叫来管家去换了。”</br>谭嬷嬷应下，就又去了。</br>月灯跟在沈微慈身边，进了里屋没人了才道：“世子爷之前不是不答应要她来么？怎么这回又答应了？”</br>沈微慈坐在案前，叫月灯去将她妆台上没用过的珍珠粉拿来，等她过来了又低声道：“这事也寻常，你别想多了。”</br>至少宋老太太有一句话说对了，世家男子三妻四妾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寻常，她也从没奢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br>郑容锦要什么她更清楚。</br>说罢她铺开纸，又从笔架上选了一只小狼毫，叫月灯又去研磨。</br>上回答应了李夫人的事，她得回信了。</br>只是这是宫里娘娘用的东西，外头自然买不了，免她多想，便送一盒过去。</br>一来这些东西她少用，二来多结交京城内的贵妇人对她也没坏处。</br>月灯一边研磨一边难受道：“可我就是有些瞧不惯那个郑容锦，瞧着表里不一的，上回谣言那事儿不也是她在背后做妖？”</br>“昨儿看老太太喜欢夫人熬的粥，今天她就抢在夫人的前头送去，又安的什么心。”</br>沈微慈沾了墨汁落笔，淡淡笑了笑：“这样也好，我知晓她心思意图，其实她心思也没那么深。”</br>说罢沈微慈看向窗外水榭一叹：“说到底她应该喜欢世子不假，但留在国公府或许是她自己觉得的最好归宿。”</br>“她身边有老太太撑腰，用尽法子也要挤进来，我想着即便后头世子不答应，郑容锦年纪渐大，老太太乘着空隙想方设法也能直接做主塞进来。”</br>“老太太是长辈，长辈塞进来的人世子能推，我却不能，世子也不一定每日都在府里。”</br>“更何况他应了。”</br>“这般想想也罢了，我心里更安心了，没有觉得愧疚。”</br>“但凡人有所求就有弱处，郑容锦也一样。”</br>月灯看沈微慈这么看的开，也明白这话细想也来没错。</br>世子爷这样身份的人，连她都不敢想后院会没人的。</br>想一想又释怀了。</br>沈微慈写好了信，叫来丫头送去前门送东西，又去了小厨房熬汤。</br>她依旧亲力亲为，倒不是沈微慈喜欢做这些，许多时候沈微慈只是依靠这些去回想过去。</br>她心底里明白自己是一个复杂又总是不安的人，她明明向往的是安静安宁的日子，心底深处始终记得玉先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即便一个人过一生也好。</br>但她又明白，自己从投靠到侯府开始，她的命运已经不好掌控了，更没法子逃出这个大家族，她的牵挂会越来越多，向上求生的本能让她总是徘徊在迷雾中前进。</br>尽管她并不喜欢这样宅院里争斗的日子，又必须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br>慢一步或许就是深渊。</br>说到底是她始终缺少一些勇气，底气不足。</br>她与宋璋从来是两类人。</br>晚上宋璋练完剑，看着过来给他擦汗的沈微慈，低头问她：“老太太给你说了？”</br>沈微慈明白过来，点头嗯了一声。</br>宋璋抬手握住正垫着脚给他擦头上汗珠的手指，熠熠黑眸紧紧看着她眼睛：“老太太喜欢她伺候，我也不想你多在老太太那儿劳累。”</br>“要是后头你怀了身孕，也不用再去老太太那儿去，就呆在院子里清净清净，或者你要嫌这里闷，我带你出去住，总之你舒心就好，也没个后顾之忧。”</br>“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过是留下她照顾老太太的，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个得老太太喜欢的丫头，我自来瞧不上她，你别多心。”</br>“我不可能碰她的。”</br>沈微慈听着宋璋的解释没什么心绪，不管什么理由都不重要，他食言了。</br>也不必解释。</br>她又嗯了一声，不想多说这事，又去拿了茶盏送过去：“喝口茶吧。”</br>宋璋不知怎的，明明是怕她难受，听着她那句不轻不重的嗯，自己又有些难受了。</br>他压下心底的那股怅然若失，没接茶水的意思，只捏紧沈微慈的手指又道：“纳她为侧室的事我不打算大办，顶多府里头摆两桌就是了。”</br>“这事我会与老太太商量的，越简单越好。”</br>说着他又看沈微慈一眼：“你要是不愿意，不办也行，她本就是个不重要的，留她也只是让她伺候老太太，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不办也不要紧。”</br>沈微慈就将茶盏递给旁边的丫头，重新从丫头手里接过用温水洗净的帕子给宋璋擦额头，又低声道：“这事我全听夫君和老太太的。”</br>宋璋看了沈微慈几眼，又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