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拢着袖子默默站在一边,心里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说。

    正这时候沈老太太进来。

    刚才她在帘子后就听到里头沈荣生发怒的声音,便觉得出了大事。

    她一掀帘子走进去,直接看向沈荣生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沈荣生没想到母亲会过来,吃惊的看向沈老太太“母亲,你怎么来了?”

    沈老太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瞪向沈荣生“你别管我怎么来了,我现在只问你,是不是你房里那个又惹出什么事来了?”

    “你知不知道微慈在宋国公府对我们侯府脸上也是有光的,现在还打算让她管家,你屋子里那个管不住,我就来替你管。”

    “赶紧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荣生在母亲面前身形颓了颓,老老实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沈老太太听了气的快晕了过去,手上的八仙杖直往地上杵,颤巍巍指着沈荣生“我早说过你被妇人管束着要出大事。”

    “你看看你如今,这把年纪倒降成了个七品官,如今又要被无赖缠上,往后你的官还做不做!!”

    “现在不仅微慈被连累,闹大了我们建安侯府的声誉还要不要,你在外头的脸面还留不留!”

    “你们二房的名声本不好了,又闹出这事,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老太太的话落下,这时候文氏和沈彦礼匆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沈微慈站在一边,又看沈老太太一脸凶色,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沈荣生看到文氏进来,直接劈头盖脸将手上的信纸打在文氏的头上,怒吼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文氏心里已猜到几分,手上拿着信,心里转了转就连忙大哭道“老爷,这信不是我写的,是有人在诬陷我。”

    说着文氏指着沈微慈,尖尖的手指如一根尖刺,她声音尖利“一定是她。”

    “老爷,你别信她的,一定是她诬陷我。”

    沈荣生看文氏到这个地步还不承认,直接打的文氏一咧,扑在了旁边的案桌上。

    沈彦礼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过去扶着母亲,对着沈荣生道“父亲,母亲没做错什么。”

    “三妹妹嫁人,母亲只是叫三妹妹的舅舅过来贺喜,母亲有什么错!”

    沈微慈默默听着,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她本来还想着如何让文氏承认,没想沈彦礼自己承认了。

    这倒是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沈荣生一听,更是大怒,颤抖的指着沈彦礼“你知不知道微慈的舅舅是什么人?”

    “他们当初差点将微慈卖给老员外,你竟说让他们来贺喜,你是什么脑子?”

    “你还诓着人卖了宅子来投靠,现在人认得你了!!巴上你了!”

    沈彦礼脸色微微一变,其实他并不知道沈微慈舅舅的事,也没人给他说。

    诓着他们卖宅子也是母亲的意思。

    母亲说被穷途末路的人缠上,不死也脱层皮,给沈微慈一些教训,给昭昭出口气。

    他也没想多的就答应了。

    他也想给沈微慈一些教训。

    他反应过来看向父亲“他凭什么巴上我们?又不是我的舅舅。”

    说着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旁边沈微慈的脸上,一脸无所谓“父亲放心,他们肯定不会找上我们的。”

    沈老太太见着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孙子简直气的岔气。

    不说沈微慈在宋国公府的地位稳了有好处,便说宋国公府不是一般人能惹得上的。

    那几个无赖,宋璋随随便便抓去大牢里悄无声息,建安侯府能有这个本事?

    那几个敢在宋国公府撒泼么,赖上建安侯府迟早的事。

    她凌厉的眼神看了一眼文氏,又看向沈荣生“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解决这事,要是解决不好,便将这生事的恶妇休了去!”

    文氏脸色一变,看向沈老太太,扑在她面前哭道“全是冤枉啊,儿媳也不过是想着让微慈一家见见,全没别的心思。”

    沈老太太冷冷看着文氏冷哼“没别的心思?”

    “她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彦礼不知道,你不知道?”

    “你之前做的事情还少了?”

    说着沈老太太又一声冷哼,对着沈荣生道“这妇人再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指不定后头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自己下决心,早点休了的好。”

    文氏听着沈老太太这冷冰冰的话简直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瘫跪在了地上。

    沈彦礼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连忙也跟着跪下求情“祖母,母亲当真没坏心思,也一心为着三妹妹好的。”

    说着沈彦礼瞪向旁边站着的沈微慈“你还不快来为母亲求情!”

    “难道你真要让我们二房四分五裂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沈微慈淡淡看了一眼沈彦礼,随即红了眼眶走到沈老太太的身边“孙女今日来便是想提醒父亲一声的,全没别的意思。”

    “我夫君也知我舅舅是什么人,打发他们也简单的。”

    “我也不过受宋老太太几句冷语,管不管家的也不重要。”

    “只是我想着外头还在传着侯府的事,怕我舅舅过来闹大了,这才走这一趟,自然是希望嫡母和父亲都好好的。”

    “我本无意怪任何人,我从侯府出嫁,侯府也是我娘家,心里自然紧着的。”

    “我今日就来提醒一声,剩下的全由祖母做主就是。”

    文氏听罢沈微慈这话,气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就打了一巴掌在沈微慈脸上“你这贱人,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叫的你舅舅来的,本是成全你们亲人久别。”

    “你不感激我倒罢,竟然字字句句说我害了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你是觉得你现在是世子夫人便不将我这嫡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文氏那一巴掌真真不轻,打得沈微慈白净脸颊上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沈微慈捏紧手指捂着脸,含泪看向父亲和沈老太太哽咽道“今日我来,一字一句未说嫡母的一字不是。”

    “今日他们闹去宋国公府,洋洋洒洒骂了一通,还提了建安侯府的事,我本是为着侯府才来的,想着一起想法子。”

    “如今嫡母这般误会我,我又何必呆着,自走了吧。”

    说着沈微慈捂着脸就走了出去。

    沈荣生下意识的想拉住沈微慈,可沈微慈走的极快,他竟然没拉得住,又回头看向一脸狰狞的文氏,沈荣生只觉得一脸厌恶。

    他指着她“微慈过来哪里说过你什么了?!”

    “倒是你们承认的痛快。”

    “你害的微慈还不够?她舅舅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再狡辩也没用。”

    “这事要闹大了,我一定会休了你!”

    文氏如今听沈荣生说这话已是破罐子破摔,指着沈荣生就恶狠狠道“你敢休了我?”

    “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了去。”

    “你叫我不好过,我也叫你过不好。”

    “当初是你许的承诺,如今你不仅违背承诺,还带回了一个野种回来。”

    “害的昭昭要嫁给许青那纨绔子,害的彦礼寻不了好亲事。”

    “这全都是你引起的!”

    文氏最后那一声声音极大,听的沈荣生快晕了过去。

    他一脸痛心的看着文氏“我之前没有信守承诺是我不对,可你容不下我一个庶出女儿,你可有半分嫡母的大度?”

    “要不是你做的太过分了,我也不会这么对你。”

    “再说昭昭嫁给许青,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也是我女儿,难道我就不心疼?”

    “你身为她的母亲,没有好好教导她,反而让她跟你一般跋扈无理,这就是你自己种下来的苦果!”

    文氏咯咯笑起来“我自己?”

    她尖尖的指甲点在沈荣生胸膛上“你好好想想,在那个贱人来之前我们二房是什么样子的?”

    “昭昭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文氏的声音如一根根尖刺,扎得沈荣生心里刺痛。

    他自问自己对沈微慈的上心比起沈昭昭不及半分,可换来的还是妻女的不理解。

    都是自己的女儿,微慈又有这么好的造化,他身为父亲该是高兴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妻女就是这么容不下。

    他踉跄一步,看向文氏“微慈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文氏冷笑“碍着我什么了?”

    “我每每看到她那张脸就想到你是怎么背叛我的。”

    “换成是你,你怎么想?!”

    宋荣生颓然叹息,竟没话说。

    沈老太太一直在旁边看着听着,当年沈荣生那事她也知道,所以这些年也没管二房房里的事。

    毕竟文氏娘家还有父亲在,当年的事真翻出来,也翻得出来。

    可现在文氏的父亲前两年死了,祖父也早死了,死无对证,再让微慈叫宋国公府的帮帮,翻不了天去。

    她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文氏,又看了眼沈荣生“还说这些做什么?这等泼妇赶紧下了决心打发了,难不成你还打算一辈子被女人牵着走,这么窝囊下去?”

    “你能保证她后头不会再惹出些事?”

    “大不了再娶个贤惠听话的就是。”

    沈老太太说完这句话,拢着袖子便冷冷的走了出去。

    文氏呆呆看着沈老太太离去的背影,浑身发凉。

    这头沈微慈出了建安侯府,在上马车前,站在来福面前低低说了几句话。

    来福连连点头“三姑娘放心,小的乐意。”

    沈微慈含笑一瞬,又落寞叹息,转身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月灯心疼的捂着沈微慈的脸道“那毒妇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夫人现在还忍什么?”

    沈微慈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淡淡道“我忍是为了让文氏发疯,让众人对她厌恶,让我在旁人眼中永远是不起眼的弱势。”

    “她用舅舅一家来害我,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让她在侯府的名声也没有。”

    “让她失去拿捏我的倚仗。”

    沈微慈明白,必须要有一件让父亲和老太太都厌烦的事情,才能让他们下定决心。

    毕竟肉不疼在自己身上,是感受不到疼的。

    月灯听着沈微慈这冷静的话,怔怔看向沈微慈“夫人有什么法子?”

    沈微慈沉默,又低声道“你后头就知道了。”

    月灯便不再问了。

    马车走到半路,沈微慈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灯火通明的街道,和一声声充满烟火气的人声,忽然有一股落寞孤独。

    她叫马车停下,带着惟帽下了马车,站在码头岸边迎着夜风,看向面前的长街。

    京城这么美,可她至这里一年多,从来也没有真正的看过这个地方。

    那些热闹就在她身边擦身而过,可又好似离得她很远。

    她好像从来与繁华热闹格格不入。

    自从母亲走后,她的心总是在漂浮,总是在寻找一方归处,却自始至终都悬在半空。

    小心翼翼的。

    没人明白她比谁都渴望真心,又比谁都害怕主动踏出去的那一步。

    那一步或是深渊,或是万劫不复,更或是她敞开心扉迎接真心。

    这一生何尝不是一场赌局,偏离一步就是另一种命运,她害怕再犯一回母亲犯过的错。

    对岸忽然亮起了烟火,月灯兴奋的忙指过去“夫人快看,真漂亮。”

    “难怪人人都向往京城。”

    “烟花可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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