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瑛凌晨三点回南省。

    凌晨五点,天最黑的时候,沈黎川打电话。

    “你回南省了吗?回的话,我想和你聊聊,七点在你喜欢的那家茶楼碰面,可以吗?”

    白瑛正在浏览网络,看有没有烧烤摊失恋少女的热点,“聊什么?你把梁文菲接回沈家,我和连城没什么好和你聊的。”

    “你告诉她了?”

    白瑛笑,“至于吗?你内仁外义,大慈大悲。连城知道了,只会想你好,我懒得说。”

    沈黎川温润,“我留梁文菲有原因,可能与当年梁朝肃对连城下手有关,你来吗?”

    白瑛鼠标停住,“什么意思,梁疯对连城下手,难道不是纯纯他自己禽兽,还别有隐情?”

    “我不知道。”沈黎川语气迟疑,“其实,我不想为梁朝肃找理由,但涉及连城,她永远喜欢真挚,就算是厌恨的对象,她也想厌恨到实处,而不是因为误会,或误解。”

    白瑛撇嘴,“我服了,你俩还真是神仙,餐风饮露,精神相贴。”

    沈黎川无奈笑出声,“要真是神仙就好了,是人才受束缚。”

    白瑛看时间,“不用七点了,六点你去茶楼抢座。”

    沈黎川,“好。”

    广省的茶楼四点就开门,传到南省晚一些,五点。

    有传统的老人家睡不着觉,半夜就穿戴整齐,去门口守着。当然,五星级也有茶楼早点,七点开门不用排队,还有包厢。

    但白瑛爷爷是地道广省人,白瑛自小一年跟妈妈回东北,一年下广省,陪爷爷挤茶楼。

    对两地特色,要么不吃,要么吃正宗。

    沈黎川拿出约人的态度,亲自开车去排队。

    …………………………

    恰在同时,飞机落地香江。

    连城没有行李,两手空空出机场,她来之前与冯时恩约好在出口见。

    五点半天幕浓沉,不远处城市亮着辉煌灯火,近处街道树冠在路面画出斑斓,冷风扑面,连城冻得打哆嗦。

    踮脚左右眺望,满目出租巴士,连城又拒绝几个拼车邀请。

    等客的司机便在她旁边闲聊,“四点那会儿又有大人物来香江,一水儿的防弹豪车开进停机坪,不是政要,就是豪富。”

    另一个司机开车门,一只脚踩在站台上,“当官的,便衣警察跟着,腰里鼓囔囔,豪富没这个安保等级。”

    两个司机又开始聊物价,他们讲香江语,语速飞快。连城听得懂,但听不完整,按词组语义。

    又等一会儿。

    城市天际线泛起鱼肚白,细窄的一线,凛沉夜色被拉出霭紫色。

    冷风浓浓,冯时恩快步上路阶,脱下西服外套,披在连城身上。

    她吓了一跳,正好抬起脸,脸颊冻得红扑扑,鼻头也红通通,眼眶冷出生理眼泪,一汪秋水似的瞪圆了眼睛。

    冯时恩心潮一霎被她望进去,替她拉好衣襟,“怪我,来晚了。”

    连城摇头,抬臂脱外套,冯时恩摁住她肩膀。

    连城一怔,风吹得发丝垂落下脸颊,无意扫过冯时恩手腕,轻飘飘一瞬就消逝。

    冯时恩语调又低缓,“抱歉,林女士突然到香江,我来不及调整时间,让你等我许久,外套无关亲密,是我赔罪。”

    连城心脏突突跳,顾不上外套,垂眸问他,“那位林女士在香江,现在是——要现在去见她?”

    话音落下,冯时恩没有回答。

    连城仰头去望,远处天色灰蓝,冯时恩车就在五步外,两束车灯直直映着,他目不转睛注视她。

    连城拽外套衣襟,“怎么了?”

    冯时恩像猛然惊醒,略微局促移开目光,“我刚见了林女士,你与她真的很像,不止五官,神态也是。”

    连城更慌乱,深深吸口气,莫名的脚软,又问,“那现在要去见她吗?”

    冯时恩一手搀扶她,一手拉开后车门,“抱歉,莫实甫老先生也从新加坡转来养和医院,老先生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嘱咐不能受刺激。关于你和连盈盈的认亲事宜,林女士不方便单独出面,需要等下午莫二先生到了之后,再商谈。””

    新加坡公立医院,有新加坡中央医院,始建1821年,是亚洲最大的JC公立教学医院。

    私立有陈笃生医院,成立于1844年,尤善神经科,最出名的治疗是脑部中风。

    公私医院,都正对莫实甫的病症。

    香江养和,虽然也出名,但名气、历史、医生履历,皆比不上这两家。

    且认亲骨血,林娴姿却不方便单独出面,必须等二房莫士诚,还要再商谈。

    连城心绪乱。

    这世上,富贵权势犹如养蛊的坛子,越爱钱,爱势,越渴望吞噬对手,独占富贵。

    她不喜欢梁朝肃的凶狠,却无法否认他的本事,眼光。

    莫家的凶险,二房的阴毒,冯时恩短短一句话,便验证了他的警告。

    可有那张照片,香江,她必须来。

    冯时恩安排的酒店在尖沙瑰丽,顶楼总统套房纵览维多利亚港。

    连城见过梁氏集团独揽南省CBD江景的霓虹,倒映在环带一样的江水里,闪耀的红,迷醉的橙,朦胧的幽蓝色,金堆玉砌,昌盛恢宏。

    维多利亚港霓虹要更延绵,更广阔。高楼大厦肩挨着肩,黎明渐至,霓虹一片一片次第熄灭,最后披沐晨光。

    连城只觉金灿灿刺眼,拿遥控关上窗帘,室内重回黑暗,她情绪乱糟糟。

    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南省,她不觉新鲜,只有陌生。

    陌生的——对生身母亲的渴望,胆怯,惧怕,是不确定的漂浮感,摆荡她落不了地。

    另一边儿。

    莫家有意遮掩行程,萧达收到消息已经晚了。

    梁朝肃已经开车去了齐省退休干部养老院。

    养老院建在半山腰上,环山路上设有警卫,没有预约或邀请,很难进入。

    梁朝肃指示顾星渊,从副驾储物盒拿牌子。

    顾星渊听话打开,拿在手里一看,“嚯,长期通行证,梁董您人脉深不可测啊。”

    梁朝肃没接话,蹙紧眉,不耐烦至极。

    顾星渊早受够了,“连城走了,你暂时是走不了,但这事又不怪我,你给我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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