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条网纹蟒开始,她的肉餐就跟“蛇”结下了不解之缘。

    或许是她第一次见到蛇的反应有些过度,或许是她失控时虐杀猎物的手段过于凶暴,为了测试她的稳定性,也为了发掘她的真性情,人类一连数日的投食都是蛇,只为了再目睹一次基因造物的杀戮盛景。

    是的,他们认为她的残忍是一种完美。

    那欣赏的眼神做不了假,仿佛她是稀世神兵,值得他们大力栽培。

    有点可笑,她还没想明白什么是“稀世神兵”就先理解了什么是“完美”。而他们口中的“完美”是基于她一身血污地践踏着尸体,嘴里还嚼着脊椎。

    她的本能告诉她,这并不可怕也无需感到羞耻,甚至可以做得更没有底线和下限。可不知为何,她感觉皮囊下的灵魂在无力燃烧,为她的每一次茹毛饮血发出哀鸣。

    她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她不愿这样……

    哪怕只能作为野兽活下去,她也不想做失去理智的行尸走肉。

    所以,人类对她的期待注定落空。

    生命不仅会自己寻找出路,还具有强大的适应能力,尤其是顶级掠食者。一旦“对手”上了食谱,就不存在所谓的对手了,那只是食物。她记得它们的味道和弱点,再杀起来就干脆多了。

    当着人类的面,她在滑鼠蛇发起攻击的瞬间从容避开,后肢蹬起湿泥,整个身体横了过来。

    她知道,蛇的攻击不连续,偏直线,它的进攻速度虽快,但身体弹射出去的部分无法迅速回缩,更不能立刻转过头袭击对手,这无疑给了她发挥的空间。

    张嘴咬上蛇的要害,她的爪子狠狠往蛇头的方向一撇,竟直接砍进了颈项。收紧一扭,整颗蛇头被切了下来,她一脚踩扁了它,再将翻腾不止的蛇身拖进阔叶丛。

    没多久,瘆人的咀嚼声响起,一张带血的蛇皮被丢了出来。

    录像结束,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一只资产称得上进步飞速,前后才吃了三条蛇就已经总结出吃蛇的经验了。它不仅杀得优雅还吃得讲究,甚至宁愿饿着肚子也要花时间剥皮。

    “另一只也是这样吗?”

    “不是。”他们拿数据说话,态度严谨,“另一只遇上活体猎物,只要能一口吞下就不会分成两口。如果分成两口,那一定是因为它把猎物咬断了。”

    “那这一只的进食行为为什么这么怪异?”

    “或许是消化系统不好。”有人说,“博士说过,它的体质不如另一只。”他开了个玩笑,“聪明人都有胃病,没准聪明的恐龙也是。我们实验室的胃药消耗远超咖啡,你们懂的。”

    他们笑了起来,但也没忘记正事,转手就去掉了食谱上的“无毒蛇”,改为毒蛇投放。

    “进入第二阶段的计划吧,不知道它的抗毒性怎么样?”

    *

    毒蛇比无毒蛇难缠。

    无毒蛇没有毒牙的便利,因此它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封住猎物口鼻令其窒息,以及将猎物缠绕绞杀,粉碎骨骼、挤压身体。

    对付无毒蛇,只要不被缠上就不会有死亡危机,可毒蛇不同,它们多依赖毒牙捕获猎物,一击得手便可功成身退,慢慢等待猎物死亡就行。

    不用搏命,无需费劲,它们唯三要做的只有藏匿、进攻、全身而退,因此它们的攻击速度更快,回防耗时更短,犹如黑暗中的夺命刺客,对付起来特别棘手。

    就像现在,她第一天躲过了蝰蛇的速攻,第二天扛过了黑曼巴的连招,却不料第三天栽在了眼镜王蛇的“大招”里。

    她真没想到,对方的毒液可以不靠毒牙注射,而是能喷射出来,直指对手的眼睛!

    她着了道,眼睛看不见了,痛得大声尖叫。

    凶性一下子被彻底激发,在一片黑暗中,她不知是“觉醒”了身体的哪个特殊能力,竟然“看见”了那条眼王的热成像。

    当然,她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是热成像,只知道又能“看见”了。她发疯地扑上去,与眼王撕扯在一起,它大力绞紧她的骨头,她的爪牙洞穿了它的身体。

    最终,她以中毒为代价干掉了眼王,并击碎它的头骨,吃掉了它的毒囊。

    很快,生态箱紧急开启,一针麻醉把她干翻在地。人类封住她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地捆上实验台,然后用牛奶冲洗她的眼睛,再注射解毒剂。

    “真是疯了,它才29英寸,你们居然放了一条65英寸的眼王?好吧,可能是我疯了,它真的干掉了它!”

    “它的口味变了吗?这一次吃掉了蛇胆和毒囊。”

    “蛇毒只要不进入血液就是优质蛋白质,按它的本能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美食,野兽可比我们人类懂得享受。”

    他们取了她的血液化验,之后又用仪器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并敲定了一次驱虫治疗。

    毕竟,他们投放的全是野生蛇类,它们被人从世界各地抓来,生前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身上不知携带了多少寄生虫——而今,它们全被“资产”吞下。

    由于“资产”的消化道菌群与现代生物的不同,其实寄生虫入体后很难存活。它们大部分会被消化,小部分会被排出,一般来说不会对“资产”的健康构成威胁。

    但是,“资产”还是太年幼了,它甚至还没度过基因病爆发期。为防万一,他们认为驱虫是必要的。

    于是,又是注射又是食疗,寄生虫没能把她怎么样,人类倒是把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她足足拉了三天,哪怕野兽不需要面子,不存在所谓的黑历史,她都生出了一种乱杀的冲动,想把实验室里的活人一个个咬死!

    所幸,难堪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是中间过程的哪个变量引发了质变,让她的基因病爆发期成为了体质变异期。

    半个月后,她发现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抗毒了。

    目前对蛇毒具有一定抗性,尤其是眼镜蛇科的长虫已经奈何不了她,但蝰科的血循环毒素依然能伤到她。

    且,她神奇地拥有了第二双“眼睛”。

    它们长在她摸不着的地方,可只要她想,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她能感知到动植物的热源,凡是进入她地盘的生命体都将无所遁形,这能力简直是为猎杀而生的作弊器。

    最重要的是,人类能检查出她的抗毒性,但发现不了她的另一双眼睛。这种有了一张底牌的感觉十分新奇,就像——

    她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他们迟早会对她束手无策又无能为力。

    *

    日历翻过十页,大概是身体长了、脑容量也变大了,她开始对研究员用的方块盒子(电脑)感兴趣。

    拜绝佳的视力所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清晰地看见方块上的字幕。也托整日跟蛇搏斗的福,不论研究员十指乱飞的速度有多快,落在她眼里都慢了半拍。

    有意无意地,她开始记字形。

    每到这时,她后肢的一个脚趾总会翘起,接着无意识地在泥土上乱划,然后学起研究员敲打键盘的动作,“叩叩叩”地敲击地面。

    整个生态箱的地面都被她划了一遍,她非但不觉得脏乱,还觉得“嗯,这样顺眼多了”。

    不久,研究员在清理生态箱时发现了她的记号。她以为她马上要被拖上实验台了,没想到他们对此不以为意,似乎认为是正常行为。

    正常吗?

    当然正常!因为吴博士比谁都清楚,他在创造混种恐龙的时候加入了哪些基因。

    “它开始敲击地面了吗?”亨利面带笑意,“看来它的大脑发育不错,属于迅猛龙基因中的社群行为已经出现了。”

    不错,他在创造它们时加入了迅猛龙的基因。

    “迅猛龙的智商很高,喜欢群居和集体合作狩猎,用脚趾敲击地面是它们的交流方式之一,也是诱捕猎物的声音陷阱。至于在地面上乱划,主要是为了标记领地。”

    亨利作为基因研究和恐龙专项的大拿,对每一种恐龙的习性都很了解。每当他就专业领域发表讲话,实验室便会安静下来。

    “或许,它是到了交朋友的时候。”亨利道,“迅猛龙会用这种方式召唤同伴。”

    “那么,博士,需要把两只放在一起饲养吗?”

    “还不到时候,对它的实验还没结束。”亨利摆手,“公司需要混种恐龙的数据资料,而且新款的植入式追踪器还在研发中。”

    “植入式追踪器?”

    亨利:“它们不会一辈子呆在实验室,在它们亚成年之前会被放入岛中。公司有重启侏罗纪公园的意向,对它们的命名可以提上日程了。”

    命名?对两只混种恐龙的学名的命名……

    “博士,它们能长多大?”

    “比霸王龙更大吧?”亨利摸着下巴,“混了霸王龙、迅猛龙、南方巨兽龙……成年体应该有20吨吧?”

    20吨?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命运的安排总是环环相扣,众人不经意间想起了第一只资产的凶暴和第二只资产的虐杀,两只幼龙的面孔在脑海中交叠重合,交织成魔鬼的本相,让他们不寒而栗。

    “狂暴的杀戮机器……”有人喃喃自语,“暴……暴虐?”

    有人接话,吐出了集体潜意识中的禁词:“暴虐霸王龙?”

    如果人的语言有力量,那么现在,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呼唤了恶魔的本名。可惜,科学家是无神论者居多,他们的理性屏蔽了第六感对谶言的感知。

    亨利满意道:“是个好名字啊,学名就叫这个吧。”

    *

    暴虐霸王龙,又名“狂暴龙”、“帝王暴龙”,是人类给她起的名字,也暗示了她未来将站在食物链的巅峰。

    但眼下的她既不暴虐也不霸王,她叫阿萨思,目前正围着新投放的猎物打转,并对它无从下手——

    那是一只陆龟,当它缩进壳里的时候,阿萨思就知道她今天可能要饿肚子了。

章节目录

强者是怎样炼成的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老肝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老肝妈并收藏强者是怎样炼成的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