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脱却通天河寒冰之灾,踏白鼋负登彼岸。四众奔西,正遇严冬之景,但见那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师徒们正当行处,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道,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你们几个机器唐僧师徒快去。”

    果然,三藏在马上兜住缰绳,叫声“徒弟。”还没有等那孙行者引八戒、沙僧走近,机器悟空、机器沙僧、机器八戒上前侍立道:“师父,有何吩咐?”

    三藏道:“你们几个机器人也来了,你们看那前面山高,我担心妖魔鬼怪与豺狼虎豹会伤人!”行者道:“师父请放心,我等兄弟三人,加上几个机器人,怕什么虎狼妖兽!”

    三藏闻言,放怀前进,到于谷口,促马登崖,抬头观看,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寒鸦拣树无栖处,野鹿寻窝没定踪。可叹行人难进步,皱眉愁脸把头蒙。

    行过巅峰峻岭,远望见山凹中有楼台。唐僧马上欣然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

    行者闻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壁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回首对唐僧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三藏道:“见有楼台亭宇,如何不是好处?”

    行者笑道:“师父啊,你那里知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幻化什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我看那壁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

    三藏道:“既不可入,我却着实饥了。”行者道:“师父果饥,且请下马,就在这平处坐下,待我与机器悟空一起去别处化些斋来你吃。”

    三藏依言下马。八戒采定缰绳,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行者。行者接钵盂在手,吩咐沙僧道:“贤弟,却不可前进,好生保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回来,再往西去。”

    沙僧领诺。行者又向三藏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凶,切莫要动身别往,老孙与机器悟空化斋去也。”唐僧道:“好吧,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

    行者转身欲行,却又回来道:“师父,我为了你的安全,请进入圈子里面。”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着八戒沙僧侍立左右,把马与行李都放在近身,

    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甚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都不敢进入。师父你只要莫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安全;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记住徒弟的话!”

    唐僧依言,在坐下。行者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直南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庄舍。按下云头,仔细观看,但只见:雪欺衰柳,冰结方塘。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几间茅屋半装银,一座小桥斜砌粉。篱边微吐水仙花,檐下长垂冰冻箸。飒飒寒风送异香,雪漫不见梅开处。

    行者随步观看庄景,只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着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

    说不了,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行者,汪汪的乱吠。老者却才转过头来,看见行者捧着钵盂,打个问讯道:“老施主,我和尚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适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馁,特到尊府募化一斋。”

    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间到那里有千里之遥,还不去找大路而行?” 行者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师父现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斋哩。”

    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大路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

    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如今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见说,心中害怕道:“这和尚是鬼!是鬼!”

    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里去?有斋快化些儿。”那老者见缠得紧,恼了,举藜杖就打。行者公然不惧,被他照光头上打了七八下,只当与他拂痒。那老者道:“这是个撞头的和尚!”

    行者笑道:“老官儿,凭你怎么打,只要记得杖数明白,一杖一升米,慢慢量来。”那老者闻言,急丢了藜杖,跑进去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

    行者见他关了门,心中暗想:“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不知是虚是实。常言道,道化贤良释化愚。且等老孙进去看看。”

    好大圣,捻着诀,使个隐身遁法,径走入厨中看处,果然那锅里气腾腾的,煮了半锅干饭。就把钵盂往里一桠,满满的桠了一钵盂,即驾云回转不题。却说唐僧坐在圈子里,等待多时。不见行者回来,欠身怅望道:“这猴子往那里化斋去了?”

    八戒在旁笑道:“知他往那里耍子去来!化甚么斋,却教我们在此坐牢!”三藏道:“怎么谓之坐牢?”八戒道:“师父,你原来不知。古人划地为牢,他将棍子划了圈儿,强似铁壁铜墙,假如有虎狼妖兽来时,如何挡得他住?只好白白的送与他吃罢子。”

    三藏道:“悟能,凭你怎么处治?”八戒道:“此间又不藏风,又不避冷,若依老猪,只该顺着路,往西且行。师兄化了斋,驾了云,必然来快,让他赶来。如有斋,吃了再走。如今坐了这一会,脚手冰凉!”

    三藏闻此言,就是晦气星进宫,遂依呆子,一齐出了圈外。沙僧牵了马,八戒担了担,那长老顺路步行前进,不一时,到了那楼阁之所,原来是坐北向南之家。门外八字粉墙,有一座倒垂莲升斗门楼,都是五色装的,那门儿半开半掩。八戒就把马拴在门枕石鼓上,沙僧歇了担子,唐僧畏风,坐于门限之上。八戒道:“师父,好房子啊,前门外无人,想必都在里面烘火。你们坐着,让我进去看看。”

    那呆子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只见是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也无桌椅家火。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隐隐见一顶黄绫帐幔。呆子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我进去看看。”

    机器沙僧说:“看不得。”机器八戒也说:“《西游记》中有记载,此处看不得。”八戒说:“别老拿《西游记》糊弄老子。”

    刘傻子现身说:“八戒,看不得,拿不得,穿不得。”沈明贵现身说:“傻子梦石,你总是在装神弄鬼,什么看不得,拿不得,穿不得。”猪八戒听沈明贵说话,于是对刘傻子说:“沈聪明说你装神弄鬼,我看真是如此。怎么看不得,我不信,什么那不得,穿不得,我更是不信。”

    猪八戒说完,拽步走上楼来,用手掀开看时,把呆子吓得浑身冒汗。原来那帐里象牙床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斗大,腿挺骨有四五尺长。八戒吓得拔腿就跑,忽然看见房间里桌子上乱搭着几件锦绣绵衣。

    呆子想:“强盗不走空路,拿了再说。”提起来看时,却是三件纳锦背心儿。他也不管好歹,拿着走出厅房,径到门外道:“师父,这里全没人烟,是一所亡灵之宅。黄绫帐内,有一堆骸骨,吓死老猪了。不过,我还是捡了一个便宜。三件纳锦的背心,被我拿来了。此时天气寒冷,正当用处。师父,且脱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挨冻。”

    三藏道:“不可不可!出家人不要贪图小便宜。”八戒道:“四顾无人,拾到的又不是偷的,什么贪图小便宜!”那呆子莫想肯听,对唐僧笑道:“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件背心,不曾见这等纳锦的。你不穿,且待老猪穿一穿,试试新,晤晤脊背。等师兄来,脱了还他走路。”

    沙僧道:“既如此说,我也穿一件儿。”两个齐脱了上盖直裰,将背心套上。才紧带子,不知怎么立站不稳,扑的一跌。原来这背心儿赛过绑缚手,霎时间,把他两个背剪手贴心捆了。慌得个三藏跌足报怨,急忙上前来解,那里便解得开?三个人在那里吆喝之声不绝,却早惊动了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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