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药师这几天很郁闷。

    自己这位大明未来的骠骑大将军,现在却成了铲屎官、割草使、放羊指挥使,真是天妒英才啊!

    早上,宋药师被军号吹醒,起床洗漱完吃完早饭,就黑着脸,来到都司领取任务。

    往来的同僚看到他,都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宋指挥使来了!”

    “麾下百万部众的宋指挥使,今儿准备征讨哪里?”

    “宋指挥使,叫你手下把羊群圈远一点,离我们滦河右师那么近,想臭死我们。”

    旁边马上有人拉住了这位,其他的同伴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的大嘴巴。

    你个棒槌!

    你不知道宋药师现在“位高权重”,管着近百万头牛羊,在哪里圈羊由他说了算。你这样当众说他,惹恼了他,直接在我们滦河右师营地中间圈养二十万牛羊,这日子还过不过?

    “宋统领,这厮嘴巴没门,满嘴喷粪,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有人讪讪地陪着笑脸,其余的同僚连拉带拽地把那个大嘴巴拖走。

    宋药师冷笑两声,本来心情就不好,还敢来惹老子,今天不让你们闻饱了新鲜的牛羊屎味,老子跟你们姓。

    “无妨无妨,待会我叫他们分五万头牛羊,到你们滦河右师的食堂和厨房附近圈养。”

    滦河右师的几个人,脸刷地惨白。

    想着自己一日三餐,周围一群牛羊,诚恳地看着你,然后拉出一泡又一泡热气腾腾的牛屎羊屎,那个酸爽,能让人飞起来。

    几个人恶狠狠地看着大嘴巴,恨不得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暴打一顿。

    宋药师是领了都司的军令,专司此事,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

    你要是敢质问,他直接反驳你,营地只有这么大,要安排数万被收容的牧民,还有近百万牛羊,必须合理安排空间。

    你上哪说理去。

    再说了,人家还是国舅,你更没地方讲理去。

    宋药师懒得理他们,径直走进都司行营里,在参谋处待了半个小时,拿着一张单子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

    在外面等着的主参谋官和副官看到他的神情,脸色也垮了。

    “今天我们还要放羊啊!”

    “继续!”宋药师没好气地说道。“昨晚翼卫军又交接了二千二百名牧民,还有四万七千头羊,四千七百头牛。

    今天我们先要把他们安置好了。”

    “唉,又是这些破事。”

    参谋主官和副官哀嚎道。

    “走了,执行军令!”

    宋药师带着参谋主官、副官,还有一位营正和队正,赶到营地东北角,新交接的那群牧民被暂时安置在这里。

    这群牧民主动推举出六位百户为首领,与宋药师进行交涉。

    经常换主家,这在草原上是常态,牧民都习惯了。

    “好,二千二百名牧民,就暂时分成六个百户。参谋官,待会叫参谋处的人过来,编组好,再核对一遍姓名。

    看看昨天都司参谋处的对,有没有登记错误。有错误的及时更改过来。”

    宋药师熟练地说道,“你们六个,就暂时充任六个百户的百户。现在跟我走。”

    六个百户跟着宋药师等人走到东南处一块空地。

    宋药师指着这块空地说道:“你们把毡包安在这里,老丁,你赶紧带人用石灰给他们画居住区域来,三百七十五帐,两千二百人。

    你们就在这个石灰圈圈里扎营。记得扎密点,地方窄,住得紧密些。”

    刚跟六个百户交代完,转头又对着那边吼:“老丁,你他娘的记得把茅厕区画出来!再忘记了,我叫他们到你帐篷里拉屎拉尿去!”

    “知道了宋统领,不敢忘!”

    宋药师吼完后,又转头对六个百户说道:“待会工程营的人来,会挖几个槽沟,修两座男女茅厕。

    你们拉屎拉尿去茅厕里。后面我们要是拔营,那里要加石灰掩埋,防止时疫传播.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遵照执行就是了。

    不要随地大小便,这是严令禁止的,要是被军法处的人抓到,是要挨鞭子抽的。

    通译,这件事跟他们强调下,叫他们务必记住了。”

    通译连忙应下,巴拉巴拉用蒙古话反复跟六个百户说清楚。

    宋药师指着一大块空地上说道:“牛羊圈在那里。牛和羊分开,牛一百头一圈,羊一千头一圈,待会工程营的人会过来,在这里用铁丝网圈出足够的牛栏羊栏来。

    待会有人带你们去水池,那里的水都是从附近的河里用水车拉过来的。记住了,那些水是生活用水,用来洗脸洗衣服,再喂牛羊,人千万不能喝。

    团里司务连会烧十几桶开水送过来,人必须喝烧开的水。要是喝了生水,闹了时疫,老子直接把你们都埋了。

    对了杨副官,记得提醒司务官老田,我们又多了人口,煤球还够不够?不够要赶紧去都司辎重营里领。”

    “是!”

    “玛德,全他妈的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一天天的,日子怎么过啊!”

    宋药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交代。

    早上几点钟起床,洗漱完后吃早饭,稀饭加咸菜。中饭和晚饭是十二点和六点,一般都是馒头或面饼加咸菜,还有口菜叶子热汤喝。

    晚上几点睡觉,平日待在这个区域,不准到处乱窜,抓到要严惩。六点吃完晚饭,可以去隔壁空地,那边宣赞局每晚都有唱曲、杂剧上演,演两个小时散场。

    要赶早,要不然你只能看别人后脑勺。

    挂红牌牌、插红色三角旗的地方千万不要乱闯,会吃枪子的。

    要是遇到巡逻队或军法队叫你,千万别跑,老实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要不然也会吃枪子的.

    宋药师说一句,通译翻译一句,六个百户点下头。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宋药师特别叮嘱道:“你们一定要跟大家说清楚,这不是开玩笑,收容你们以来,这些天有三四百人稀里糊涂送了命。”

    六个百户吓得脸色一白。

    宋药师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待会宣赞局宣讲队的人还要给你们讲一遍,他们讲得更详细,而且都是用蒙语讲的,讲得也比我好听,容易记。

    不用担心,用心听,老老实实遵行,只要没有小心思,没事的!”

    听宋药师讲完后,一位百户小心地问道:“尊贵的大人,那我们每天什么时候出去放羊?”

    “放个锤子的羊。”宋药师没好气地答道。

    “那我们的羊吃什么?”六位百户大惊失色地问道。

    “待会老子还要带着人去给你们割草,伺候你们的羊祖宗,牛祖宗!

    玛德,割草使,草!”

    宋药师骂骂咧咧地走了。

    通译也是老手,连忙安慰六位百户。告诉他们,待会明军会运鲜草过来,就在圈里喂养牛羊,没事的。

    宋药师走到路上,看到三辆牛车缓缓地过来,里面堆满了刚铲下的牛羊屎,散发着浓郁的臭气。一群群的苍蝇围着转,所过之处,万物回避。

    宋药师捂着鼻子问领队:“这是东三队的?”

    “是的。”

    “还有多少?”

    “东三队没了,我们运出去后,还要去东四队。”

    宋药师眼珠子一转,“车子绕下路。”

    领队眼睛一亮:“哪个扑街得罪了统领?”

    “滦河右师,居然有人敢当面叫老子宋指挥使。”

    领队嘿嘿一笑,“统领,这事不能轻了,必须连送十天草原风情。放心好了,这十天我挑好了时间,专等他们吃中晚饭时,叫这车子从他们食堂旁过。”

    宋药师矜持地说道:“都是同袍,不要太过。要是他们识趣,送三天就好了。”

    “统领,怎么才算识趣?”

    “听说滦河右师给他们王统制找到一匹好马,居然还取名字叫追风校尉,俗气!”

    领队嘿嘿一笑:“属下明白了。这名字就是俗气,我看啊,还是让统领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

    宋药师拍了拍领队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巡视完一圈,宋药师带着一队人,赶着十五台割草机,三百多辆运草料的马车,排成一条长龙出了大营。

    营地外的草原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青草只剩下贴着地面的短短一茬。

    到处可见镇卫军巡逻队,骑着马在外围巡逻。

    宋药师打量了一圈,马鞭往东南一指,“昨天我们去了东北,今天奔东南。”

    “是!”

    向东南出去十几里,巡逻队换成是翼卫军,他们不少人都认识宋药师,笑呵呵地打招呼:“宋割草使来了。”

    宋药师黑着脸,不理他们。

    出到二十多里的地方,宋药师看了一下,发现这里的草很茂盛,挥了挥手,下令从这里开始割草。

    割草机是机械研究所专门研制,卢龙机械制造厂精心打造。

    割草机是左右两个四轮架子车,中间是三米宽的割草架。

    割草架其实是一根横杆,安在两个小轮子上,贴着地面,高度可调。横杆上安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八字钢刀,刀槽前宽后窄。

    割草架贴着地面的草刮过去,草顺着八字刀槽被聚集成一束,然后被尾部交叉的钢刀割断,倒在割草架后面的草料池里。

    草料池里有传动链,从左右两边的四轮架子车传过来,带动两个皮带,把草料池里被割下的青草传到高高扬起的输送架上,最后翻落,落进并排同步行走的运草马车车厢里。

    装满一辆,运送带暂停,马车离开,换上一辆空车补位。

    一切都是机械自动化,动力来自拉车的四匹马。能耗仅仅几十斤青草、几升黄豆和几升干苜蓿。

    无污染、绿色环保。

    十五辆割草车并排,往大营方向往回走,边走边割草。

    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运草马车把草运到大营,卸空后又回来,来来回回装了八百多车次的鲜草回去。

    一只羊需要三斤鲜草,一头牛需要三十斤鲜草。

    现在宋药师麾下有六十四万头羊,七万头牛,合计需要四百万斤鲜草。

    运草马车是两马拉拽,满载是一千五百斤,需要拉回去两千六百八十辆马车的草,才能满足这些牛羊的需求。

    这些数字,早早就算了出来,也依照这个数字制定了今天的割草任务。

    宋药师交代了两句,先回大营吃中饭。

    割草队还要继续,他们要一直割到下午,割满四百万斤鲜草才能结束工作。待会有人送午餐过来给他们吃。

    此时太阳高照,温度逐渐升高,地面的热气腾起,靠着地面的视界开始扭曲漂浮。

    副官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忙碌的割草机,“统领,附近三四十里的草,快被我们割完了,再要割就得走远了。”

    宋药师砸吧着嘴巴说道:“我们在这里扎营了六天,我估摸着,明后天要移营了。”

    副官满脸惊喜:“统领,真的吗?我们真的要移营了吗?”

    “是啊,移营到了新营地,我们现在干的活,该轮到其它团了。”

    副官眼泪水都要出来,“终于要脱离苦海了。统领,我费尽力气考上清河士官学校,入了镇卫军,没说要让我挖茅坑铲屎,割草放羊啊。”

    宋药师也是一肚子怨气,“老子读西山学院时,也没教这些啊。好了,我们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宋药师嘴巴开了光,刚进大营,就有人来找,说都司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团统领以上全部参加。

    天随人愿啊!

    老子头上铲屎官、割草使和放羊指挥使帽子,终于可以摘掉了。

    宋药师激动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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