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不低头,等再过些年,年纪大了,李家再进了新人,到时候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因此卢玉真哪怕弃掉千年世家的高贵出身,也必须要低头。

    最好,能给李云生下一男半女。

    送点心的空档,卢玉真又在李云的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走出书房的时候,走路姿势再一次变得怪异起来。

    …

    一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江东内部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安排妥帖,李云还有一天时间,就要离开江东,前往荆襄。

    而在这天下午,杜谦与姚仲两个人,一起进了王宫之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他们还带了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

    此时是昭定五年,李云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杜谦更是已经三十二三,姚仲接近四十岁。

    哪怕是对于李云来说,这也是个年轻人了。

    三个人进了李云的书房里,杜姚二人对着李云低头行礼,这个年轻人,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头道:“越州张遂,拜见王上。”

    李云看了看杜谦跟姚仲两个人,又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笑着说道:“越州人?”

    “是。”

    “起来说话罢。”

    这年轻人毕恭毕敬的起身,垂手站在杜谦身后,李云打量了他一眼,想起来了。

    “我见过你,先前在金陵府衙的时候。”

    杜谦连忙上前,笑着说道:“上位,您先前说,要找个随军的秘书,跟在您身边帮忙做一些起草文书之类的事情,臣跟居中兄挑选许久,就是这孩子最是合适,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在中枢行走两年多了。”

    李云笑了笑,问道:“看来跟杜兄有些关系。”

    杜谦也没有避讳,开口道:“这是臣的学生。”

    “哦。”

    李云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

    读书人之间,除了所谓三同,同乡,同学,同科之外,还有一层更牢固的关系,那就是师徒关系。

    因为官职很难世袭,因此想要给政治上的财产找个继承人,那么就需要这么一个变异的父子关系。

    杜谦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这个年纪,收学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以他在江东的地位,收十个八个学生也不出奇。

    这就跟武将收义子,是差不太多的。

    当然了,读书人之间的师徒,有些是真的教授学问的,就如同武将的义父子一样,有些也是真正教本事的。

    李某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这个张遂,笑了笑:“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今天把人送来,看来我是非同意不可了。”

    这话让杜谦跟姚仲,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杜谦连忙说道:“上位,我跟居中兄这段时间,一直在挑选合适的人选,九司也可以查的出来,最近一个月时间,我跟居中兄至少找了十几个人,轮流审核…”

    李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然后淡淡的笑道:“既是我交办的事情,我自然是信得过二位的,那就他了,我带在身边,先试用一段时间。”

    “对了。”

    李云看向这个模样有些瘦弱的张遂,笑着问道:“会骑马么?跟在我身边,可不比在金陵,对于你们读书人来说,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张遂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回王上,学生能骑得马,杜师选人的时候,特意问过这些。”

    李云点头道:“那你就明天,跟我一起到荆襄去罢,对了。”

    李某人看了看这个张遂,笑着说道:“在我身边办差,九司要查你家里人的。”

    “还有,你要紧的家里人,都要搬到金陵来住。”

    李云轻声道:“免得他们,会有危险。”

    从上一次,那几个所谓大儒的事件发生之后,李云就知道,皇城司现在,是在紧密盯着江东的。

    杜谦推荐的人,是谍子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一旦被皇城司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就很有可能从他的家里人下手,从而胁迫他替朝廷办事。

    要知道,李云身边的文书,向来都是绝密,一旦泄露出去,不止是李云个人有危险,军队乃至于江东上下都会陷入被动,甚至是陷入极大的风险之中。

    杜谦连忙说道:“上午的时候,臣已经带他去见过刘司正了。”

    “那好。”

    李云抚掌笑道:“杜兄的眼光,我是相信的,你先回去罢,整理整理行李,明天一早,在王宫门口候着。”

    “是。”

    张遂深深低头行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李云,又看了看杜谦,心中心潮澎湃。

    这就是人脉的厉害了。

    他父亲,是越州一个县丞,当时越州动乱,越州官员跑了个七七八八,他父亲就代职县令,就在李云跟杜谦手底下办差,后来李云发迹,杜谦也跟着水涨船高,他家里便跟着到了金陵,辗转拜了杜谦做老师。

    而因为这一层关系,他才将将弱冠之年,就要跟在王上身边做随军的文书了!

    这个职位听起来不起眼,但是如果细究,简直可以说是移动的宰相了!

    能有这个职位,他个人能力自然是一方面,但是出身来历,以及人脉关系,一个也少不了,若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寻到这样的门路!

    正在出神的时候,张遂已经退到了门槛处,他一不留神,立时被绊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形容狼狈。

    这一幕,正被李云看在眼里,李某人哈哈一笑,开口笑道:“杜兄这个学生,没有什么定力啊。”

    杜谦回头瞥了张遂一眼,然后回头看着李云,笑着说道:“他太年轻,又骤然得了个好差事。”

    姚仲插话,笑着说道:“这已经算是有定力了,臣二十岁的时候,吃饭都还是个问题,要是那个时候得了这么个差事,说不定要失心疯了。”

    跟在李云身边,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将来不出大问题,一定是前程远大的。

    比如说孟海,周必,以及现在跟在李云身边的苏展。

    前面两任随从,现在一个在九司,另一个在枢密院稽查司,将来都大有前途。

    而张遂这个人,只要跟着李云这段时间不出岔子,那么等他回到江东的时候,多半是外派下去任知县,然后就是通判刺史,最多两三任,就能回到金陵,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中枢。

    如果不是因为李云要求过,中枢要职,一定要从州县官员里出,张遂甚至都不用“下基层”。

    门外的张遂,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而李云,又留了杜谦姚仲两个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事情,才放他们离开。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云的王驾离开金陵。

    这个时候的李云,与先前一定不太一样了,他坐在一辆装潢华丽的车架里,光拉车的马匹,就有七匹马之多。

    苏展依旧坐在他的车上,给他驾车。

    张遂,则是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

    整个金陵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统统出来相送,甚至沿途的百姓,都齐刷刷跪在两边。

    李云一身紫色的蟒服,坐在车上,看着两边跪着的百姓,让人把金陵府尹卓光瑞叫了过来,问道:“我出个门而已,干什么聚集这么多百姓?让他们都散了去。”

    卓光瑞低头,苦笑道:“上位,非是府衙聚集的,是他们听说上位要出门,自发过来相送,也是自发跪下的。”

    他顿了顿,然后看了看两旁的百姓,低声道:“上位您这几年,在江东,在金陵卓有功绩,百姓们都念着您的好哩。”

    李云也左右看了看,随即微微摇头,缓缓说道:“我看未必。”

    “有些百姓,懵懵懂懂,就喜欢跪贵人,今天在这里坐着的哪怕不是我,恐怕他们一样会来磕头下跪。”

    说到这里,李云沉默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看自己的车马仪仗,无奈道:“这些也太麻烦了,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得城去?要是从前骑马,这会儿我已经奔出四五十里路了。”

    卓光瑞跟在李云车架旁边,笑着说道:“上位现在,地位不同了,该讲的排场是要讲的,要不然,别人更要说上位闲话了。”

    李云眯了眯眼睛。

    “我再忍一会儿,出城我便换马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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