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已是傍晚十九点。

    天幕漆黑,天空飘着零散雪花,地面积雪半尺厚。

    洛顺城北区的街头很是冷清,下班族也不在外停留,急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不比在外吹寒风来的舒坦?

    我和零眉一人一身老旧的军大衣,头上扣着布质棉帽,脚下踩着破旧皮靴,佝偻着身子,在城北区的街头巷尾中瞎溜达。

    我俩右手都拎着一瓶子廉价烧酒,左手塑料袋中,装着地沟油超标儿的烧鸡和花生,一边溜达一边灌酒,还吃着下酒菜。

    外人看来就是两个大醉鬼,最寒碜的那种,喝酒都没个地方,冒着寒风在街头吃吃喝喝的,精神上怕不是有问题?

    几个小年轻裹着棉衣在旁路过,全都爱美的不戴帽子。

    其中,有几个头型时髦喷了发胶的小青年,可能是有女孩子在旁的原因,就顺手捏了好几个雪球,远远的砸在我和零眉身上,以此取乐。

    “我呸,哪来的小兔崽子,滚!”

    零眉演戏很是认真,空了的酒瓶子飞砸过去,砸在电线杆上崩碎成裂片。

    吓得小年轻们向后躲着,大骂神经病,领着几个女孩子落荒而逃。

    一边逃一边骂零眉是个老疯子,还唧唧咋咋的笑。

    “这些混账玩意儿!”零眉大骂不休。

    我在旁苦笑,一口干掉瓶子中剩余的白酒,学着零眉的样子,一下子砸碎在电线杆上,随后,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来日富与穷;

    大哥,你我今儿丢了工作,房租都交不起了,还在街头买醉发疯的,可不就被小年轻们的当成神经病了。”

    我音量不小,靠旁的那条小街都能听到。

    那条小街和别的街巷不同,城北区的算命先生大都聚集此街中,人称算命一条街,即便天色晚了,也有几个没回家的。

    再有,这个地点,就是肖隆征当初买醉后撞到某个算命先生的地儿。

    当时,肖隆征他们的生辰八字已经泄露,人家是认准目标撞上的。

    而我们,完全是冲着算命先生来的。

    对方是否还停留在这一带?完全没个准数。

    有可能早就换了地方,甚至,算命先生的职业也是伪装的。

    但反过来讲,保不齐,对方真就是个算命先生,也有可能混迹在城北区的算命一条街。

    那么,听到两个穷鬼、醉鬼,为了金钱儿烦恼、抱怨,会不会主动上前来占卜一卦,那可就需要询问生辰八字了……。

    哈哈,没错,我和零眉是来瞎猫撞死耗子的!

    要知道,没有此人的指点,即便去了六妙观,也不能阴差阳错的踏足诡异的万应公庙,所以说,此人的指点,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至于能不能撞到死耗子?看运气。

    撞不到的话,反正时间还早,那就再想其他的办法呗。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冥冥中,总有活路留给有心人。

    以上,就是我们的打算。

    有时候,撞大运也是一个妙招,不是随便撞的。

    肖隆征三人命不该绝,却横死、惨死,这是违背天道运行规律的。

    这样一来,撞大运时,天意往往会站在横死之人的一边。

    换句话说,站在为横死之人讨公道的我们的一边。

    有冥冥中的天道背书,这才是我俩来此撞大运的底气所在。

    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俩在小街之旁吆喝半晌,那些还没收摊子的算命先生们,都不带多看我俩一眼的,他们,对穷鬼不感兴趣。

    我对零眉打眼色:既然山不过来,那咱们去就山。

    当下,我俩走一步拐两步,吆吆喝喝、醉醺醺地走进了算命一条街。

    脚下一个打滑,我俩滚作一团,正好滚到一个算命摊子之前。

    “哎呦喂,两位,你们看着点,别把道爷的摊子撞碎了,还指望着这个吃饭呢。”

    脸颊没有二两肉,留着山羊胡,戴着圆式老花镜,身穿破旧道袍,头上扣着个皮帽子,打扮得不伦不类的算命先生,尖酸刻薄地来了一句。

    “怎么说话呢?还道爷?看你这穷酸鸟样儿,比我们哥俩儿也强不到哪里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零眉翻身,半坐在雪中,指着摊子后的算命先生就是一顿输出。

    我觉着,零眉的嘴巴真是阴损。

    “呸,哪来的神经病?道爷没空和你们计较,快滚!”

    啪!

    我一巴掌拍在摊子上,身子好不容易的起来,里倒外斜的,大着舌头说:“小小的算命先生,敢骂我们哥俩?惹恼了爷们,将你摊子砸了,人打死喂狗!”

    “个神经病,得,惹不起,道爷我还躲不起吗?收摊,收摊了。”

    对方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自顾自的开始收摊子。

    这边的动静儿,成功吸引了一众算命同行的注意力。

    一个个眼睛瞪圆,耳朵竖起,像是全都化身黑猫警长一般,等着捉老鼠还是怎地?

    我腹诽一番。

    反手,亮出一张百元大钞,狠狠的拍在摊子上。

    “收摊子,收你毛的摊子?

    老子这就算命!你若是算的好,这一百块就你的了,若是算不好,看到老子这打沙包练的拳头没?打死你个假牛鼻子!”

    我挥舞着钞票,另一手握紧成拳。

    极度嚣张。

    “二弟,你喝醉了,咱们就剩一百块了,还得找旅店歇脚呢,算命都是骗人的,给他还不如买酒呢。”

    零眉作势要抢回大钞。

    算命先生不干了,出手如电,一把将百元大钞收过去,满脸笑容,搬出两个板凳,示意我们哥俩落座。

    “贫道跟你们说啊,人这种生物,遵循的是天道自然至理,所谓,触底反弹,不可能继续跌。

    你们现在已经落魄到这般地步了,那就是所谓的落底儿,端看何时反弹了?”

    “让贫道给你们算上一算,逆天改命,以后,你们没准儿都能做大富豪,做人上人也说不定呢。

    贫道人称"胡半仙",能请狐大仙附体,神通广大,算命如神。”

    算命先生一顿吹。

    我和零眉脸孔因着酒气通红,听他这么一番大话,同时嘲笑。

    “吹牛,你这是在吹牛!还狐仙附体?你当众附体一个给我俩看看!”

    “噗嗤!”

    周围传来讥笑声。

    同行是冤家,看到胡半仙被客人这般挤兑,同行的算命先生们憋不住了,可不就嘲笑上了。

    胡半仙气的吹胡子瞪眼,向着周围一顿目光刀子扫射,可惜,没谁理会他。

    他脸色发红,悻悻的收回目光,瞅着我俩,挤出虚假的笑。

    “术不可人前轻显,这样,你俩先报一下生辰八字,贫道为你们掐算一下命格和运程,注意,生辰八字要准确,不然,可不灵光。”

    “装神弄鬼的,二弟,管他要回来钱,咱们走。”

    零眉作势起身。

    “别啊,大哥,不听他讲吗,触底反弹啊!咱们到了生命中的拐点,确实要算算。”我急忙拦住。

    “你家二弟是个有福气的。”胡半仙对着零眉来了一句。

    “那你算吧,我的生辰八字是……。“

    零眉只能说出生辰八字,音量不小,周围人都能听到。

    我随之报了自家的生辰八字。

    就感觉,暗中,似乎,有人窥视着我俩?

    那目光,在一众看热闹的目光中,分外不善。

    这种感觉极为清晰。

    我心头一动:“这鱼饵,貌似,引来鱼了?”

    胡半仙装模作样的掐指计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某刻,他突然身子一僵,随即,猛然瞪大双眼盯住我俩。

    “咦,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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