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那个人,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好像……好像是季长安吧?那个罗春意记恨了好久好久的女人,只是我并不恨她,反而让她在我的记忆里不再那么重要了。

    她问“你好端端的寻死做什么?为皇帝殉葬?早知你有这样的心思,哀家该让宸儿送你去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连连摆手。

    我说“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是要为那个什么皇帝殉葬,我只是不想活了。”

    谁要殉葬了?为了那个渣男皇帝才是最不值得的好吧。那个渣男皇帝,对身边一个个女人都像极了利用,不对,不是像,是本来就是。

    她说“你倒是有趣,别人都想长生,你却想死。你以前那股子劲儿呢?莫不是随先帝去了?”

    我摇头,却只字未提我真正的身份。

    她似乎并不在乎我怎么样,只说会同那胥鸾歌说清楚莫要为难我,这一次她拦了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下次若是还想死,便选她瞧不见的位置。

    我有些迷茫,这太后似乎也没有多仁慈,只是我自己这个人原本作恶多端,在后宫更是毫无姐妹,人家何故对我仁慈。

    她走后,我更迷茫了。

    看着偌大个屋子,漆黑一片,就连婢女都被我遣散了,显得无比凄凉。

    我很无助。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的日子,在恢复神志的第三日,便求了太后将整个宫的宫女都放离了。

    而我本就非这异世之人,更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姐妹情谊,而原先那个人又对宫女非打即骂,情绪极度不稳定,那些个宫女一听能离开我这个疯子,自是毫不留恋,通通离去。

    这也是为何胥鸾歌能够找上门来,将我揍了一次又一次的缘故。

    我手无缚鸡之力,而她宫女婆子一大堆。

    她亦是知晓,在这宫中两人皆是太嫔,不可闹得过大,更不能伤了我的性命,故此每回揍完我,总会花钱为我请太医,未免我死了去。

    这样的日子太难熬,我总不能同她说那推她入水的并非,那害她之人已经烟消云散?

    这话,怕是说出,旁人也是不会信的。

    有太后中和,自己在日后的时光里,再未被胥鸾歌打骂,只是偶遇时,她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或许,对我也是会怨恨一辈子吧。

    我抬眸望向天空,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自己……这辈子都出不了这红墙绿瓦了吧,永困宫墙。我心中自是不服不甘的,可就算再不服不甘又能如何?那五星红旗飘扬的大好时代,早已然远离了我,我现代的记忆逐渐模糊,甚至快记不清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的模样。

    我在宫中,学会了礼仪,学会女红,学会打发时间的围棋。我没有原先那个她的志气,要做什么女主,要做什么圣女,要和谁谁谁又邂逅一段美好的艳遇。

    我才二十五岁,却将自己活成了六七十岁的模样,只安于现在,不求未来,只求安稳度日。

    我瞧着宫中的太妃太嫔渐渐老去,看着大家鲜活的模样变得更加沉闷,就连太后……哦不,太后是唯一一个永远保持着温和笑意,似乎对未来充满盼头的人。

    除却太后,所有无子嗣留在后宫的女子,都活得没了希望,早早咽气。

    到了最后,只余下我与那李氏太妃。

    李绻玉啊,哪怕上了年纪,依旧风韵犹存,足以见得年轻时的容貌艳丽,她的晚年生活有家族庇佑,似乎活得比谁都通透。

    我有时,也是极为羡慕她的。

    羡慕她的自由自在,羡慕她的有恃无恐,羡慕她的大胆……是也,大胆。

    李绻玉身边有个极为好看的太监,从李绻玉成为太妃的第三年被由李家送进宫,美其名曰说是送进宫伺候李绻玉,给李绻玉解闷的。

    初见那小太监时,他虽略微白嫩了些,却也并非全然无阳刚之气,并不像太监,怕是此伺候非彼伺候吧。

    果不其然,李绻玉平日里瞧着就比旁的太妃太嫔红润些,许多人也猜测到了一二,只是无人敢往外说,更无人敢学着她。

    而我,反而觉得这李绻玉比我这个现代人还开放大胆,我做不来这事儿是因为21世纪的教育告诉我,一夫一妻,不偷情这样的道理。

    又或许是备受滋润,身子坚朗,李绻玉倒是与我在这后宫之中,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人生无趣,我却再也没有想过轻生,直至死亡的到来,我却要比李绻玉先一步去了,临终前,她来看过我。

    她说“我早就知晓,你不再是她。你温婉,她却像个疯婆子。我不管是她占了你的身子,还是你占了她的身子,我只想说,你走了……这里便只剩我了,多无趣?”

    我瞧着她的笑容,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说“无趣还是得活着,你啊,能活!”

    我从未想过她会自戕,毕竟……她不是我,她有家族妃嫔自戕,祸连家族。而我身为异世人,自是不怕沾染这诛灭九族的因果。

    却不曾,她却说“既然无趣,那便随你去呗,到了阴曹地府,我们这一群老姐妹,还是要见的。”

    她说的轻巧,可我却不觉得她真的会这般做。

    我道“随我去?说的轻巧,你背后家族当怎么办?自戕,祸连九族啊。”

    她笑了,而我依旧觉得她很好看。

    她说“我死了,谁会觉得我是自戕?真要自戕早就在二十几年前这般干了,我死了,他们只会将我掩埋了,哪里会深究?你真当这皇家如此闲?为了一个太妃这般费力?”

    我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

    我又问“你要如何死?喝药?上吊?”

    她噗呲一笑“当真是个笨丫头。”

    我还在等她说下去,可她似乎并没有告知我,她用了何等方法了解了自己的性命,直至我闭上双眼,都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随我去了。

    我只知,我这破碎的一生终于结束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红墙了。

    真好……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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