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宋慎并没有着急立即批改卷子,而且他也没有准备自己去改。

    他只是将所有人的卷子都看了一遍,而后就喊了系统。

    “系统,你把这些考题的答案都输入建模,然后推演一下看看结果。”

    【好的宿主,这需要花费个小时。】

    “没问题。”

    宋慎吩咐了一声,很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说完,他靠在椅子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前几次上课的时候,他的确抱着一种开摆的心态,但是这课上得越多,宋慎就越觉得这课并不算是仅仅给这帮古人们开的。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旁听,在观赏这群历史长河中最璀璨的星辰们互相闪烁。

    这一次的考试题目,讲道理,如果不是有系统可以帮忙,宋慎压根都不敢出给他们做,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批阅。看肯定是看得懂,可问题在于他有那本事吗?

    秦始皇面对的局面,是刚刚一统不久的天下,是蠢蠢欲动的六国后裔,是商鞅定下的军功爵制度与大秦前进方向的巨大矛盾冲突。

    张良与刘彻的处境要比嬴政好很多,他们一个是功成名就知道进退的汉初谋圣,另一个是正当壮年准备对匈奴大展拳脚的汉武帝。刘彻倒还罢了,张良现在这年纪是真的没什么需要再努力的,或者说,刘邦可能更希望他就这样一直躺平当隐士下去。

    这俩人,有了四大发明、有了后世历史,自己就可以造福天下了。

    李世民同样是正当年,三十来岁的年纪,只要解决了门阀,解决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其余他没做到的事情宋慎当然更不可能做得到。

    穿越者又不是神,哪那么多天才,就算宋慎现在有了系统,他也不敢说自己的能力可以跟这帮变态比。看看今天课上的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崇祯就知道了,即便是这么多大佬聚在一起给他开挂,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宋慎说自己肯定能行。

    有挂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挂用得出神入化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在这群人里,宋慎比较着重关注的当然是朱元璋的答案。

    这次有关国策的答案里,朱元璋的回答已经算是相当全面,堪称完美。

    首先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藩王制。

    在这个计划里,藩王制的封地被全部取消,只保留封号,所有已经被封王的皇子将全数归京,此后若无旨意不得擅自离京,并且取消了世袭罔替,避免了宗室爵位过于庞大的问题,规定只有少量功勋卓著的皇室子孙才能袭爵不削。

    宋慎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跟如今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不谋而合啊……只不过出发点不同而已。”

    现在朱元璋之所以要将所有皇子都从凤阳给喊回应天府,是因为东宫出事,皇家血脉有危险,藩王必须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就算旨意说什么永不可离京,可是之前藩王制不也被定为国策不能更改吗,这会儿还是改了。

    可见,在开国皇帝手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的,只看他偏好如何行事。

    更何况现如今的情况复杂,老朱恐怕已经对胡惟庸等人起了杀心,甚至胡惟庸案提前也说不准,事情的走向已经莫名其妙地变得越来越偏离原本的历史,再过两年,穿越者预知未来的这个挂可能就要被封了。

    宋慎心中的紧迫感忽然加剧。

    如果连预知近期未来这个挂都没有了,全凭系统……

    就这狗系统的德行,靠得住吗?

    得赶紧做点什么。

    他捏紧拳头,在意识中继续查看朱元璋与朱标当做小组作业递交上来的答卷——

    这是规则允许的,同朝代的帝王将相可以小组合作交卷,当然,这个规则是为宋慎和学生们双方考虑的,就像嬴政和蒙恬、李世民和他的四个文臣武将,他们本就是一起的,答案当然也是一样,就不必浪费时间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第二条国策,开始造远洋航船,五年内开海禁,同时将火铳研究提上日程,将永乐时期的神机营提前弄出来,争取五年内将辽东全境纳入大明治下,并从辽东半岛启航攻占倭国。

    这点宋慎并不意外。

    朱元璋这人死抠死抠的,知道倭国有那么多的金矿银矿之后,绝对不可能忍得住。

    当然,宋慎在课上并没有告诉他们这倭国的矿藏有许多都并不那么好挖,只有石见银山和零星几个岛屿算是用劳力堆就能堆出来,其余的很多都需要用到现代设施,否则就不是用劳力,怕是得用命去填。

    他不说出来,是因为这帮如狼似虎的野心家们需要一根巨粗无比的萝卜在眼前吊着。

    从利益角度出发,打其他地方,例如辽东,例如北边的草原,甚至是去东南亚和美洲,性价比都要更高一些,毕竟倭国这种鸟不拉屎、自然灾害频繁、还需要中原皇帝册封的地方,根本就不宜居,也不符合华夏民族刻在骨子里的种地基因。

    但从私心角度,宋慎更希望所有朝代都能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用古代版的小男孩把那鬼地方给核平一遍。

    反正都他娘的是模拟了,模拟得残暴一点又有啥关系呢,这玩意儿解气啊!

    而且退一万步说,挖矿难,关他们什么事?岛上那么多野人,拿鞭子抽让他们去挖啊,用人命填就填,又不是自己家里人的命。

    宋慎摸着良心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自己如今就身处洪武十年,顶着刘伯温高徒的名头,来了这么久居然都还没有装神弄鬼地教唆马皇后去给朱八八吹耳边风,叫老朱准备准备夷平岛国,这怎么不算是一种阴暗的善良!

    “我真是个大好人!”

    宋慎拍了拍胸口,深感自己实在善良,然后接着看朱元璋的卷子。

    第三条……

    他目光忽然一顿,瞪着意识中不存在的眼睛。

    五年内肃清朝廷风气,将私自贪腐、结党营私、兼并土地的官统统抄家砍头,不管官多大,有多少砍多少,全他娘的砍了!株连,必须株连!

    卧槽。

    卧槽!

    这他妈不就是胡惟庸案吗?!

    …………

    坤宁宫。

    宫人们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一家三口坐在这里面面相觑。

    今天朱棣不在,他忙着去跟徐允恭倒腾燧发枪的事情了,而且还有老婆和老婆肚里的嫡长子要照看,最近忙得团团转。

    殿内只有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

    良久,朱标搓了搓手,有些忐忑地开口:

    “爹,你不觉得那卷子的答案里,有一条特别犯忌讳么?先前宋慎就提过,按原本的历史,他应该会被牵连进那场大案之中,无辜身死,您还直接把这事儿写进去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分……”

    朱元璋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马皇后虽然知道考试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他们爷俩商量着具体答了些什么,闻言倒是眉头一皱,问:

    “标儿你说的是哪条?”

    朱标叹了口气,就将卷子中的第三条国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

    果然不出所料,马皇后的反应跟朱标之前一样。

    她一拍桌直接站起身怒道:

    “这不是胡闹吗!”

    “你要做什么事情,自己悄摸着做就是了,实在不行,等找个合适的时候你在课上问问也好啊,为什么就非要在这次的卷子上写,万一宋慎忌讳,咱们不就输给其他朝代了?”

    “朱重八你扪心自问,人家宋慎对朱家、对大明,是不是也尽心尽力了?”

    “是,是我先召见他的没错,可他要不是一心为国为君,绝不会冒险说出东宫的事情,说出我的死。”

    “他拿土豆给张唯,是打算让张唯种出来了再献给朝廷;他教你‘陈国瑞’制酒精,是看中了陈国瑞的本事通天,也清楚这东西不可能攥在自己手里,摆明就是要献出来的;他将半份燧发枪图纸交给徐允恭,自然知道允恭那孩子肖父,琢磨明白了一定会告诉天德。”

    “一桩桩一件件,拳拳赤子心,你就非得这样?!”

    “等把人给吓跑了离开应天府躲起来,我看伱到时候怎么哭!”

    马皇后是真气的不轻,这会儿一口气发完火后都有些头晕目眩的,扶着桌子直捂太阳穴。

    朱标吓着了,赶紧上前搀扶着母亲,又一迭声地叫门外宫人们快送参茶上来,好让马皇后缓一缓。

    “妹子,你火气咋这忒大啊!你要发火也听咱解释解释不成吗,气坏身子可怎么好!”

    受惊吓最大的居然是朱元璋。

    他本来就一直因为媳妇将在五年后去世这事儿耿耿于怀,知道之后就生怕老婆孩子出点什么事,一天要让太医过来给马皇后请三次脉,只差把她给供起来了。

    马皇后咬着牙瞪丈夫:

    “方才标儿提起来这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我发火你才长了嘴?”

    朱元璋挠头,无奈道:

    “咱也是没办法啊。”

    “仪鸾司这些年一直盯着咱当年那帮老伙计,谋反不至于,但结党营私、贪腐行贿的简直数不胜数,除了胡惟庸之外,还有不少人都跟在咱这位好丞相背后捞油水。武将里头倒是少些,可文官……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

    “你知不知道,就凤阳,咱老家那地界,他们只差把凤阳除朱家以外的地给占完了!”

    “人是必须得杀的,区别只在多少,要想杀鸡儆猴,那这一回就得砍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才是,否则他们根本不会长记性。”

    “咱敲打过,提醒过,甚至放过了他们许多次,若再不动手,怕是他们还以为咱当了皇帝就好欺负呢!”

    马皇后一时默然。

    朱元璋是她的枕边人,当年她也是一路陪着丈夫步步走来的,她最清楚朱元璋这几十年的艰难辛苦。

    如今朝堂上那些对朱元璋俯首称臣的人里,当年有多少都喊她一句嫂子,有多少还让她抱过自家孩子?多得她都数不清了。

    他们都是曾经跟朱元璋在战场上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文官们曾经也为了战事整宿整宿地熬,打完了蒙元要打陈友谅,打完了陈友谅还有张士诚,然后由南至北继续打,直到收下大明全境。

    多深的情谊啊?

    结果到最后天下太平了,蒙元跑了,十年里大明日益昌隆了,老伙计们就开始贪开始享受,开始连朱元璋这个皇帝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嗐。”

    马皇后叹息着吐出一口气: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你要在这次的卷子上写这种事。你明知宋慎在害怕什么。”

    朱标在旁边也使劲点头。

    他拉了拉自家老爹的衣袖说:

    “爹,下次上课的时候找个由头跟他道声不是,行不行?不用你出面,我替你跟他赔个不是。”

    若换做以往,妻子和儿子加在一起打组合拳,朱元璋早就招架不住直接同意了。

    但今天他没有。

    朱元璋的眉头缓缓皱起,满脸的不解:

    “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是不能说的呢?”

    “忌讳归忌讳,可咱在卷子上说的理由有哪里不合适吗?”

    “当年咱给人家放牛,若是这牛在咱手里丢了死了,咱家里赔不出钱,那就得拿命去抵。”

    “当年咱当和尚一路化缘给人磕头要饭,说好听点是化缘,说难听了那就是乞儿。不论以往还是现在,乞儿的命都不算是命,哪句吉利话没说对,动辄打骂一通,就是把咱打死了都没人会来收尸。”

    “如今朝廷里那帮老伙计,最初有几人过了好日子的?他们若过得好,便不可能随军造反了,可这会儿他们位高权重便忘了当年,当着大明的官,做着几十年前他们最恨的官做的事情,咱劝也劝了,点也点了,他们就是不肯听,说不准还琢磨着要如何把咱这碍眼的皇帝给弄翻了才好。”

    “既然如此,不杀了还等什么?”

    “几岁、十几岁的时候,大家的命都不值钱,莫非做了官这头就砍不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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