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全赖我?这么说来,我还得对你负责到底?”明明端端庄庄的一个小姐,有时候却像小痞子一样蛮横耍流氓。

    “自然赖你。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王爷只需要对我稍微多关照那么一点点,看到许沅的时候假装不耐烦没看到或者冷眼敌视……”

    她话没说完,朝定澜把伞塞到她手里。

    “干嘛?”许沅脑子懵懵的,迷茫的望着他。

    “如你的愿。”

    他毫无波澜的说完越过她大步往前走。

    许沅跑上去抓住他手腕,朝定澜停住脚用惯常的冰冷眼神望着她。

    许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什么。被他那样盯着,便勾下头讪讪的松了手。

    彼此静立雪中,他望着许沅,许沅望着地,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上便全是雪。

    雪落到耳后,化了顺着耳根滑进衣领,许沅不自知的缩了下脖子。

    朝定澜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这场僵持里败下阵来。冷硬着说“走吧。”

    哼,走就走。

    许沅狠狠的攥着伞柄,头也不抬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鼻头一紧,她在心里恨道:这个鬼天气,冻得人眼睛酸涩。

    她带着气的踢着脚下的雪,走一步踹一步。

    朝定澜无声的跟在许沅后边,哭笑不得。说的话让人恨不得立即遁地的是她,委屈的是她,现在生气的也是她。

    突然,她停了脚转过身就要往回走,见他就跟着她。

    “喏,伞给你。我答应过翟婶要关照你,可别说我食言。”

    没听到他再说话的声音,又一直恶踩着雪,她以为他早从别的路走了,没料到一回头,他依然在她身后。

    “你答应的翟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对谁都知道让步和虚与委蛇,唯独到我这里,连装都不装了……朝定澜心下落寞,但又隐隐的觉出这其中有些别的什么不同。

    “我和她不过才见了一面,非亲非故,若不是你,我和她做什么约定应什么喏的。”好笑了,现在整个亓王府都觉得她是他的“幸运石”,他竟说与他无关?

    朝定澜的神色软和下来,冰冷的眼眸里,仿佛有雪落入化开,格外的明亮,和柔情。

    许沅实在不明白,他那么持重严肃的人,在她这里为何总是喜怒无常。

    不过只要他不生气就好。许沅暗自深深的松了口气。他不舒爽,怎么连带得自己也不畅意?莫名其妙地什么都和他有了纠缠。

    朝定澜心里突然明白过来,那一丝隐隐的不同是什么了。是许沅自己都不知道的,她对他,和别人有异。

    自那日宫宴后,她在他面前,没有过多的虚礼和假模假样的端秀,反而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整个人随性起来,在他面前,她完全不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个许沅。

    灵光乍现,朝定澜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明白了过来。

    察觉到这一切的他,心里热烘烘的暖和起来,纵步走到许沅身侧,并肩而行。

    许沅用余光看着旁边的人,脚步渐渐慢下来。

    雪漫漫下着,许沅一颗心也仿佛让絮团填得满满的,嘴角轻轻翘起。

    再转个弯,就是许府。而亓王府,还要顺着御街北行。

    许沅没有停步,依着回家的路,转了过去。身边的人亦如是,仍然行在她身侧。

    不知怎的,许沅忽而觉得今天的路很长,忽而又觉得很短。她立在府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低头看见披风的穗带,轻抬手解开,将落雪抖尽,不作声的递到他身前,还给他。

    朝定澜才不去接,他走近许沅,微微佝了头。

    那意思不言而喻。

    许沅忍不住别扭的哼了一声,心里愤愤的想:真是得寸进尺。

    可双手却是再次拂去他满头满肩背的雪,绕过他的头将披风披在他身上,待他站直后将穗带系好。见他头上的素冠略偏,踮着脚伸手去为之扶正。

    朝定澜见许沅往前够,右手握着伞,左手把着她的腰身。雪地滑,他怕她又摔了。

    许是雪滑,许是被他的动作惊着了,许沅脚下一趔整个人扑在朝定澜怀里,双手紧紧的圈着他的脖颈。

    脑门贴在他的胸膛,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或者,是他们的。

    朝定澜轻轻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绯红爬上面颊,许沅一时囧得不敢抬头。

    “许沅,抱够了没?”他咧着嘴角,低首伏在她耳边戏道。

    许沅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拿眼眼斜着狠狠的瞪他。他却笑得更得意了,嘴角高高翘起,笑弯的眼睛里盛着亮晶晶的光。

    “王爷慢走,不送!”许沅又羞又恼的跺一脚,甩手转身进了门。

    “伞~”

    朝定澜待许沅回头,扬了扬手里的红伞。

    “拿着吧,别被暴雪染白头,就真像老人家了。”

    她低声说完,径直往里走,然后背着他反手关了小门。

    暴雪染白头?这一路,他们可不就是同淋雪共白头!

    朝定澜将伞在手中转一圈,双手往后反背上,眼底带笑脚步轻快的回府。

    许沅轻声回了屋,被镜子里自满头的雪吓了一跳。电光火石间想起适才临别的话,想起一路的风雪和明明拿着伞却双双白首的彼此,不觉心脏咚咚加速,脸皮子倏地红透。

    许沅庆幸自己脑回路短,反射弧长,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然,更不知道拿什么脸见朝定澜了。

    满心欢喜的看了初雪,满心惴惴的入了梦乡。

    雪在朝定澜回去的路上便没再下,后半夜里全部化尽,第二日,只剩僻阴处偶有一小块白华。可天亮后的一片艳阳,也在人们看到前把那点余雪全部融化。

    除了戍夜的兵将,赶路的商旅,如厕方便的起夜人,没有人知道,昨夜下了多大的一场雪。没有人知道,雪下有什么故事在润湿的环境中悄悄萌芽。

    许沅望着天空中挂着的金黄黄的大饼,感慨造物主和大自然的神奇。她还以为,今天起来会是厚厚的积雪,没成想,半点雪的影子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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