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是黑暗,许沅背抵着冰凉的墙壁静靠着,缓慢而吃力的抬起勾着的头向屋顶上方看去,东南角挤进来几缕蒙蒙的微光,“怎么还活着呢?”她的心里又一次问自己。

    “吱嘎”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间,老旧的木门被人自外边推了进来,随之进来的是流水般漫将过来的阳光和一双金丝纹绣并蒂莲翘头履。

    “姐姐倒是个有福气的,外边姐妹们都忙着守灵哭孝,后宫各殿萧索凄然,也就姐姐这里平静宁和”。说者静默着,也不急着往后絮叨,直等到许沅僵硬的抬头与之对视后方灿然一笑缓声说到:“姐姐可知,是哪位殁了?”说完后又自顾讪笑到“瞧我竟如此糊涂,如今这天下能让前朝后宫都守灵守孝的不就只有太皇太后了吗?”

    许沅只觉周遭的光线都暗了,她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言语。

    那个老太太啊,她在旁人眼里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她也确实不常与人亲近,唯独待许沅不同。她总是把许沅带在身边,教导许沅也尽其所能的保护着许沅。以前,她是许沅在这宫里最大的倚仗和向导;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折受死,她是许沅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和惦念。可如今,可如今,她也终是去了!

    “姐姐,姐姐,毓芝可是说错什么了”申毓芝说罢忽而以手掩嘴一副后悔模样喃喃道:“太皇太后最是疼爱姐姐了,这后宫千万,太皇太后却独允姐姐唤她祖母,可她老人家走了姐姐却不能于灵前尽孝……”

    “姐姐只当今日毓芝不曾来过,不曾来过。”仿佛真的是不经意一般,申毓芝忙不迭的转身离去。

    “吱嘎”随着门被关上,这地室又恢复了平静。

    “呃呃呃”片刻的平静下,待得所有脚步远去,许沅到底是噎噎呜呜哭了出来,干涸了半年多的眼睛里滚动出汹涌的泪水。

    没了舌头的人哼话尚且难听,更况哭也!一时之间,整个地室如野鬼哭喊,厉鬼呼号!

    “啊!”乙兮自梦中惊醒过来,一颗心不受制的跳动。一个月了,什么梦能连续一个月如剧本似的一幕幕放映?乙兮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不安,很不安。那个许沅,除了衣饰气质,相貌身高无不与自己相同,乙兮不认为自己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还有其他姐妹且这个姐妹还是个古装剧演员。一切无法解释。

    乙兮撇开所有思绪,起身放水,坐在浴缸里冲洗一身的汗。“许沅就是个笨蛋二百五,不懂好赖自己作死还连带身边的人也下地狱!”精神放松下来,乙兮不由低声咒怨。父亲疼爱姨娘忍让兄长娇惯,她到好,全不领情,只当一家人都是欠她许沅的。她乙兮可除了组织和老师外连半个亲人都没有!

    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许沅还是因为她自己!

    “要命了,老娘明天还有任务呢”。乙兮一边嘀咕,一边自浴室出来。她一边提醒自己不该再乱想,打入M国内部潜伏多年,明天的行动至关重要,成败系于一身;一边却感觉心里有一阵没一阵的恐慌着。

    暮色深沉,乙兮在自我催眠中渐渐入睡。

    天空一片蔚蓝,清风吹拂着窗帘摆动,劲力不大,裹挟着淡淡的玫瑰香味丝丝缕缕窜入乙兮的每一个毛孔。

    “阿兮,早安!”跟自己打完招呼翻身起床,利索的叠被洗漱捯饬自己。面包就着牛奶下肚,将钥匙链上的指甲刀反复检查后连钥匙带扣装进口袋,起身准备出门。

    “阿兮,一定要成功,一定要!”乙兮对着镜子认真的叮嘱,她严肃的样子像是在宣誓。

    博莱德克博物馆坐落于M国首都啊斯塔里耳的东北角一个叫叙敦的花海城市,叙敦的花材每天以数百吨的量输向M国的每一个城市。叙敦光照充足,地下浇灌系统均匀密布,排水设施完善属世界第二位。博莱德克博物馆相较于M国的其他博物馆,其面积不够大,历史不够悠久,所呈放的文物小众繁杂。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博莱德克博物馆若只是表面上如此简单的话,组织也不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乙兮入职进去了。

    今天是叙敦的大日子,是叙敦花海王国10周年的庆典,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早已遍布在叙敦的每一条街市,如街邻一般的相互招呼着向前行进。庆典的开幕式将在城中心的索托广场拉开!

    乙兮背着人群向着相反的方向——博莱德克博物馆行去,她向往日一般,不急不缓的走着,目光温柔恬静,和每一个照面的街友或旅人抱以善良的笑意,她像一个地道的叙敦人说着英语为问路的旅客指引着方向;她走过报刊亭对主人老勃肯先生打过招呼接过报纸,对从身边行过的快递员贾斯汀先生点头致意……一切如常,她走进博物馆,与克里昂夫人交接完毕后,整个博物馆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个城市的人都已聚在索托广场,那里热闹繁华,而博莱德克却安静着,它本身收藏就不算得丰富,往日里参览者没有几个,如今更是无人问津。

    这个机会,乙兮他们等了三年。自从知道博莱德克可能秘密保存着一些19世纪末战争时期的密案,组织就在八年前将乙兮派往这里。乙兮自己用了三年时间落实这个可能,用两年时间把博莱德克里里外外所有结构所有布置掌握于心。

    博莱德克博物馆里有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壁墙上有当地著名画家的墨宝。乙兮自己也一度以为那就是条人文走道,直到她发现了画中蹊跷。那两道墙可以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打开,墙壁中空,里边是一格一格的展格。展格里放着的,是战争时期的罪恶写真。关于某粹对犹某人的灭族行为,关于某些国家的被践踏,关于ZG关于“石头城”里那次空前绝后、震惊中外、毫无人性的悲惨事件……这是两面包藏历史血迹包藏罪恶的墙,它所包藏的史记对于M国对于其他无恙的国家来说,无非是战争历史上泯灭人性的一笔,展示出来对人性打击太大;可对于受害国来说,那里边是斑驳血迹残破肢体,那里边有国人同胞的不堪和屈辱,那里边封藏着数百万生命的哀嚎。

    乙兮要做的,是把这些资料以电子形式拷贝传回祖国,它们将在那次悲惨事件100周年的纪念日里向世界展示战争的残忍和人性的黑暗,它们是让施难国施难民族认罪的不二之证。

    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被尘封的受难者的呐喊已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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