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搜到。

    这是陈韶早已经预料到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凶手有载人的交通工具。

    村里能走这样交通工具的只有一条路。

    就是距离发现陶阿妹尸体位置不远的那条大半丈宽的路。

    赵家村是依山而建。

    这条通往外间的路,就建在村子前头,有几户人家甚至就在路旁。

    陈韶重新走到村头,沿着大半丈宽的路,慢慢地穿过村子,走到了发现陶阿妹尸体的位置。

    凶手怎么确定他从这条路经过时,不会有人撞见他?

    天已经黑了。

    雨也已经停了。

    从早起到现在,就没有怎么吃过饭的张伯山已经饿得两眼晕花了。看着火光中沉思的陈韶,他试着绕过傅九,堆着笑劝道:“公子早起到现在,都还未曾沾过水呢。眼见这时辰也不早了,公子要不要回去歇一歇,明日再来?”

    赵天海正愁找不到机会,一听他的话,立刻接口道:“不用回去,我已经让他们在做饭了。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先去我家对付两口吧。”

    张伯山皱一皱眉,下意识地就要呵斥他算什么东西,陈六公子这样身份的人,怎会吃他家那些不干不净的食物。但他的话还在嘴边,陈韶便答道:“那就又要麻烦二爷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天海心里也忐忑着呢,听到她答应下来,立刻朝周根道,“你赶紧回去催一催,让他们动作麻利些。”

    周根去后,赵天海也劝道:“大人忙了这大半日,还连口水都没有喝呢,天也晚了,先回去歇歇吧。”

    “也好。”陈韶再看一眼发现陶阿妹尸体的地方后,转过身要走之时,看着一脸不愉神色的张伯山,淡声道,“张大人要有事,可先回去。”

    张伯山立刻挤着笑道:“下官最大的事就是照顾好公子。”

    “既是照顾我,”陈韶边走边说道,“那我还真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张伯山道:“公子尽管吩咐。”

    陈韶道:“一会儿吃了饭,你就回去,丁大……”

    张伯山失声道:“公子不回去?”

    陈韶‘嗯’一声,“来来去去的太耽误时间,今晚且先在这里歇一夜,等明日查完再回去。”

    张伯山赶紧表态道:“公子不回去,下官也不回去。”

    “让你回去就回去!”陈韶稍稍显出些不耐,“丁大人要去搜村、搜山,一时半刻恐怕没空。前面几起案子的基本信息,我明日回去后需要看到。”

    张伯山立刻垮下脸:“公子……”

    陈韶看他一眼。

    张伯山赶紧正一正神色,“公子放心,明日便有再大的雨,下官也一定会全部查好。”

    陈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饭菜还有一会儿才好。

    赵天海迎着他们先坐到了堂屋。

    不用他招呼,他孙媳妇便手脚麻利地沏了茶送上来。

    是粗茶。

    赵天海道:“这粗茶,大人恐怕喝不惯,你去给大人重新化一碗蜜糖水来。”

    “不用。”陈韶端起茶碗,平静地喝了半碗。她没有评价茶的好坏,而是搁下茶碗,闲话家常般地问道,“村里人似乎跟赵善他家不和?”

    跟着蕙音生活在深山的那十五载,长年累月都是粗茶淡饭。她的口腹之欲不大,因而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吃。

    今晚是她选择要留宿村子,更加不会挑剔。

    赵天海看她并不是勉强,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让孙媳妇忙去后,他道:“要不是死的是阿妹,我提都懒得提他们家。赵善他爹四体不勤,但读过几年书,很有些学问。早些年,他们家还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他爹主动担负起教导强子他们读书的责任,村里人自然不能白占他便宜,就以粮食做束脩,算是养着他们一家子了。

    “后来,他因着寒病去了,强子他们也不再去他们家读书,自然也不给他们家送粮食了。赵善他爷爷奶奶那几年靠着他们,也没有下过地,眼见不能再白吃白喝,就将罪全怪在了他娘身上,说是他娘克死了他爹。要将他们娘俩撵出去,把早前撵出去的小儿子一家接回来住。

    “强子他们听说后,就去帮着她论理。他爷爷奶奶看到他们人多势众,本来已经怕了。他娘倒好,赶着他们,不让他们闹,还说他们再闹下去,是有负赵善他爹的教导。赵善他爷爷奶奶一看她这样,立刻又有了胆气,逮着强子他们一连骂了半个月。赵善他娘是个妇人,强子他们虽气,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在他们娘俩被赶出来后,强子他们记着赵善他爹的情分,隔三岔五都会送些粮食去接济他们娘俩。”

    “结果她倒好,”说到这里,赵天海忍不住冷哼一声,才接着说道,“转头就把那些粮食拿去给了赵善他爷爷奶奶,自个带着赵善饿着肚子。强子他们气得去问她,她说什么赵善他爹不在了,她得替他照顾着他们,简直是……”

    “二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强子宽慰道,“您老就别气了。”

    周根也道:“赵善被她糟蹋得病恹恹的,也算是报应了。”

    赵天海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根讪讪地撇一撇嘴,咕哝道:“我又没有说错,赵善本来就是被她给饿成那样的。”

    赵天海恼道:“你要再说这样的混话,就给我滚出去!”

    周根闭嘴了。

    张伯山却接话道:“这样的蠢妇,就该让她吃些苦头,才能长长记性!”

    赵天海敢训斥周根,却不敢训斥他。闷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强子他们见她脑子不开化,又不给她送粮了。她也不说什么,起早贪黑地种着地,独自养育着赵善。只是赵善的叔子、婶子太不是东西了,当年是他爹娘嫌他们没有本事,才将他们撵了出去,他们却将这仇算在了他们娘俩身上。看到他家地里的粮食熟了,就趁天黑去全给收了。当年……

    “当年赵善爷爷奶奶撵他们时,赵善他爹还帮着他们求过不少的情,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才没有阻止他们被撵出去的命运。但他们虽被撵出去了,村里人送去的粮食,赵善他爹总会私下里扣一部分,叫他娘送去给他们。可他们只记得被撵出去的仇,哪记得这一部分的好?强子他们又看不过,就明着去将赵善家的地给抢了过来,实则粮食种出来后,都收去给了他家。但他娘那个人呀……

    “送去的粮食,又叫她拿去给了他爷爷奶奶。

    “强子他们也是有脾气的人,哪里经得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如此过了没几个年头,干脆就继续种着他家的地,不给他们粮食了,他娘还是没有说什么。”

    张伯山恶狠狠道:“这样的蠢妇,合该这样对付她!”

    陈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

    张伯山却并没有意识到,还催着赵天海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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