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萋几人快速跟上,扶着李老大夫。

    待李老大夫见了伤者后,细细与他说了治疗的两种方式。

    让其自行选择。

    伤者与妇人对视一眼,伤者咬牙点头同意割掉腐肉。

    左右都要让这块烂肉掉落。

    长痛不如短痛,上那劳什子的“抽脓散”要上好几次。

    不如这么来上一刀。

    妇人还是心中忐忑。

    又询问了不少关于切割腐肉后的情况。

    伤患打断了她忧心忡忡的问询:“不要多言了,就切肉。”

    妇人讷讷的住了嘴。

    李老大夫见他们同意,便指挥几个徒弟给他准备工具。

    包括刀子消毒,病患麻醉等工序。

    麻醉药是外敷的,由多种麻痹神经的药物混合研磨成粉,做成的“麻红散”。效果还算不错,但并不会让人毫无痛觉。

    病患被挪到了后罩房的床榻上,便让两个家属离开,去前厅等待。

    先给他敷上“麻红散”等待药物发挥作用。

    一切准备就绪。

    李老大夫持着刀子试探着切了一块小口,询问患者痛感。

    收到满意答复后,才开始下刀。

    他边切割腐肉边给三个徒弟讲解,等伤口流出的血液鲜红,露出鲜嫩的肉芽。

    李老大夫松了口气,然后示意徒弟进行后续的工作。

    徐青木立刻上前把准备好的止血药敷上,然后固定上绷带。

    等病患离开后。

    李老大夫颤巍巍的起身,往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去。

    他最近身体越发不好。

    时萋几人日日给他把脉,也都知道他此时的状况。

    本来这段日子就都没有再让他劳神。

    只是李老大夫闲不住,时不时的要到坐诊药堂来瞧一瞧。

    偶尔看上一两个病人。

    大家都拦不住,也知道到了他这个时候,一直待在屋里,也没有益处。

    就由着他怎么舒心怎么来。

    今日这场“手术”下来,让他颇费了些精力。

    时萋扶着他往卧房走:“师父先去歇一会儿吧。”

    “好好好……”

    李老大夫回到屋里后,挥手示意时萋留一留。

    而后走到桌边翻出一个手抄本。

    “这个你带回去看,贴身放好了,记牢后便烧掉吧!”

    时萋翻了翻,看出是李老大夫的笔迹,里面记的药方有十几个。

    “师父?”

    “去吧去吧,我要休息了。”李老大夫挥了挥手,不打算多说。

    “过会我来叫您吃饭。”时萋把薄薄的册子塞进怀里,帮他关了屋门。

    作为徒弟,大家都知道师父有些独门秘籍是不外传的。

    在古代核心技术保密是普遍存在的,大家都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

    师父不到大限之时,一般都不会把这些知识传给弟子。

    且很多核心知识皆是口口相传,即便有书面传授的,也会像李老大夫一样,让徒弟记下来就销毁。

    不只是师徒如此,父子间也不例外。

    技术保密一定程度上能确保自己的地位不被动摇。

    拿手绝活是独一份。

    只是技术封锁也会造成失传。

    有些人没等到晚年传授子孙秘方时,就发生了意外。

    后辈根本没办法找到这些知识,只因都在已故之人的脑里。

    时萋脚步有些沉重。

    师父的身体情况也就在这一年左右了。

    以李老大夫这个年纪,应该是有儿孙的。

    只是他自己从来也不提,更不喜别人提。

    便也没有刨根究底的非要打听他人不想说的**。

    她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准备给师父置办些衣物。

    身后事也要打点起来了。

    至于怀里的几页秘方。

    她愿意尊重老师父的意愿,没有透露给别人。

    等师父百年后,她自会把这些和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播出去。

    现如今因理念的不同,她不能那样做。

    师父容易被她气死。

    回到慈幼局时,院子里的哭声震耳欲聋。

    时萋很是奇怪。

    曾经小篱笆那一批的奶娃如今都长成了三四岁的大孩子。

    他们不如时萋那时候的政策好,慈幼局刚建那会儿,只要不是奶娃,都要上学堂。

    如今男孩七岁,女孩八岁才会安排到外面读书和学技能。

    所以小篱笆一群人只能在院子里疯玩。

    几个孩子也很懂事听话,经常帮着带新来的更小的孩子。

    平日里这些孩子们很少会哭成这样。

    直至到了北院,看着哭成一团的孩子们。

    “他们这是怎么了?”

    牛大婶熬了米汤,正用小碗端出来晾凉。

    时萋抱起一个正哭闹不止的小婴儿,约莫两三个月大,这是前些天被扔到慈安堂门口的。

    大师兄早上开门时发现了她。

    亏得是夏季,孩子只小脸小手上被蚊虫咬了不少包。

    身体没有别的问题。

    时萋给擦了些温和的止痒药,便带回了慈幼局登记。

    牛大婶也是愁容满面:“都是饿的,等会喂了米汤就好了。”说着搅了搅碗里的汤,希望快速降温。

    时萋把怀里的孩子放下,也盛了一个碗底的米汤出来搅。

    有她一起,不一会儿就和牛大婶把六个孩子喂好了。

    “其他人呢?这个时间了今天怎么都没来?”

    牛大婶唉声叹气:“管事说局里的孩子太多了,要往出送一批,都给领走了。”

    时萋蹙着眉头,被人领养是好事。

    但这么一大堆孩子一起带走,就不见得是做什么了。

    自从新知州上任,很多利国利民的好政策都不逐渐削减。

    这些政策好是好,但在新知州看来,太烧银子了。

    就比如慈幼局。

    凭白养那么老些孩子不说,还要雇佣不少人。

    特别是乳妇,每个月都要领月钱。

    这点钱他虽然看不上,可架不住月月领。

    新来的冯知州翻过慈幼局这四年的账本。

    只出不进,且全都是府衙里掏银子。

    汇总的银钱数真是好大一笔。

    是他看了都觉得肉疼的数目。

    好好银钱干什么不好,拿来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

    从冯知州查过账后,慈幼局里的几个大婶就再也没领过月钱。

    乳母们很快便离开了,李大婶和韩大婶也回了家。

    只剩下牛大婶一个人在慈幼局中忙活。

    但干活也是白干,一文钱也没再发下来。

    另外就是每个月供给过来的布匹粮食。

    布匹直接没有了,粮食倒是还有,只是不如原来份额的三分之一。

    孩子们没了乳母,小的就全靠米汤过活。

    大的也每日吃不饱饭。

    管事看冯知州不在意慈幼局的孩子。

    也没了原来夏知州对存活率的要求。

    他也就不上心了。

    只是因为有时萋常常帮着局里的孩子们诊脉查看。

    这才没出什么事。

    时萋跟着一块照料这些孩子。

    也让忙碌了一整天的牛大婶得到了喘息的空闲。

    六个小的真够她忙。

    没了奶,现如今就要一天三五顿的热米汤。

    又都是控制不了尿的年纪,她还有一堆的尿布衣服得洗。

    好在前些年给慈幼局的补给多,布料都给孩子们扯了衣服。

    现在都存着了,几年内也不会缺。

    但粮食是真的缺。

    她把自己的口粮分了出来,给这些孩子们熬米汤。

    自己则喝些孩子们剩下的米粒。

    从冯知府查账到消减用度,也才五六天的光景,她就快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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