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还想再开口,又是觉得怅然若失。

    领着众人走入承庆殿内,桌上放着不少菜肴,李承乾在上首座好,吩咐道:“诸位入座吧。”

    “谢殿下。”

    众人入座之后,又有些沉默,他们看着眼前的菜色皆是正襟危坐,早朝结束到现在确实饿了。

    年有四十三岁的皇帝出游洛阳,现在又去了泰山,皇帝的中年生活似乎就此放飞了。

    李承乾将眼前的碗筷摆好,又道:“这些年人口增长一直是个很严峻的问题,除却关中与洛阳的人口增长颇为可观,中原其余各地的人口依旧没有太大的成效。”

    房玄龄抚须道:“如今看来中原人口的确还不如前隋鼎盛时期。”

    人口关乎生产力,因此在东宫太子主张生产建设时,一直都在鼓励关中的人口增长。

    包括陛下将卫府改制折冲府之后,收纳的兵员也都是二十岁往上的男子,独子更是不上战场。

    而这一次发兵并没有动用太多的关中人口,除了李绩手中三千骑,以及李大亮的凉州兵马,其余的兵马都是从并州与河东抽调的人口。

    见太子动了筷子,众人也吃着眼前的饭食。

    程咬金忽然道:“秦二哥,你儿子护卫在陛下身边,近来有没有家书送来?”

    秦琼摇头道:“还未有消息送来,也不知道陛下此行是不是真去泰山封禅。”

    陛下说过,还未收回辽东将士的尸骨前,不谈泰山封禅的事,长孙无忌看了看一旁的房玄龄。

    这位房相对此事只字不提,任由朝野上下议论猜测,甚至有人恨不得现在就追去泰山问个清楚。

    而就连太子也不提这件事。

    这顿饭用得还算是不错,程咬金大将军在这里气氛就会很活泼。

    当然了,这个活泼与宫里平日里的宴席相差甚远,当下的饭桌边众人偶尔谈论一两句,也算是活泼了。

    在用饭的时候,李承乾尽量不提国事,与秦琼大将军说着家常。

    过了午时,送别了房相,舅舅,程咬金大将军与尉迟大将军。

    承庆殿内,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让太监收拾着碗筷,李承乾坐在殿内打算看一会儿李靖大将军的兵略。

    太监们将碗筷带走,再将桌椅摆放整齐之后,这才纷纷离开。

    午后有了片刻清闲,李承乾就来到了甘露殿,打量着父皇的书架,拿下一卷书,仔细翻看着。

    这卷书是当初父皇与卫公奏对的记录,也就是太宗与卫公问对,当然了这卷影响后世的兵书,至今还未成书。

    “太子殿下,于侍郎与褚遂良求见。”

    李承乾看着这卷书,颔首道:“嗯。”

    两人走入殿内,一起行礼。

    李承乾手拿着一卷卷宗,坐在殿内,道:“来年科举报名的人数有多少?”

    于志宁回道:“回殿下,已有三千余人,若等到来年开春或许可以有八千人。”

    褚遂良道:“或许有上万人。”

    李承乾一声叹息。

    太子不高兴?难不成是觉得人少了?褚遂良又道:“殿下,如今的科举规模已然足够庞大。”

    于志宁作揖道:“殿下,崇文馆送来消息,有人说希望科举可以延期五年一次,或六年一次。”

    “嗯,于侍郎以为呢?”

    “臣……还请殿下定夺。”

    李承乾道:“这些年,朝中科举一直都是两年一次,人生匆匆数十年,一个人最鼎盛的光阴也就短短十余年,一个人一生有几次机会可以通过科举改变身份。”

    “近来父皇出游在外,时不时有人劝谏孤,身为储君自然要从善如流,但也不能听之任之,不是吗?”

    褚遂良忙行礼道:“殿下所言极是。”

    于志宁颔首递上一卷卷宗,道:“殿下,这是青海近年来的人口记录,青海牧民诸多户籍都已定下。”

    李承乾拿过卷宗翻看着又问道:“生产卫府的事如何了?”

    于志宁回道:“如今生产卫府两部人手,一部是郭骆驼为首的天山生产为主,另一部是李震将军所带的青海与河西走廊的生产为主……”

    两人向太子殿下汇报了一个时辰。

    李承乾让人给他们倒茶,说了一个时辰也怪口渴的。

    “就快入冬了,军中准备多少棉服?”

    于志宁回道:“兵部尚书段瓒递交了账目,共计六千套棉布,已送去了阴山。”

    可能多年之后,当欲谷设再一次回想起,当年他并不喜欢的棉花,成为了唐军北征的利器,心中多少也会很懊悔吧。

    与太子禀报了事宜,两人这才退出了甘露殿。

    深秋季节的关中眼看又要入冬了,太阳明亮,但也没太多暖意。

    平日里,褚遂良与于志宁是互相看不惯的,可大家都是为了社稷做事,即便是再不和睦,也不敢耽误政事。

    两人安静地走在一起,于志宁道:“恐怕将来,太子殿下不会如当今陛下这般纳谏。”

    褚遂良颔首道:“是啊,殿下行事向来是颇有主见的,殿下又不是陛下,只是朝野都觉得殿下太过严苛了。”

    言至此处,他又叹息一声,道:“于侍郎不觉得吗?”

    于志宁回道:“朝中这么多事要忙,我等且办好眼前的事,少去听那些闲言碎语。”

    长安城内,长孙无忌来到了舅父的府中。

    近来长安城的老人家一个接着一个去世,高士廉倒是活得清闲,他正在用一个小秤,秤的两侧有两个盘子,当盘子上没有东西时候,这个秤保持水平不动。

    “你怎么来了?”

    “来看望舅父。”长孙无忌走入院内。

    高士廉也没去看他,还是自顾自鼓捣着陈皮,他道:“这小秤是东宫送来的,很是有意思。”

    长孙无忌问道:“是太子殿下让人铸造的?”

    高士廉摇头道:“是太子殿下给晋王布置了一个作业,晋王殿下便造出了此物,别看只是小小一个秤,这其中藏着的学识可不少,两端长短相同,重量相同,嗯……少府监的铸造技艺什么时候这般了得?”

    长孙无忌坐在一旁,自顾自倒了一碗茶水。

    “哎!”高士廉又给放了几片陈皮,道:“陈皮是个好东西,孙神医说可以多喝点。”

    “谢舅父。”

    高士廉尝了一口茶水,又道:“老朽近来心情好,就不赶你走了,说说吧,来找老朽是为何事?”

    “就是想来看看舅父,并无他事。”

    高士廉整理着茶叶,又将一些陈皮放入布袋子中,对一旁的高林吩咐道:“送去欧阳询的府上。”

    高林接过这袋陈皮,点着头离开。

    长孙无忌盘腿而坐,目光打量着这个小秤,伸手拍了拍小盘,秤的两端便开始晃动。

    在桌上还有一副琉璃的眼镜,倒是知道此物,房玄龄与郑公都有一副。

    如此剔透的琉璃很名贵,宫中也鲜有。

    “别的你可以带走,但这眼镜不行,老朽也还要它看书。”高士廉笑呵呵地,问道:“太子近来如何了?”

    长孙无忌回道:“太子主持朝政,监理国事,守备长安。”

    高士廉抚须了然道:“房玄龄呢?”

    “房相辅佐。”

    “那你呢?”

    听舅爷这么说,长孙无忌又道:“辅佐太子。”

    “对。”高士廉中肯点头,道:“你与房玄龄是一样的,承乾是个好孩子,他想要当皇帝。”

    长孙无忌烦闷地喝下一口茶水。

    “你看看你,总是不将心思说出来。”

    长孙无忌道:“太子让褚遂良兼领礼部,这般升迁没有经过吏部。”

    高士廉抚须道:“你是觉得你与承乾有嫌隙了?”

    看他还是一脸的沉默,高士廉饮下一口茶水,茶水入口之后,神色也好了一些,“老朽当年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长孙无忌颔首道:“当初舅父说,只要我扶持东宫太子,长孙家就一定能够善终。”

    “嗯,你记得就好。”

    “孩儿不是怀疑舅父。”

    高士廉坐在摇椅上,一手端着茶碗,摆手道:“你就算是怀疑老朽也无用,承乾就是大唐的下一个皇帝,这孩子很聪明,他不着急,也不急于求成。”

    “辅机啊。”高士廉吩咐道:“你总是患得患失的。”

    高林又回来了,他坐在一旁继续挑拣着陈皮。

    长孙无忌将茶水喝完,也不再多问,作揖离开了。

    等人离开,高林低声道:“赵国公看来心事很重。”

    高士廉感慨一笑,继续把玩着这个小秤,道:“他烦忧的事老朽已不能解矣。”

    高林继续道:“赵国公是担忧陛下去泰山封禅吧。”

    高士廉摇头道:“若说封禅……承乾也很合适呀。”

    两位老人家面带笑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到了夜里,高士廉正在看着崇文馆的文章,就听到屋外的话语声,他稍稍将眼镜拉下鼻梁,蹙眉看向屋外。

    月光下,是熟悉的身影。

    高士廉确认了来人,双脚忙放下塌,匆匆穿上了布鞋,也没提上鞋后跟,就出了门。

    宁儿将怀中的女儿交给高林抱着。

    高林笑呵呵地抱着这个孙女,笑容满脸。

    李承乾站在院内,道:“舅爷,许久不见了。”

    高士廉神色多了几分慵懒与不在意,在屋前的门槛坐下,道:“老朽就要入睡了,殿下何苦再来打扰。”

    李承乾从一旁拿了一张凳子,也在舅爷身边坐下来,道:“孙儿得知今天舅舅来拜访过,若孙儿明日再来,舅爷会觉得烦,烦一天总比烦两天来得好。”

    高林抱着孙女,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了。

    李承乾又道:“打算等这个孩子懂事了,交给丽质教导。”

    高士廉倚着门,侧着身子,嘟囔道:“近来你是在故意刁难辅机?”

    李承乾道:“可能是舅舅觉得父皇不在,他应该多多照看朝政,也照看孙儿这个太子。”

    “哎呀。”高士廉神色多了几分不悦,“别与老朽说这些。”

    李承乾点头道:“那就不说了。”

    眼看夜色深了,长安城也到了该宵禁的时辰,李承乾没再说朝中的事,与舅爷约好明日一起去钓鱼。

    回去的路上,朱雀大街两侧的街巷,坊内的那些窗户都还亮着烛火。

    巡夜的官兵见到太子殿下,纷纷行礼。

    回到东宫,小福已准备好了宵夜,宁儿将睡着的女儿放入一旁的小床。

    苏婉看着睡在一起的兄妹俩,小声道:“孩子又重了不少,真是一天一个样子。”

    宁儿坐在一旁,道:“是呀,等过了今年冬天,就要准备衣裳。”

    用了宵夜,李承乾桌上的一堆玩具放入一个小箱子中,又对两人道:“家里的玩具真是越来越多了,这孩子还不会玩,就算会玩也不能让他们整天与玩具为伍。”

    看着殿下已开始为孩子的将来担忧,苏婉神色上带着有些许疲惫的笑容,照顾孩子很累。

    但又不愿意将孩子交给宫女照顾,一直以来孩子都是夫妻三人自己在照看着。

    身为父母,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其中辛苦与感受都是从未有过的,因此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苏婉从太子殿下手中拿过外衣,站在一旁道:“母后正在准备新衣,妾身明日去帮母后。”

    李承乾洗了脸,颔首道:“嗯,也好。”

    母后并没有与父皇出游,而是住在太液池边的别苑。

    东阳与临川还有丽质就在母后左右。

    翌日,天刚刚亮,李承乾在冷空气中吐出一口热气,穿好鞋子便开始晨跑,用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一些露水落在身上。

    早晨,宫里很安静,只有太子晨跑时的脚步声,还未有人开始走动。

    当朝中的早朝推迟一个时辰之后,宫里也比平日里更晚才恢复生机。

    当晨光破晓,阳光从浓雾中照入长安城时,朱雀门前才有三三两两的官吏来到这里,等候着早朝开始,等着朱雀门开。

    褚遂良睡眼惺忪,因最近这些天,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中书省的。

    最近,处置朝政如此高效的原因,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每天各部官吏下值之前都要将明天要做的事汇报给中书省。

    褚遂良就是整理各部汇报的主要人手之一,因此日夜忙碌。

    赵国公依旧是颇有心事的神情,自从陛下出游,他总是板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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