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看似风平浪静。

    皇帝和大臣心照不宣,无人提及昨晚的事。

    当皇帝说了句无事退朝后,韩建忍不住出声。

    “陛下,太子殿下已回中都,应尽快调查清楚,也好还殿下一个清白!”

    “太子之事,下朝后保平殿议。”

    皇帝冷冷瞥一眼韩建。

    昨晚韩建在府里应该睡得极其舒适,今日神清气爽,一脸得意。

    再看王相罗相等多位尚书大人,皆面容憔悴或是眼下一圈疲惫。

    差异明显。

    皇帝心中对韩建产生不满。

    事情是他开始,这会儿倒像是急着看热闹的。

    皇帝冷漠的态度,令韩建愣了愣。

    退朝后,保平殿。

    大殿之上,坐着皇帝。

    殿下站着主审的三人荀白,吴管中还有罗渊。

    王砚是丞相,又是太子外祖父,自然也在。

    还有弹劾之人韩建。

    最令人意外的是,皇帝在下朝后叫住了华钦风,顺带留下了华钦鸣。

    大概是觉得三个儿子,唯独撇下 华钦鸣不合适。

    华钦昱被带上大殿时,换上了太子专属的绣蟒长袍,威严而气派。

    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今早也不能换上这身衣服。

    华钦昱退一步,皇帝也要给足太子面子和尊严。

    “儿臣拜见父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两年没见到太子,他的皮肤没有之前那么白嫩细腻,眼角竟隐隐看出细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稳重。

    单单一眼,皇帝就看出他在外的辛苦。

    皇帝内心不由放软,心中的忌惮在此刻消失了一会儿。

    “坐下吧。”

    “多谢陛下。”

    华钦昱坐下后,主审人罗渊便开始发问:

    “韩大人弹劾太子殿下贪污修建堤坝银子十万两,是因为一封信,可否请韩大人告知这封信的由来?”

    韩建:“这封信是上任江北县县丞汪清明临死前寄出。”

    语毕,罗渊手握着的正是汪清明给韩建的私密书信,里面痛陈太子贪污银子。

    “韩大人可知汪清明是娄山案截杀官员,劫持官银的主谋?意图毒害太子,刺杀风王。借县丞身份,任用狱卒,以权谋私,蛊惑罪犯,伪装劫匪?”

    韩建坦然道:“汪清明罪该万死。即便他的罪孽再重,也不能抹灭他以往的事迹。他是崇光十年的进士,在江北县九年,修桥铺路无数,可以说是为江北县做出过重大贡献。虽然后来,他被钱财迷惑,做了种种错事。”

    “就在临死之际,他幡然醒悟,揭发真相。他绝无生路,为何要无中生有?接到这样的书信,谁都会上报陛下,查明真相。”

    罗渊质问:“事情还没查明,韩大人为何要弹劾太子殿下?”

    韩建眼中一闪而过犹豫,朝皇帝跪拜,“做臣子的应当忠君爱国,不能所有隐瞒。事情牵扯太子,更不敢耽误片刻。”

    “陛下,微臣一心只有陛下,只对陛下忠心!”

    皇帝神色淡淡,“今日罗相主审,一切听他安排。”

    韩建神色微愣。

    昨晚的宫中发生的大事知道,即便最后太子和王相先妥协,但皇帝震怒不假,今日应该更生气才对。

    从早朝皇帝态度和神色,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建眼睛的余光瞥向文王华钦鸣,华钦鸣静站不语,目不斜视。

    “微臣都听陛下的。”韩建起身,继续和罗渊对峙,“罗相一味追问下官,毫无用处,下官相信殿下清白无用。需要证据,若太子殿下清白,查一查又何妨?”

    罗渊看一眼太子。

    太子坦荡,“本宫一身清白,罗相查便是。”

    罗渊躬身,“陛下,微臣请求建坝工程记账的三位先生上殿。”

    皇帝睨一眼,“户部没有派专门的官员前往?”

    荀白解释道:“户部主要是做最后的审核,工程繁琐复杂,涉及物料甚多,当地人最是清楚,所以一些琐碎明细都是请的当地有多年经验的账房先生。”

    皇帝应允,“那就叫他们上来吧。”

    三位民间的账房先生都跪在地上,第一次上殿,都是大人物,吓得不敢抬眼。

    唯独一位稍微年轻点的,还算镇定。

    罗渊:“你们记的账可有问题,一一道来。”

    “草民张福……草民主要记录衣食住行的花销,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绝无人贪污。”

    第一位说完,第二位紧接着说:“草民王六是给工人核算结工钱的,每位工人做了多少工,领了多少钱,都查得到。殿下不可能会做贪污的事。”

    华钦风的目光落在第三位身上。

    三十出头年纪,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草民张迭,是记录采买物料的……”

    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有陛下做主,张迭你有什么就说什么。”韩建好心提醒。

    嘴角划过一抹奸笑。

    张迭就是文王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半年前,借着人工不够的理由,送了一批工部官员去,顺便把张迭也安排了。韩建一直以为张迭只是探查太子消息的,没想到是文王早就布置的一个棋子,就为了诬陷太子落下实证。

    文王深谋远虑,果真厉害。

    韩建暗自得意。

    “草民……”

    “不要支支吾吾,也别想着胡编乱造,查实便是大罪。”吴管中浑厚的声音传出。

    “草民有罪,草民做了假账!护坡砌石用的太远特有云石,改成了云母石,虽一字之差,确有天壤之别……价格相差一半!”

    张迭磕头认错,“草民知错,草民知错,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华钦风看了华钦昱一眼,华钦昱波澜不惊。

    皇帝眼眸沉沉盯着华钦昱。

    罗渊等三位审理的大人面色一黑。

    “可是你一人所为?”罗渊问。

    “是,是草民一人所为。不关太子殿下的事!都是草民做的!”

    韩建冷冷一笑,“陛下,张迭是一介草民,哪里敢做贪污河堤银钱的事,定是有人指使。适才他还在帮太子殿下,足见此人是一个良民,只是被人利用,不得不做假账。”

    “账册都在殿外,陛下叫人细查!”

    韩建激昂的话音落,保平殿霎时没了声音。

    空气凝集成冰。

    就在这时,内官来报。

    “陛下,刑部侍郎张大人带了重要的人证,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韩建奇怪,怎么还有人?难道是文王准备了两手?

    而华钦鸣此刻却脸色苍白,心中暗暗此事不妥。

    皇帝俯视众人,将各个的表情尽收眼底。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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