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白竹回家四天了。

    这四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健康的残疾人。

    明明他身健体康,能吃能睡,能说能笑,可一家人把他当成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什么都不让他做,什么都不让他碰。

    别说做饭了,连洗个菜,喂个猪都要惹来胡秋月的一顿唠叨,一家人的口头禅就是“别动,好好歇着”。

    张鸣曦更是把他宠上天,干个活陪着,走个路护着,俩人独处时,搂在怀里抱着,只差吃饭没动手喂了。

    灶屋的事情宴宴全包了,不让他伸手,每顿不是炒腊肉就是炖鸡蛋羹,伙食前所未有的好。

    胡秋月把家里的红糖大枣都拿到白竹卧房,给他当零食吃,吃慢了还和他急。

    连蛋黄都知道白竹是全家人的掌中宝,一天到晚追着白竹打滚,撒娇卖萌。

    白竹幸福死了,觉得自己都幸福地被养废了。

    他是有分寸懂感恩的人,不会恃宠而骄,闲得过意不去,抗议了几次,胡秋月才准他稍微干点轻松活。

    这天吃早饭时,胡秋月扒了一口饭,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望望张鸣曦,又看看白竹,笑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他真是被吓怕了:怎么又有事啊,平平淡淡的过点舒心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还是说这几天他过得实在太惬意,老天爷看不过眼了?

    张鸣曦一个大汉子,比白竹扛事,闻言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口菜,才慢悠悠地道:“什么事?”

    胡秋月见俩人脸色有异,生怕吓坏了他们,忙道:“是咸菜的事……”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和张鸣曦同时舒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抿唇一笑。

    胡秋月知道他们之前吓坏了,杯弓蛇影,笑道:“前两个月,你们不在家,我病着,家里家外全靠宴宴一个人。一开始姨父帮着送了两次咸菜,可是要买菜,要洗,要晒,还要腌,宴宴一个人忙不赢,实在无法按时按量的保证福来酒楼的用量。后来高管事催烦了,不想让我们送了。我想着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么断了可惜,就把送咸菜的活计让给你们三婶了,做咸菜的方法我也教给她了。”

    白竹松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可惜,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一两银子呢,但当时的情况的确没法保证用量。

    与其中断合作,还不如让给三婶,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竹暗戳戳地想,难怪每次有事,三婶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这边。

    人心换人心,他们是懂得感恩的,知道胡秋月是真的疼他们。

    看看刘杏花,都是弟媳,她因为嫉妒,不忿胡秋月过得好,总嫌她偏心 ,处处和他们作对,终于把自己作到牢里去了。

    三婶善良,懂得感恩,所以越过越好。

    所以,做人要善良!

    胡秋月见俩人没说话,以为他们不乐意,想了想,勉强笑道:“你三婶倒是说等你们回来,就把生意还给我们。要不,我去要回来?”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白竹笑着点点头,胡秋月心里一沉:这给出去的东西又去要回来,真的不好开口呢。

    不等她再说,张鸣曦笑道:“不用了,三婶不是外人,给她好了。她家多了一个进项,日子过舒坦了,你高兴,我们也乐意。”

    白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嗯嗯着。

    胡秋月这才明白白竹点头的意思,高兴的同时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们俩人之间的眼神只有彼此看得懂,别人是针插不进了。

    送得好好的咸菜就这么易主了,赚钱的路子又少了一个。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只有把卖卤肉的营生支起来了。

    好在现在家里不欠债,还有七两银子的结余,每个集都去卖卤肉,月月都有进项,在乡下人眼里,差不多可以算是个小财主了。

    俗话说得好,小富即安。如果不想瞎折腾,目前的日子是最平稳舒适的。

    但白竹心里有个小小的心愿,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张鸣曦心里也有个小小的心愿,他不说,但经常想。

    尽管不说 ,其实他们的心愿是一样的:给白竹在镇上开个馆子。

    开馆子要租铺面,要置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需要一大笔银子。

    小小的七两银子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空谈无用,只得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好好攒些钱再说。

    马上就是四月的第一个集日,要去支摊子卖卤肉。

    一大早,张鸣曦拉着板车,带着白竹去镇上买猪头猪脚猪下水和香料。

    这些都是熟门熟路的,本来张鸣曦一个人就能搞定,但他非要白竹陪着去。

    怕累着白竹,张鸣曦不让他走路,坐车来回。

    张鸣曦从青州府回来后,落下了一个毛病,并且病得不轻。

    那就是白竹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要睁开眼睛能看见,伸出手能摸着,不然就心慌慌的坐立不安,啥都干不成。

    他知道是病,却不好意思说,万分黏人 ,天天像是白竹的尾巴,不离左右。

    可怜白竹,上次遭了大罪,回家后也是非常的黏张鸣曦。他虽然不像张鸣曦那样有心病,但非常享受他的黏人样,不但不烦,反倒非常纵容他。

    胡秋月见俩人连体婴儿似的,天天同行同止,略无参商,心里很是快慰。

    这次的卤肉白竹加了酸果汁,味道有了质的飞跃,主要是口感好,再怎么煮也不会软耙耙的,而是脆脆的,嚼起来咯嘣咯嘣响,肉香味更浓。

    胡秋月牙口不好,吃了一片还不觉得如何,宴宴吃了后简直把白竹夸上天。

    他爱极了这个口感,一个人咯嘣咯嘣干了半碗猪头肉。

    白竹见他爱吃,高兴得咧嘴笑,起码这个口感是受年轻人欢迎的。

    三人早早拉着板车去了集上,出乎白竹所料,摊子支起来,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不能怪老客们不捧场, 他们的卤肉摊子像变戏法似的,这一集有,那一集没,一开始还有老客惦记着,后来干脆半年不露面,老客断了念想,新客压根不知,搞得门可罗雀,新老顾客都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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