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不难找。

    就说自己做寿。

    虽然俩月前才过过生日,但这不重要。

    多过一个生日算什么?

    这件事若是办不好,出了岔子,说不定以后自己就再也不用过生日了。

    既然是做寿设宴,邀请刚好在扬州城适逢其会的乡试主考官杨容杨大人参加,那是表示尊重,非常合理。

    至于作为宋去华“知交好友”的吕思正,虽然在此间的职责已了,但反正京城那边的衙门也没什么紧急公务要处理,留在扬州城参加一下子,也并不过分。

    最后一个关键人物,武峰。

    那都不用问,毕竟是他武家要设法扶持一个官员,如今院试已经过关,能否更进一步中举做官,那就要看接下来的乡试了。

    宋去华把请柬发到武家下榻的客栈,便放心地精心筹划去了。

    秦枫看着这张言简意赅的请柬,哑然失笑。

    略一思忖,便知道多半是京城的某位大人已经到了,督查直隶地区乡试事宜。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最好不要级别太高,否则把自己认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岂不是不好办,会很影响我杀人数量的。

    “兰娘,鼎臣,你们跟我去吧。”

    秦枫目光一扫,排除了最高武力伍九六,还有莽夫贺三斗。

    这是去赴宴,人家盯上的是自己的钱包,总不可能埋伏刀斧手之类的。

    而贺三斗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场合里,也施展不开,会显得尴尬。

    这么算下来,最合适的赴宴人选,刚好就是秦枫早就定下的这一家三口的人设。

    “好……”朱镜媺的心,不争气地跳乱了几拍。

    虽然早就说好假扮夫妻,甚至为了避人耳目,夜里都是睡在一个房间,但其实两人并没真正越过那道火线,这会儿却要以夫妇的身份参加宴席,有那么点公之于众的感觉,让一贯大方的朱镜媺也恍惚了片刻。

    “好端端的,那个宋知府怎么又请客了?”徐鼎臣毕竟年纪还小,反应慢着半拍,不太理解这场突兀的家宴。

    “这不是乡试快开始了么,这位宋知府啊,大概是家里又没有余粮了。”秦枫笑着摸了摸徐鼎臣的小脑袋瓜,这孩子虽然经历了家庭的变故,不再像白纸一张,但官场上那些沆瀣魍魉,他还是不够了解。

    这也正是秦枫指定要把徐鼎臣带在身边的原因。

    这个学生,天资聪颖,读书做学问那都是没问题的,但要真正成长为一代名臣,为未来的大明留下一个足以照亮江山的火种,仅仅会读书那是远远不够的。

    明代也不乏有几位饱学大儒,但能够匡扶社稷的股肱之臣,历数那两百七十六年,也找不出几位像样的。

    “啊!怎么……又没粮了?”徐鼎臣吃了一惊,虽然听懂了秦枫的比喻,却对此深深震撼,失声叫道:“咱们不是给他送了五十万两银子么!家里养了什么啊,要吃这么多!”

    “那只是院试的价钱,现在乡试了,上面又来了新的主考,那当然要从头计算。”秦枫微笑道:“这次家宴,就是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谈价钱的。”

    嘶!

    徐鼎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十万两银子!

    这还不够?

    这,就是真正的官场规则么?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叫秦枫……

    徐鼎臣是土生土长的淳化县人,从懂事的时候,淳化县令便是秦枫。

    耳闻目睹的,都是秦大人一心为民,殚精竭虑,不但带领全县的老百姓提高了稻谷产量,填饱了肚子,更有一系列便民利民的措施,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神奇的气灯,还有遍布全县的厕所,闻所未闻的光荣粮,后来又开办县学,让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一众适龄孩童,甭管家中境况如何,都能入学读书,甚至还能给自己家里挣一份不菲的廪米。

    那时候,徐鼎臣眼里的世界,是七彩斑斓的,哪怕家里还是不那么富裕,却浑身都是力气,不管下地干活还是挑灯读书,都充满了精气神,稍有懈怠,便觉得自己对不起秦大人,对不起这么好的日子。

    可是后来……

    姐姐出了事,徐鼎臣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县令,不都是秦老师这样的,还有那个草菅人命的周康宁!

    童心蒙尘,徐鼎臣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但是直到今天,徐鼎臣还是无法想象,五十万两银子,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倘若淳化县或是应天府也是这个规矩,那么自己就算把四书五经读到圣人点头,恐怕也没法通过考试,不可能脱颖而出。

    五十万两啊!

    别说他们徐家了,就算把淳化县的老百姓捆到一起,数万人全都掏空家底,要凑出这么一大笔银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扬州知府,宋去华。

    你怎么敢的呀!

    而且……

    现在听秦老师的意思,这五十万两银子,也只不过买了一个秀才。

    接下来要中举做官,还得掏出更多的银两,来填满上面那些官员仿佛深不可测的欲壑。

    这,就是官么?

    徐鼎臣神色微微恍惚。

    官字两张口,原来可以张得这么大!

    那么这个官,自己要去做么?

    秦老师经常叮咛教诲,说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会忘了初心,那些贪官也并非一开始就烂到骨子里,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磨折了当年的锐气雄心,也不再以民为本,以国为念,开始向百姓伸手,从此坠入深渊,再也无法挣脱。

    我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徐鼎臣被这场赤裸裸只为贪钱的家宴,给惊到了,目光中时而清明,时而迷惘。

    “不用想那么多。”秦枫敲了敲他的脑袋,轻松道:“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带着一张嘴,去尽情吃喝就好,然后还可以看看宋去华、吕思正这些人的表演,何乐不为?”

    有了秦枫的安慰,徐鼎臣才渐渐宁定下来。

    是啊,有老师在呢!

    又不需要自己做主。

    这些贪官污吏!

    老师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秦枫!这次乡试主考,来的是哪位?!”朱镜媺目光闪动,为自己的父皇不值,这个大明朝,都是些什么垃圾官!

    这个乡试主考,负责的是直隶地区的科举督查,权柄极重,事关直隶地区数百位考生的前途命运。

    竟然……

    第一时间就要拿来换钱?

    杀!

    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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