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全忠的问题,没人能够回答。

    就连李振,也是一脸茫然、困惑,甚至有点恐惧。

    氏叔琮和朱珍这才得知,昨天晚上,李存勖等人已经见过官家,并且连夜回返了。

    氏叔琮大叫起来。

    “这不可能!大王你看,这不是李存勖吗?”

    朱全忠逐个看了过去,不错,面前被绑缚的,有李九娘,还有她的贴身保镖黄四娘,还有李存勖。这几个人,他都认识,错不了。

    还有个太监,好像是叫张承业。嗯,自己还请了圣旨,遍诛天下监军。他怎么还活着?大概是李克用舍不得杀吧。但现在,却成了俘虏。

    最后一个脸上没有血色的,似乎只剩下一口气的武将,朱全忠不认识,朱珍告诉他,此人是十三太保中的八太保,名叫李存璋,现居李克用的殿前兵马都指挥使司。

    没毛病啊。

    难道昨晚的情报是错的?

    朱全忠满腹狐疑,转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卫士惊叫,接着是一片惊叫!

    他倏地转回身,马上也发出了一声“啊”!

    大王自己,也加入了发出惊叫的行列!

    而他,本来是想呵斥谁大惊小怪的。

    没人不惊恐。

    此刻正当午时,彗星完全看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是李存璋,居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堆绳索!

    接下来是李存勖、李九娘、黄四娘,相继消失,只有满地的绳索,证明刚才这里真的有过战俘。

    朱全忠赶过去抓住唯一还没消失的张承业,厉声问道:

    “你在弄什么鬼?”

    一定是隐身术!

    宫廷里的太监,鬼名堂不少。这张承业,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公主等人隐身!

    可是朱全忠愕然发现,自己抓住的张承业衣领,现在没有了!再看,张承业,这个大活人,也凭空消失了!

    大堂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全都被这诡异至极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什么隐身术?

    朱珍马上叫人找来网罟,十来个武士拖着网罟仔细搜罗,却一无所获。

    氏叔琮心里暗暗庆幸,反正这帮俘虏是大王亲眼所见的。否则,自己真不知怎么解释了。

    大王不会相信的。

    朱全忠此时已经恢复了王者形象,缓缓返回他的王位,头脑中却正经历着风暴。

    不可思议!但却是当着自己的面前发生的!作为大王,现在怎么说?

    “诸君。”

    朱全忠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对策。

    “此乃魅术,不必大惊小怪,更不可四处宣传。违令者斩。”

    就是,天下事,有我老朱不懂的吗?我不是梁王我是懂王耶!

    关键在最后一句:如果此事宣扬出去,势必人心浮动,还不一定会发生多少怪事呢。轰动效应之下,必然有一些自诩忠君报国的家伙跳出来反对迁都。

    所以,必须马上把这事摁住。

    听到胡乱八卦要丢脑袋,当然再没人敢把这事抬出去胡说八道了。

    至于朱全忠自己,要说没有好奇心,那当然不是。不过,迁都,然后代唐,建立新朝代,这才是自己的头等大事。至于李亚子他们,逮住了当然很好,现在消失了,也无所谓。

    他迷惑的是: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昨天晚上,正当三百精骑与两万梁兵殊死拼杀的时候,李九娘等人忽然惊奇地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座县城外。

    这里没有铺天盖地的梁军,只有零落的犬吠声传来。

    这里四野静谧,唯有阵阵夜风不停吹过脸颊。

    天上,星空里的那颗彗星格外耀眼。

    李存璋忍不住问:“怎么不是在和梁贼打仗吗?”

    刚才还在拿着双鞭砸人的李存璋,彻底晕了。

    李存勖知道八兄的脾气,直接给他下了命令。

    “八鞭,直奔陕州!”

    李存璋一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八鞭”,但直奔陕州四个字是明确无误的。他立刻整顿一下骑兵队,发现刚才一战,战死了二十多个弟兄。

    打仗是真的。

    战死也是真的。

    现在他们安然逃脱,也是真的。

    李存璋懒得想这些费脑筋的事情。他立即下令,两百八十名精骑兵,七十人一队,一共四队。

    在彗星的星光下,四队沙陀精骑,像四条黑龙,扑向南方的陕州。

    李九娘一发现自己已经安全了,马上问:

    “四娘,你箭伤如何了?”

    黄四娘不顾头晕马上回答:

    “主人,虽然有些疼,但……奴婢刚才真的中箭了?”

    好像中箭了,但是没有箭镞,没有血,更没有伤口,只是右背有些疼。

    主仆俩还在研究中箭没有的问题,李存勖纵马过来。

    “咱们已经到了平陆了。抓紧赶路,去见官家。”

    张承业大吃一惊,使劲摇着头感叹。

    “哎呀,九娘,张叔真是彻底晕了。眼见铺天盖地都是梁贼,怎么忽然就到了平陆县了?”

    李九娘白了他一眼:“快点赶到父皇身边,不好吗?”

    李存勖马上表扬。

    “说得好,这才叫夫唱妇随。”

    张承业再头晕,谨慎不会忘:

    “可不敢提‘父皇’这两个字,被人听见了,如何保密啊?”

    李存勖豪迈得很。

    “张叔,此地没有梁贼了。”

    张承业觉得只有李存勖能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就一把抓住了他。

    “三郎,你跟咱家说说,刚才究竟怎么了?咱家完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存勖摇摇头。

    “说来话长,等回到太原,我会给你们慢慢解释的。现在抓紧时间赶路!”

    李九娘看着李存勖纵马离开,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个人,完全不是初见面时的那个小伶人了,不但英武霸气,而且无法琢磨。除了对自己还是傻乎乎的爱占口头便宜,其他方面,简直判若两人。

    他究竟是谁?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却再也不敢放慢速度,只能像在马球场一样纵马飞奔。今天晚上的遭遇,三百精骑与数不清的梁军鏖战,她是亲眼目睹,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

    她终于发现,自己强烈要求去见父皇,好像真的很荒唐。为了这个决定,许多人,包括她自己,都差点送了性命。

    幸好,不知道李亚子用了什么法术,忽然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不但躲开了梁军,而且一下子跑到了平陆。

    黄四娘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笑着说道:“咱们忽然脱身,不知道梁贼多么惊慌?”

    张承业今晚上好像只会摇头了。

    “不是脱身。一瞬间咱们就置身百余里外的平陆,这已经不仅仅是脱身了。”

    黄四娘连忙问:“那么张公公你说,咱们不是脱身,是什么呢?”

    张承业努力搜寻自己千奇百怪的知识库,尽量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能是道家的什么遁术?咱家也不明白啊,只能以后听三郎解释了。”

    李九娘哼了一声。

    “解释?他架子大着呢!”

    这时候李存璋纵马过来喊道:“公主你们快一点!三郎有令,全速前进!”

    李存璋传令结束,立刻拨马返回。

    黄四娘忍不住抱怨:“这八太保,忒没规矩了。”

    张承业再一次摇头,用看破沧桑的语调苦笑着说:

    “现在的规矩啊,就是河东的规矩!李三郎说的,才是规矩呢。”

    张承业是个明白人。现在他们几个宫中出来的人,有什么实力跟人家讲规矩?李存璋犯了宫中的规矩,你能捉了他来打一顿?

    好在,骑兵听李存璋的,李存璋听李三郎的,而李三郎,是准驸马。

    规矩,只能靠这位准驸马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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