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苍茫,遍地血河,虫豸的低鸣,从周围丛林传来。

    随着渐行远去的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羊胡老头才如梦初醒,他咬着干瘪的嘴唇,虚弱得脚步颤巍,悔恨与后怕皆有。

    蛇骨长杖被打得崩裂,多年积攒的邪炁,一耗而空,勉强捡回半条命。

    回想起那柄盖压山河的巨斧,不经意间,粘稠、冰凉的冷汗,已然打湿老人的衣襟。

    放眼望去,身旁每一滩惨烈的血迹,都代表着一名全性精锐陨落,共17人。

    “要...要变天了...”

    羊胡老头目光黯淡,他倚靠一株古树,疲惫地吹响一枚铜色的哨子,静候支援。

    .....

    深夜,陆家。

    书房内,老爷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信件,缓缓拆开,进行阅览。

    目光顺着第一行,不断扫过潦草的字迹,直到最后一行的落款‘长鸣野干’。

    老人脸色铁青,眉宇紧皱,似虬龙般的筋脉浮现在额头,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就连房间的氛围都变得沉重、压抑。

    站立在身侧的陆宣,在商场侵染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

    对于信件的内容,他也开始担忧了起来,按捺不住好奇,遂问:

    “叔父,是三一门的事么?还是前线那边?”

    “自己看吧。”

    怒火从胸腔内腾腾升起,陆老太爷不愿多说,他把信件交给陆宣。

    “这...这怪不得瑾儿不想回来!”

    得知内容的陆宣,也是久久震惊,失声道:

    “妙法玄门的根,就这样被无根生、李慕玄这样刨了。”

    “还有这写信的人,也是极尽诋毁,看来全性是要和三一死磕到底,如今又是乱世,这两边打起来,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哼!”

    陆老爷子气得胡子竖起,道:“这全性今天能挖三一的根,明天就能挖其他门派的根,有这等歪风邪气助长,那些藏身在全性的穷凶极恶,只会愈发的猖獗,不可控制。”

    “而且,这封信,绝对不止我们收到了。”

    “有人躲在背后,想把水搅浑...加上此前的种种,全性和三一的血战,是绝无法避免。”

    陆宣从老人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担忧,他似预见腥风血雨,不禁求问:

    “那叔父,我们该当如何?”

    “先下去...这不是件小事,我要再三斟酌,思寻对策。”

    陆老太爷揉着太阳穴,满是皱纹的脸上,难抑忧愁。

    “好——”

    陆宣抱拳执礼,轻声询问:“那我要不要派人打探瑾儿的消息?他或许跟随门人下山,将要讨伐全性。”

    陆老爷子略有烦躁,长舒胸中郁气,连想都不想,即刻答应:

    “看着吧...避免发生意外,必要时候,无论代价,帮三一门一把。”

    “明白。”陆宣着手去安排。

    望着桌面那封信件,陆老爷子思绪万千,幽幽一叹:

    “无根生、长鸣野干,捅这么大的篓子,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扛得住了。”

    ......

    同样收到信件的,还有龙虎山。

    “师爷,这是今天收的信,给您。”

    一名穿着道袍的稚童,毕恭毕敬地把信件,交给刚刚回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的张静清。

    “噢?师爷瞅瞅。”

    张静清宠溺地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随后拆开信纸,荒唐的内容,映入眼帘。

    那挑衅的口吻,残酷的事实,看得他很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转而变得严肃。

    “真是不嫌事大么...”

    张静清缓缓放下信纸,小道童看他有些疲惫,遂道:

    “您累一天了吧?我去给您泡杯茶,润润嗓子。”

    “不用了,小家伙。”

    张静清捏着道童的脸颊,露出慈蔼的笑容,轻声嘱咐:“去把你的之维师叔,给我唤来。”

    “啊?师叔今早下山赶集去了,还没回来呢。”

    小道童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张静清有些头疼地抚额,“这孽障,哎,真糟我心,要找的时候,人影儿就没了!”

    “师爷,您就别说师叔的不是了。”

    小道童挠了挠脑袋,害怕老人误会,连忙解释:

    “他下山是想给您置换一双新鞋,还买点茶叶,估计晚点就回来。”

    “成吧,小家伙。”

    张静清叹气:“待他回来,你见着了,让他来见我。”

    “好嘞,师爷,让我给您捶捶背、捏捏骨头?”

    扛不住娃娃的热情,张静清只好任其折腾,一边握起桌边的茶杯,饮用清水,一边阖眸感慨:

    “要是你的师叔,能像你这么懂事,我就省心咯。”

    .......

    短短一日,由苑金贵撰写的信纸,传遍大江南北。

    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底蕴世家,乃至邪修魔教,无不知晓三一门被刨根的事儿。

    有人怒气冲冠,哪怕身居其他门派,但得知此事,依旧是拔剑而起,势要下山,讨伐贼子。

    有人面露疑色,实在无法接受,昔日横压一域的大盈仙人,会这般落幕,含恨不甘,死于全性掌门之手。

    更有人,在收到消息后,浑身激颤,放声大笑,状若疯癫。

    .......

    银芒撕裂天穹,袭落邻城,繁华的古道,寂静无人。

    姜漠御炁乘风来,找寻苑金贵的住址。

    眸光锁定一处屋宅,他与陆瑾对视一眼,就赶赴了过去。

    “轰!”

    铁铸的大门被一掌破开,飞荡而起,屋内漆黑、幽暗,显得阴森、诡异。

    陆瑾嗅到空气中残留着特殊、刺鼻的味道,眉头忽皱:

    “师叔,是洋车的汽油味儿,那长鸣野干,兴许是知道我们要找他麻烦,所以提前携带家眷逃了。”

    然而,姜漠却出神地盯着楼房,对陆瑾的提醒置若罔闻。

    “这里藏有脏东西,很微弱的邪秽味...瑾儿,随我进去搜查。”

    “好,您负责一楼,我去地窖。”

    “哗——!”

    两道残影掠入屋内。

    推开大门,浓郁、苦涩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姜漠简单地逛了几间房室,仅是找到一些烧成灰烬的符箓,上面掺杂着淡淡的紫色粉末。

    “这个味道...难不成那苑金贵,还是炼药师,或者制符师?”

    就在姜漠迟疑的时候,楼下地窖传来陆瑾的惊呼声:

    “师叔,快来,这里有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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