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的牌匾换成了成王府,除了这点微妙的改变,一切都还如往常一样。

    祁潜渊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准备报考今年恩科的乡试,顾灼年末京察又升了官,被调回京城去了户科衙门,成了都给事中。

    虽然官职仅有正七品,但进了户科,以后升迁的路就是户部,这么看顾灼的前途还有的长。

    顾灼回京后,祁野和纪舒为祁潜渊悬着心才放下。

    他们已经不能再逗留下去了,万明帝已经明里暗里,暗示祁野去就封很久。

    万明帝登基后搞出了不少小动作,也不知是不是谢磐的事,点燃了他心中和先帝一样的黑暗。

    短短几个月,已有三名皇子被他赶去封地,且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派了太监监视。

    军营里他也没闲着,赵海成那日带兵救驾,英勇无畏,按理说应该升官加爵,可万明帝大手一挥,封了他从三品怀远将军后,命他去威海关守关,继续做祁野的副将。

    明升暗贬,是皇帝一掼的手段,或许是怕祁野手里连握边军和京军两大阵营,所以将祁野的副手又赶了回去。

    赵海成心大,能继续和祁野一同共事,他反而更高兴了,拉着和他差不多下场的陆问一起,先去威海关给祁野纪舒修王府去了。

    离京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三,满打满算一个月都不到。

    纪舒除了不放心祁潜渊,再有就是爹娘兄长他们,万明帝俨然是第二个天治帝,她可不希望纪家变成第二个赵家。

    好在纪荣身边还有纪乘风盯着,加上纪家那些虎狼,在大族老死后都不约而同的缩起了尾巴,眼下看着还安全。

    临行前,纪舒不止一次叮嘱纪乘风,急流勇退才是保命的上上策,千万不要留恋权势。

    万明二年七月,祁野和纪舒踏上了去边关的路,出行那日,满城百姓都来送别,场景不亚于纪舒被威海关百姓送万民伞的那日。

    碍于龙椅上那一位,二人都没下马车,直接出了城。

    到了长亭队伍才停下,纪家林家的人在这儿送行。

    两家老夫人抱着纪舒哭的泣不成声,纪乘风拉着祁野到一旁,哑着嗓子让他务必照顾好纪舒。

    临走前,祁潜渊红着眼拜别爹娘,他轻声道:“渊儿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把爹娘接回京来!”

    纪舒莞尔,抱了抱他温柔道:“以后若有了心仪的人,别忘了写信告诉娘。”

    祁潜渊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可惜她无法在旁把关,只能在千里之外为他祈福。

    日日安在哥哥怀里哭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哥哥,哥哥要,要来看窝。”

    “一定会的!”

    “一路平安啊!”

    众人泪洒长亭,送走了纪舒和祁野,落下车帘,纪舒也是泣不成声,祁野抱着她给予无声的安慰。

    队伍行了两日,到了大秦与邻国大周的交界,祁妙下了马车,牵了一匹马,在身上系了个包袱。

    “嫂子,哥,我走了!等我逛完了这神州大陆,就去威海关找你们!”

    “日日安,等姑姑回来,给你带大周的金银宝贝!”

    纪舒:“你自己平安回来就行。把青檀也带上吧,她武功不低,在我身边待了半辈子,也该出去开开眼界了。”

    “夫人!”

    “去吧,就当我把祁妙托付给你,你们两个以后都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对了妙妙,再带个人回来更好。”

    祁野点了点头,祁妙哈哈大笑,“有缘一定,走了青檀!”

    青檀也不扭捏,牵了匹马和纪舒告别后,便跟在祁妙身后驰骋而去,天高地广,天际那头又有不一样的风景。

    一个月后,威海关的界碑出现在视线中,祁野骑着马走在纪舒的马车边上,忍不住感慨:

    “回家了。”

    纪舒撩开车帘,忍不住笑了,“上次走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和将军分开的。”

    “对,你给了我这个。那会儿我就想,怎么这仗还没打完!”

    二人相视一笑,日日安爬上纪舒的膝盖,跟着凑热闹:“那个时候日日安在哪里呀?”

    祁野道:“那会儿还没有你呢。”

    “那日日安在哪儿呢?”

    纪舒温柔的抱着他,缓缓道:“日日安那会儿,还是天上的小神仙。老神仙抱着你问,你下凡以后要到哪家去呀?你找啊找,最后看到了爹爹和娘亲,说‘日日安就去她们家吧!’然后,日日安就出现在娘亲肚子里了。”

    日日安笑开了花,又不解的拖着下巴:“日日安怎么记不得了呢?”

    “等日日安再回到天上的时候,就都想起来了。”

    “日日安不回天上了,日日安要一辈子陪着爹爹和娘亲!”

    祁野打破了他的幻想:“你不能,等到了关里,你就要去私塾读书,只有晚上才能回家。”

    “什么!不要哇——”

    ……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三年后。

    五月的威海关冰雪初化,河堤的柳条已经开始慢慢抽芽。

    成王府中,一个穿青衣的小男孩儿扎着个小揪揪,抱着一只信鸽脚步轻快的从穿堂跑到上房。

    奶声奶气的喊道:“娘亲~娘亲~哥哥传信来啦!”

    上房中传来响动,一只素手撩开棉帘,款款走了出来。

    女人身姿窈窕,眉如远山含烟,眉眼好似星辰,青丝半绾,零星的碎发垂在颈间,纤长白皙的脖颈如美玉无瑕,不堪一握,她小腹有微微隆起,可丰腴之中又不失曼妙轻盈,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有身孕了。

    女人正是纪舒,三年时光在她的身上仿佛停滞了,更添岁月沉淀后的美好,可以看出时光待她分外温柔。

    纪舒从日日安手里拿过信鸽,取下信后放飞。

    日日安贴上来问道:“娘亲快看!哥哥信里写了什么啊!”

    纪舒展信看后,激动的捂住嘴,眼中噙泪,“日日安,你哥哥中状元了!”

    “哥哥考中了!哥哥太厉害了!我去告诉爹爹!”

    日日安拿着信飞奔到后院校场,没过多久祁野就回来了。

    和纪舒一样,祁野这三年也没怎么变,本来边关风大干燥,待久了人难免显得沧桑,但祁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独来独往没人管的将军了,人家现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

    祁野去年有一阵子情绪十分低落,那会儿他刚过完生辰——三十六岁的生辰。

    他不仅伤心于他大了夫人六岁,更害怕这六岁的年龄差,会让他走在纪舒的前面。

    那次后,祁野对保养自己就上了心,用陆问和赵海成的话来说,将军年龄越大,反而更加骚包了。

    纪舒却觉得将军精于保养很不错,谁不喜欢面对一张俊美的脸,何况这人还是她最爱的人。

    扯远了,祁野拿着信的手有些发抖,可见他也很激动。

    “潜渊高中,这么大的事,一定要摆上几天的酒好好庆贺一下!”

    “我马上让人去铺里报喜,请天下人都吃一次潜渊的状元宴。”

    夫妻俩说罢,情绪又低落下来,纪舒在孕中,情绪波动大,抹了一下眼泪说道:

    “可惜不能回京为孩子庆贺。他中举的时候,我们就没能回去,如今还是……”

    祁野抱住了纪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年中的他们没有变,但很多事情都变了。

    比如万明帝登基三年内,他的兄弟陆续死于各种意外,有的酒喝多了溺死,有的得了重病病死。

    上个月他最小的弟弟刚得了天花过世,京城现在应该还在悼亡。

    万明帝的狠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纪舒和祁野躲在威海关,这三年反倒还相安无事。

    就是怕万明帝解决了他那些兄弟们,接下来就要对他们下手了。

    这三年,二人有些想法也在无形之中慢慢转变,祁野神情冷凝,眼底已有放手一搏的野心和气魄。

    正说着,起风了,日日安赶紧牵住纪舒的手,“娘亲,进屋吧,娘亲不能吹风的!”

    纪舒有孕已经三个月了,祁野之前为了不让纪舒怀孕,每次都用祁妙给做的xx套,前年赵海成成婚,去年生了个女儿,纪舒看着眼馋,就勾着祁野想再要个女儿,可祁野百般不从。

    纪舒使了些手段,这才成功有孕,祁野懊悔不已,可总不能把孩子变回去,只能比第一次更加百般呵护。

    日日安也加入到保护母亲的队伍中,这父子俩几乎包揽了纪舒孕中的所有事。

    不过这一胎比日日安还省心些,纪舒甚至没有孕吐,就是疯了一样的爱吃辣。

    祁野揽着纪舒把她往屋里推,并说:“通知铺子的事我去吩咐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日日安:“娘亲铺子这个月的账我来帮你算!”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算盘,七岁大的日日安已经对看账算账十分精通,若不是年纪还小,纪舒这个大老板真要退位让贤了。

    日子似乎很安定,可这一日,京城来的圣旨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宣旨太监嗓音尖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威海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实乃成王之功。朕感成王劳苦功劳,命成王进京休养,准其携带家眷,成王妃及小公子祁暥随行,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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