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翁刚才让贺人龙将军,整备兵马,是不是就为了专门剿灭这两支人马?”

    “不,本官想让他贺人龙做个门神。

    只要他驻守铜川,守住大股流寇南下进入,关中平原的要道。

    那些流寇贼人,往北是连水都没有的戈壁沙漠,往东是黄河,往西是更穷的宁夏镇和甘肃镇,去了还不如不去。

    那陕中陕北的贫瘠之地,就任他们闹。

    闹得秩序乱了,人都死绝了,也是不打紧的。

    或许这陕西的天下,就自然太平了。”

    孙传庭说得理所当然,平平淡淡。

    贾汉复却是听得不寒而栗,不敢往下想。

    榆林卫、延安、绥德州、延长、米脂县这几个地方,虽然贫瘠到了极点。

    但少说也是有百万人口的。

    在孙传庭嘴里,就轻飘飘仿若无物。

    仿佛是将来可能死绝的不是百姓,都是牛羊。

    “再说了,汉复,你忘了。

    那里也不需要我等操心。

    那里有个比本官更狠辣的角色。

    那就是延绥巡抚洪亨九。

    有他在,王嘉胤和李自成这两个硬骨头是不是立刻没了,还不好说。

    其他人就是跳梁小丑,在他手里活不了几天。

    他所到之处,无论再多的流寇,也是皆为齑粉。

    有他洪亨九在,本官可以安心在陕南和关中,实施屯垦政策。

    本官有那贺人龙守住铜川,已经足够了。

    可以继续调理府城的藩王们。

    那秦王现在估计,在盘算着本官这个瘟神什么时候离开西安府城?

    他好放鞭炮庆祝。

    可惜本官不能如他所愿了。

    藩王完了,就该是那些根深蒂固的士绅官宦地主老财们。

    那才是能让本官,一不小心就自绝于陛下,自绝于朝廷的一群人。

    本官需要慢慢来。

    只要洪亨九能在陕北,拖住那些旋起旋灭的流寇。

    到时候即使本官做他洪亨九的后勤,兵备道。

    我孙某人也是甘愿的。”

    贾汉复点头明白,随即告辞东主,带领一千抚标营人马,东去风陵渡。

    ······

    “埋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整整两千多条人命的消失。

    左边站着的榆林镇定边堡参将艾万年,听了主帅轻飘飘的两个字。

    他没有忍住,甩开了一旁拉住他手臂的靖边堡参将李卑。

    艾万年一脸诚恳,上前一步站出来。

    言辞恳切地谏言道。

    “抚台大人,万万不可啊。

    这两千多人,多是无辜百姓,被王嘉胤、不沾泥和杨六等贼寇或是蛊惑,或是裹挟,这才从了贼。

    末将恳请大人饶过,这些良善之人。

    只诛首恶,也是能起到震慑宵小的目的。”

    艾万年一番诚恳的话语说完,大帐之内一片静悄悄,没有人敢帮艾万年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主帅是个狠厉刚愎的人。

    他说杀人,那是真杀人,敌人自己人,违背了他的命令,他都要杀。

    ······

    此处是府谷县清水堡的一处高坡之上,随着气候的恶劣,毛乌素的沙漠已经把这里侵蚀得不成样子。

    黄沙漫天,天地间刮风之下,皆是一样的黄色。

    关中乃至陕南,二月二十六的清明时节,已经是草长莺飞,花开花落绿意盈盈的样子。

    到了这陕北的最北边府谷县,却是天寒地冻,没有一点绿意,有的只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枯黄。

    “定边堡参将艾万年,质疑主帅决断,本应当场处决。

    念在其是一片公心,拉下去抽二十鞭子,以儆效尤。”

    俯身趴在沙盘上研究地形,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洪承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句话,吓得站立两侧的武将两股颤颤,不敢抬头。

    艾万年是之前歼灭王嘉胤乱匪的大功臣,还不是说抽鞭子就抽鞭子。

    只因为多说了一句劝解求情的话。

    旁边人要是再多说一句,可就没有艾万年那样的情分了。

    直接乱棍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明朝这时候,比之宋朝的文贵武贱,犹有过之。

    袁崇焕当一个小小的宁前道的时候,就敢杀了一个副总兵。

    何况现在的洪承畴是正经的三品延绥巡抚

    要知道洪承畴是真敢这样做的。

    他上任第一天,就带着一千抚标营的人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巡视了榆林镇上千公里的防线。

    别的事情没干,尽杀人了。

    一路上手持王命旗牌,另一手持十万两钱粮,堪称是萝卜加大棒。

    共计杀了两名守备,十一名把总,撤了一名入卫游击,清理了一万多名空额。

    也赏下了共计十余万两的军饷。

    虽说也是没有补齐自天启年间,就欠下的一年多的军饷。

    可也是安抚了军心,遏制住了逃兵潮。

    帐中的艾万年甩脱了,上来要抓他的两名抚标营亲兵。

    “谢抚台大人不杀之恩,末将不牢大人动手,自去外面领鞭子。”

    说完话的艾万年,弯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去帐外领鞭子去了。

    谨小慎微的李卑,看见艾万年敢跟抚台大人使脸色,心中后怕。

    这位之前的督粮参政,现在的延绥巡抚,明明是一个人,表现得却像是两个人。

    李卑之前在陕西就职过游击,和洪承畴也算是打过交道。

    当参政的时候,洪承畴是一个很和煦的人,就是对待他们这些武官,也没有一般文官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往往都是客客气气。

    当巡抚的时候,却是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酷吏。

    “抚台大人,爱万年参将只是心直口快······”

    “不用为他求情,挨完那二十鞭子,本官自不会再多过问。

    攻是功,过是过。

    本官拎得清。

    你们这几天歼灭流寇的功劳,一笔笔本官都记得很清楚。

    已经写成密折,快马送到京城了。

    很快,你们就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本官不会眛了,你们一丝一毫的功劳。”

    这话一说出来,大帐里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众将看看彼此,都是满脸的喜悦,却是不敢胡喊欢呼。

    只是齐齐下拜,异口同声地说道。

    “末将谢大帅。”

    洪承畴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帐下众将的身上。

    随即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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