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明下场科考,因名气太大,校准考试资格时,还是将当年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保留了府试乡试已过的记录,因此沈昭明直接参与会议。

    放榜后,一甲三名中并无沈昭明,但列二甲(第四至前一百名)中第六名。

    入朝为官之后,渐渐与师越,也是在沈昭明之后二十年内,另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处得不错,二人双双为太子所赏识。

    沈昭明曾去当年同窗好友蒋征府上拜会,看望蒋征遗孀,蒋荷的嫂子,去蒋征墓地扫墓。

    说起来当年四个年轻人两对有情人,也是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趟登门拜访后,沈昭明也得知了蒋荷已经和离搬出卢家。

    那个住址他得知了,想去看看,又觉得没任何因由借口,去了,又能说什么。

    看看自己妻子隋倾裳已微微隆起的腹部,更觉得自己没有前去探望的理由。

    后来休浴日他陪妻子去买些小孩子的东西,遇上一队京兆尹的人急急忙忙的,带队的与沈昭明认识,打了个招呼。

    沈昭明随口问了句发生何事?那人答是南城花市道附近走水了。

    沈昭明一听是蒋荷所住宅子附近,便让车夫丫头送隋倾裳回去。

    他自己匆匆赶去蒋荷住的宅子。那一片果真浓烟滚滚。

    但看起来蒋荷住的那条街是安全的。

    沈昭明甚至意外看见蒋荷和一个丫头被另一对年龄相仿的主仆护着从巷子里出来。

    四人正听从京兆尹的指挥,等着火扑灭后再回自己家。

    沈昭明远远看着,全然不知自己身后是隋倾裳的马车。

    隋倾裳向来果决,找人打听了,得知蒋荷已经和离,便对自己的丫头道:“倒是我碍事了。”

    想了想,与其以后余生总担心会发生什么,还不如自己坦坦荡荡,开开心心过。

    遂对沈昭明道:“当初你我曾有约,如果一个人后悔了,这婚事便罢。

    如今我后悔了……

    ……咱们散了吧。”

    沈昭明听了,便问为什么?

    隋倾裳道:“可能在京都住不惯吧,我的亲人友人,我那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斗气斗乐的那些个,我牵挂和被牵挂的人都在沙洲郡,很想念……

    这里也没有自己喜爱的家乡食物,吃上一口都难……就觉得还是委屈的。

    不想委屈自己……”

    隋倾裳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昭明不知妻子这是怎么了,似乎自己当初说的话仍是言犹在耳,也赖不了。

    半晌才道:“可我们有孩子了。”

    隋倾裳道:“在我们沙洲郡,有些渔民出海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不少女人都是自己带大孩子。”

    沈昭明道:“所以你的意思,当我死了?”

    隋倾裳心道:两郡相隔千里,如果分开,可能就是一生陌路,那可不就是当你死了。

    便道:“也有渔民出海三月回来,自己妻子生急病而亡,或是妻子赶海遇涨潮没来得及退而亡的,你也可以当是我死了。”

    沈昭明道:“好端端的,咒自己干嘛。”

    隋倾裳道:“侯爷给倾裳一纸和离书吧。”

    沈昭明道:“如果是想家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住一阵。”

    隋倾裳道:“来去自由,是侯爷当初的承诺。”

    沈昭明被逼得无路可走,只得道:“没写过不会写,我去书房查查书。”

    然后起身,却是出了府,骑着马,不知不觉又走到蒋荷住处附近。

    想着来了就去看看吧,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踌躇犹豫的事儿,突然间又觉得没什么。

    蒋荷实在是惊讶到不知该说什么,沈昭明道:“遇上京兆尹的人,知道你这儿附近走水了,过来看看。”

    蒋荷让冬枣上茶,道自己都安好,那火并未烧过来。

    她百感交集的看着沈昭明,却发现对面这个人心不在焉。

    沈昭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这儿,说着话,但心里想的全是隋倾裳,她说要和离,她那意思可以双方当丧偶?就从此不相见了?

    沈昭明一边回答着蒋荷的话,告知是去过她哥哥的墓地,也见过她嫂子了,然后知道了住址。

    一边心里因着隋倾裳七上八下地不踏实。

    蒋荷不断开启话头,聊到过去的许许多多。回忆确实美好,有些事沈昭明想起来也笑了。

    可回忆也总有聊完的时候,当蒋荷也无话可说的时候,便是相顾无言,只有沉默。

    沈昭明起身告辞。

    他走后,冬枣兴奋得不行:“小姐,怪不得你记了快一辈子。这也太好看了。

    他挑眉那一笑,我感觉咱院里这棵树都颤了一下。

    他都来看你了,肯定还是牵挂着这份情。

    只是小姐,人家有夫人了……”

    蒋荷脸上却全是心死的悲哀:“冬枣,……”他不喜欢我了。这句话她说在了自己心里。

    沈昭明回了家,小厮把马牵去马房时,沈昭明忽然道:“问下车夫,夫人回府前可还去过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回来说:"夫人回府前去过南城花市道。"

    沈昭明忽然明白了。

    他去了隋倾裳的院子,见下人们都在打包东西。

    隋倾裳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对她的大丫头说:“京都我嫁妆里的田地庄子铺子,先分别让大张老李与多福三人管着。

    安排他们三人先搬去京都的隋家大宅。

    等找到合适的买家,再卖掉这些。

    我的首饰细软由每次往返京都的人分批带回去,每次去翠姑那登记在册。

    一次不许带多了,东西丢了还是其次,引了狼来伤了我们的人。”

    沈昭明走上前去对隋倾裳道:“我错了。”

    隋倾裳愕然道:“什么错了?”

    沈昭明道:“是因为听到走水了,我就去了她住处附近吗?”

    隋倾裳的丫头都退了下去。

    隋倾裳道:“不是,是因为侯爷没有告诉我。

    侯爷心怀牵挂担忧,却觉得这份牵挂担忧理所当然地应该瞒着我。

    一份坦然的担心是不会的。

    比如换一个地方换一个人,比如蒋征遗孀家附近,比如家姐住所附近,或者师家大宅附近,侯爷若担忧要去看看,一定会告诉我。

    如果侯爷办什么事需要瞒着我,一件如此,第二件亦如此,办得多了,我自然就成了碍事的存在,哪怕我什么都没做过……

    ……又何必要等到那一天再分开?不如早点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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